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好,夫君,我再不欺負你了。以後我守着你。”時玥筝微微起身,生怕自己将他碰壞了。

“夫君,你疼嗎?哪裏受傷了,告訴我,我醫術不精,但可以簡單替你包紮。待我去相府叫來馬車,暫時将你安置在城邑下的村莊。是父親的封地,那裏有茅屋草舍。我們可以隐姓埋名呆在那兒,直到把你的傷徹底醫治好。”

她深知他逃出生天只是一時的,紙包不住火,但能躲一時是一時。

“夫君,看見你還活着,你知道我有多高興。若你死了,我想給你殉葬。不能生同衾,願能死同穴。我不怕死,可我有雙親需要侍奉在側,不能追随你而去。而且我不甘心,我必須要為你讨回公道,讓他們都付出代價,再去找你。”

若他死了,她不能跟他一起走,但餘生都不會再嫁人了。她并不是想有一份好姻緣,找個好男人,她只是想嫁給周文泰。

若那個人不是他,嫁人還有什麽意思?有什麽必要執念。她又不是離了男人活不了,她只是喜歡她的小将軍。

“筝筝,若我真背叛了王上呢。你是否有想過?會不會對我很失望?”周文泰問。

“不會。哪怕你起初騙我,說你沒有跟戎狄私通,我也能理解你的苦衷。而你若真背棄了君侯,我相信也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時玥筝從來不會被那些狗屁聖賢書桎梏住。

詩書禮儀、道德仁義,不如她的小将軍來的實在。

“尤其我不懂朝堂和政務,你比我更擅殺伐決斷。你只要知道,我永遠跟你站在一起,而不是跟忠義堅貞為伍。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相信你,支持你,永遠站在你這邊,你就是我的立場。”

只他不是天選之子、天命所歸,可能沒太多能力、付出更多實際行動。但她的心一直在他這裏。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別那樣做。因為你若是跑到了戎狄,我追随你,就要抛下娘家。若是舍不得爹娘,就得跟你長久分離,我會很痛苦。”

“此生有筝筝,夫複何求。可你就不怪我,你拼命想為我翻案,結果發現自己被耍了。”周文泰不知自己何時褪下了強大自信,好像只有反複試探,證明她的愛意,才能讓他覺得安全、踏實。

“不會。而且,我剛剛不過随口一說,你不必為了我,動搖你的決定。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會調整好自己的。選擇在父母跟前盡孝,也不怪你狠心跑去別國。去追随你,也不會埋怨因為你,才讓我離開了家人。我會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時玥筝雖沒做出選擇,但已有了答案。便是天涯海角,她都會跟他而去。

周文泰感受到身上那帶着溫熱、柔軟的肌膚沒了,本能想去抱她,可才擡起的手臂,又痛得冷汗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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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筝,別離開我。我沒有背叛君王,我是被冤枉的,但也不要你為我翻案。我自己無能,不能照顧好你,已是自責萬分。就決不能再拖累你。”

“我不走,我只是想替你檢查一下傷口。但你若再說這些生分的話,保不齊我真的會走。”時玥筝的教訓起了作用,緩緩替他褪去衣衫,去看上面的新疤疊舊疤。

“我的事,不要你管。什麽時候咱們家讓你反了天了?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一向都是我管你,誰讓你管我了?此仇不報,我也不配做将軍夫人。”

滔天恨意,在她解開他腰間帶子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她恨不能提着劍,去司寇府,将那老匹夫剁上幾刀。

卻也知,他也是奉命行事,不能欺負弱小。

那便得讓那些背後搞鬼、醉心黨争的江家族人,付出代價。便是王族,又能如何。

“夫君,我此刻只希望,他們給你指控的罪名是真的,你帶着戎狄殺回來。這樣的君侯,不值得你效忠。”

沒了她肌膚相親,周文泰方才被哄得迷迷糊糊漸漸褪去,疼痛重新附體。

尤其在她檢查傷口時,一拉一扯間,讓他仿佛瞬間回到了诏獄。

“這傷口簡單包紮不行,必須得用藥。”時玥筝強忍住眼淚,咬緊後槽牙,才一字字磨出了這句話。

她不會忘記這些傷,要把它牢牢記在心裏。夫妻本是一體,他的仇人,她便跟他不共戴天。

“夫君,對不起,我來的匆忙,沒帶家丁。不然現在可以囑咐家丁去抓藥。我現在必須回相府一趟,你要等我。你聽話。”

“筝筝,你還會回來嗎?”周文泰不想讓她走,卻也深知,她不管是走一時,還是永遠離開,他都沒資格強求。

“筝筝,你走吧。不要再回來,這是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這裏常有壞人,我怕他們傷害你。不在我面前,我都會自責懊悔,若是歹人在我面前淩辱了你,而我卻像個廢物一樣,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比在獄中經歷的酷刑,更是百倍淩遲。”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也不只是窩裏橫。我有刀,是你教我的刀法。打不過你這樣的武将,但殺幾個潑皮無賴,不在話下。你放心,我不僅能保護好自己,還能保護你。嚴師出高徒,雖你太沖我,不是嚴師,可我天資聰穎。”時玥筝咂摸他的話,也對,确實此地不宜久留,得速速離去。

疑惑道:“京都人都稱你死了,可是有人暗中出手相救?”

他想過這個人是不是父親,還是仲公子江敞?

她沒有敢提江敞的名字,怕他現在的身體,無法承受這樣的刺激。哪怕從前只是一笑而過的事。

“我不知。筝,來,我同你說。”周文泰的頭部遭受重創,有時會忘記許多以前的事。

不知他們這一別是不是永別,經歷了命運反複,很怕這次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筝筝,謝謝你替我給我父親上了一柱香,是我不孝。哪怕我沒錯,沒有能力、也是一種錯。如今我還有一事放心不下。”

時玥筝想說叔父也是自己的父親,他何必跟自己這般客氣,明擺着沒把她當自己妻子。

可眼下他難得懇求,便洗耳恭聽。

“我昔日從軍時,我一手提拔起來、陪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戰死沙場。他自幼無父無母,只跟妹妹相依為命,他死前只将小妹妹托付給了我。如果可以,你把她帶在身邊,讓她給你做個丫鬟就成。若能教她識兩個字最好,若不能,給口吃食就行。你放心,她會是對你最忠心的人。”周文泰一口氣說完,便重新陷入假寐中,呼吸逐漸粗重。

“是我剛剛進門時,院子裏那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嗎?”時玥筝知曉他現在需要休息,可聽他這語氣總像交代後事,怕他閉上眼睛,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是。”周文泰倦極了,洩了力氣,再度陷入暈厥中。

時玥筝下意識想将他搖醒,芊芊玉指觸碰到他身上破爛衣物,還是停下了。

撫了撫他不過在诏獄幾日、就已瘦得幾乎脫相的肩頭。從前身形颀長挺拔,領兵打仗時跨坐在馬上,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巍峨壯碩。現在連常服也撐不起來,整個人瘦了一圈,肋骨嶙峋分明。

脫下身上外衫,搭在他身上。

就見那個一直在門外偷聽的小乞丐般的女娃娃,探進來一只小腦袋,将剛燒好的熱水拎進來。

時玥筝從草席上起身,朝她走過來,盡顯柔和:“你叫什麽?”

小叫花子抹了抹身上的鼻涕,答話:“虞灼。”

“好。妹妹,你現在要幫我。”時玥筝說罷,摸出腰間的錢袋子。

那是她平時的零用錢,若出門刻意辦事,會帶上比這多上許多。

但眼下只能将就一下了。

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爹娘以防萬一、給她留着救急的散碎銀兩,也比尋常人家的全部積蓄還多。

“你拿着這些,去城中買些醫治跌打損傷和斷骨的草藥,再買幾身幹淨、用來禦寒的衣物,剩下的用來買幹糧和吃食,再雇傭一輛馬車。”

眼見外面徹底黑了下來,趁着夜色,能掩人耳目,正好方便悉悉索索的動作。

“今晚沒有月亮,你一個人怕不怕走夜路?我原本想去相府帶幾個家丁,可此處畢竟是君王腳下,不宜聲張,免得人多眼雜。落人口實,夫君就有性命之憂了。”

她在心底暗自祈禱,身為鹹陽令的唐守清,能為她開方便之門,提前打點好關系。莫要叫城中廷尉、巡邏甲士為難她。

“原該我親自過去,我去能随機應變,同守衛打交道更容易些。只我實在放心不下他,想親自照顧。你累了多日,也要歇歇,出去走走,就當透透氣。”

虞琢咽了咽,仿佛就能給自己長膽兒。

她明白的,面前這神仙似的姐姐,是相府的人。若她被官差逮住,一紙禦狀告到君侯那兒,相爺又要多費周折。

“你放心,我去。”

時玥筝捏了一把汗,決定賭一次,若虞灼真見錢眼開、卷這點銀錢跑了,她再想辦法。

只是她折騰得起,床上這奄奄一息的人等不起。

可眼下也沒有其他法子,只能信任她一回,相信周文泰看人的眼光,不會錯。

“虎父無犬子,我就知道将軍遺留在這世上的小妹妹,也不會是個草包。你把這事辦好了,往後便跟我一塊回相府。”

虞灼抱着錢袋,本能向後一縮,她才不要進那虎狼窩。

在她眼裏,鹹陽城裏的人,都壞。不然,周大哥也不會被這幫王權富貴害成這樣了。

指鹿為馬,勝仗能說成敗仗,把所有參與的将士都捂了嘴。威逼利誘,一面給他們重金,一面拿他們家人要挾,她覺着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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