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婚宴一直持續到寅時,江敞帶了一身酒氣過來。

時玥筝壓根沒等他,讓她徒自坐了半宿,受這份吉服的約束,她嫌累得慌。

早早換了寝衣,準備入睡了。

直到龍鳳花燭重新被點燃,江敞見狀也不惱,只覺有趣得緊,又是一陣爽朗大笑。

“人家出嫁,都想讨個好彩頭。你倒是好,這些吉利都不顧及。”

“我不怕一語成谶。若是光靠說吉祥話,就能定乾坤。那我一定日夜祝禱,讓仲公子長命百歲。”時玥筝從床上翻起來。

将将入睡就被吵醒,沒跟他撒起床氣,純粹是跟他不熟,對他格外客氣了。

“仲公子好像格外愉悅。”

“抱得美人歸,自然愉悅,娘子不愉悅嗎?”江敞臉上的笑意沒減過,徑直坐在床邊,與她四目相對。

“還叫仲公子這般生分,是不是該改口了?”

“并非每位女子都有顆恨嫁的心,尤其在娘家受寵的。到了夫家,如何能與在娘家相比?失去了自由,被規矩束縛着。公婆即便待自己再好,嘴上說着像親生女兒一樣,也不如自己爹娘。”時玥筝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繼續道:

“因而,我沒那麽愉悅,也是情有可原。”

“相府就沒規矩了?”江敞見她倒是實誠,也不與她争論:

“你說得也是。你我成親,我多了相府這門親戚。卻也不敢說,往後孝順岳丈,要比待公父還要孝順。我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求你。”

“至于稱呼,仲公子要給我時間。姑娘家大多羞赧,我暫時叫不出口。”時玥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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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為難自己。

“我倒是沒看出你羞赧來,大抵是喚我夫君沒益處,你就直接省了。若是有實際好處,你準比誰都殷勤。”江敞說話間,倏爾拉過她的小手,擱在自己掌心,細細摩挲。

“不過你所言在夫家沒有自由,卻是無稽之談,剛來就把下人教訓了個遍,威也立了,氣也順了。以後,就跟我好好過日子。”

江敞仿佛真如此大度,将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最後停留在她冰肌玉骨上。

目光裏,便帶了兩分炙熱:“即便是死刑犯,也得容人申辯。誰能一生無錯。我也有腌臜的過去,但既是過去,便都過去了。以後,只要筝筝待我真心,我必不辜負。”

時玥筝沒有一絲感動,若昭示着從前的風月轶事是荒謬一場,她自不願承認。

“娘子替我更衣。”江敞并不在乎她細微神情的變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吉服領口上。

“不待我回來再換下吉服,一看娘子就是沒把這場婚事放在心上。”

“我對規矩禮儀習得不精,兩情相悅,何必在意這些虛禮。再者說,夫君若真疼我,該是也不願我戴着重千金的冠,在此刻長坐久等吧?自是希望我舒坦、随心。在夫家過得順遂,喜樂。”時玥筝說罷,已抽回了自己手。

朝外喚了聲丫鬟進來服侍。

“我今日來了葵水,不便服侍仲公子。還請仲公子往別處去吧。”

江敞見仆婦入內,站了一排,努力維系整晚的好心情,就這麽被毀了。

他說她沒将這場婚事放在眼裏,原以為她會反駁,現下卻連解釋都沒有。

“原來如此。”他一副洞悉了天機的神色,似笑非笑道:

“公父着司天臺定下來的吉日,娘子說沖撞了你祖母的忌日。我派人去查,你祖母并不是那天過世的。你又說,那天是你祖母生病時的日子,若讓你那日成親,只怕會勾起你照顧祖母彌留之際時的傷心,也是對亡者不敬。無稽之談,非逼着改了成親吉日。我不深究,依了你。”

仆婦們捧着托盤和交杯酒,低着頭,意識到氣氛焦灼,房內焚香缭繞間,似危機四伏。

無人敢調笑,生怕多說多錯。皆擺着一張上墳的臉,連吉祥話也沒有。

“我還當你是不願嫁給我,所以拖一時是一時。原來,是在等葵水那幾日。”江敞暗自吃下這個悶虧,着了她的道。

又故意湊近些,暧昧不明道:“只不過娘子嫁人前,乳娘沒拿春宮圖教你?女子服侍丈夫的法子,可不止交頸颉颃這一種。”

時玥筝還未去做,先覺着反胃了。

“仲公子,我是正妻,學不來勾欄院那妾氏搔首弄姿的樣子。若您貪圖一時情欲,也是人之常情。善妒乃七出之首,我自然毫無怨言。您可以——”

不待她繼續驅逐,江敞已酒醒了許多,看着她這賢惠的小妻子,反問道:

“新婚之夜,你巴巴盼着我将你丢下,去寵幸妾氏?虧你想的出來,我卻幹不出來。否則翌日,定當被君父申饬。時家不問緣由,不聽分辨,也會一股腦地認為我荒淫無度,苛待了時家的掌上明珠。”

“仲公子不必将這些虛禮放在心上,既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若一直守着這些舊制就太累了。且我爹娘,也并非那不講理之人。”時玥筝着實有些倦了,只想瞌睡。

只不速之客在這裏,她沒法入睡。

“知曉夫人今日為何大殺四方了,原來是葵水勾得心情煩躁。那夫君就更要留下來陪你了。”江敞起身,端起交杯酒,示意她同飲。

“喝了這杯酒,以後才能夫妻同心。”

“仲公子,我身體不适,不便飲酒。”時玥筝不明白他為何執意如此。

往常正妻有孕在身,不能同房時,男人去妾氏那兒,不是應當應分麽。

她不覺他待自己感情如此深厚,連她來了葵水,他也得留宿在此。

“夫人辛苦,巴巴找了這樣的日子過門,這一路帶着月信帶奔波,應該很辛苦吧?往後,夫君會記下你葵水的日子,過了以後,再好好補償你。”她不喝,他便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開口,将那杯酒灌了進去。

“小懶貓,非要人喂。”

時玥筝不想喝,倔強盯着他,卻是不敢将他手臂打掉。因不知後頭會有怎樣磨人的酷刑等着她,她想相敬如賓,卻做不到,只有鈍刀割肉。

酒水順着嘴角流下,江敞伸出手,用指腹抹去了,淡淡道: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若你再給我擺一道,即便是葵水,我也不會放過你。可記下了?”

時玥筝忍着惡心,由着他觸碰。

連點頭也沒有,只忍着不慎咽下去的一些酒水,灼得喉嚨生疼,又烈又辣。

江敞一揮手,叫人都退下。

方才強喂過她的酒盅,歪倒在托盤上,也十分灑脫地未去管。

“你是我夫人,自然得你替我寬衣。”

時玥筝看明白了,今日自己若不動手,他能跟自己一直耗下去,從天黑耗到白晝。

雖不情願,還是伸出手,去解他胸前的扣子。

将他這繁複的吉服脫了個七七八八,忙活得滿頭大汗,也未成。

“公子,我知錯了。不該責罰府上下人,您若不快,大可以直接說出來。這吉服難解,能否叫丫鬟進來代勞?”

時玥筝實不知他何必為難自己,按理說他心願達成,只消将自己當成一彌勒佛供起來就是。

“仲公子若是擔心,我今日責罰下人,明日便責罰你寵妾,實在是多慮了。我沒興致為難女人,若她們能看清形勢,不加害于我。”

江敞對于她的馴服十分滿意,哪怕只是口頭上的馴服。

“心悅你說了千百次,你都不信。還要為夫如何證明?”

“只要君父信了就好了,其他人也信了,是意外之喜。至于你我,信不信都不甚緊要。”時玥筝又在他腰間摩挲了好一陣子,有一滴汗落下來,才将帶子扣開。

若再不成,她不介意去尋剪刀,将這勞什子撕碎算了。

江敞又被她努力的小模樣逗笑了,任由吉服落了地,沒再糾纏她為自己換寝衣,只怕這小老虎真要張牙舞爪了。

順勢躺在她身側。

時玥筝小腦袋瓜空空,淩亂了片刻,還是躺回了床上,此刻卻是睡意全無了。

她想自我麻痹,将身邊的人當成舊人,可是做不到。

若是喜歡,見他飲了酒,自是會備醒酒湯。因着不喜歡,頭一遭這麽讨厭酒味。

只得讓自己靈魂出竅,将自己分裂出兩個,魂魄粘在梁上,窺探着□□躺在這裏,靜靜審視。

直到江敞側了側身子,伸過來一只手臂,擱在她小腹,隔着寝衣,替她揉了揉小肚子。

閉上眼睛假寐,口中呢喃道:“來了葵水,可會腹痛?”

時玥筝與他肌膚相貼,立即引起一陣不适,不答只說:

“從前只聞得公子是情場高手,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許多男人連葵水是何物都不知曉,公子卻細致的明白,女子來了葵水會腹痛。”

江敞直接被氣笑了:“我倒是也沒有為女人服侍的雅興,何時博覽群書也是種錯了?夫人這醋味十足,我倒是要誤解,是夫人的在意了。不過往後你要大度,男人在外應酬難免,不要讓我後宅不寧。”

江敞是個矛盾的人,方才還因她解吉服慢吞吞而不快,從前難脫的铠甲都不知為他脫過多少次了,服侍自己脫個吉服就不情不願。

卻也不希望她太過于小肚雞腸,以免管束自己流連風月。

既希望能征服她的身心,讓她眼睛裏只有自己。又希望她善解人意,因為愛他,所以只要他快意就成,跟別的女人也能忍耐。

“公子,你這樣,有人在我小腹上動,我睡不着。”時玥筝想了一下,還是不願忍耐。

“睡不着,說明你還不困,不然站着都能睡着。”江敞心底不快,這女子不是想将他驅逐出去,就是用力想與他保持一點點距離。

他既不接受流放,偏要與她更近些。

“我知夫人未通曉人事,初次難免恐慌。但你別怕,夫君知曉如何讓你度過難捱。別那麽抗拒我的觸碰,你早晚要适應身邊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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