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時玥筝沒答應,她不想賭別人的良心。

到了大軍開拔那日,江禾一身如火嫁衣,上了馬車。

時玥筝與江敞,作為君王與王後,親自登上城樓,既為公主送親,也為大軍壯行。

江敞未發表什麽臨行前的動員,單是站在那裏,就足夠鼓舞士氣。

他與先王不一樣,将士們經歷過荒謬和創傷,可還是在周将軍的安撫下,穩定了軍心。

馬上少年回頭看了她一眼,出征前的一吻,已足夠讓他食髓知味。

感激于她的饋贈,不敢貪戀,不能貪戀,匆匆回過了頭。

時玥筝不敢胡思亂想,要控制住眼淚不決堤,便贏了今日這一遭。

只是周文泰回頭前,還是看見了新王,摟着他美麗的王後,低頭在她烏發上缱绻蹭了蹭。

好像在炫耀,讓他死心。

周文泰覺着,是自己想多了。

又好像他們素來親昵,舉案齊眉。

那一晚的淺嘗辄止,又算得了什麽呢。

周文泰想不出,也不敢想。

眼見隊伍漸漸遠行,江敞還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只說:“以後你若悶了,可以女扮男裝出來走走,左右多帶暗衛就是。我請了易容師進宮,他會将你化得瞧不出是王後。免得多生事端。”

他以為的投其所好,依舊未得夫人半分青眼。

“不必了,我并不想出去。”時玥筝夜夜被他折騰,在榻上翻來翻去,像攤煎餅,只覺着累。

既不能自由自在地回娘家,別處,她沒了從前少女時、游玩的性質。

“百官都在看着,還請王上節制。”時玥筝試圖離他幾步之遙,卻被他摟得更緊。

“怎麽了?執子之手也不行?我還沒在衆人跟前,做過火的舉動。但你若願意,我不介意。還是,你怕誰看見?”江敞今日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就是故意要讓他看見的。

陰沉道:“因為他走了,所以就連出來逛,也沒了興致?”

“王上又是哪來的無名火,跟宮娥發不夠,非要來罵我。”時玥筝掙脫開了他,情緒也在崩潰間游走。

“若是為着我将喬美人趕出去的事,來敲打我,給我難堪。不妨直說。你要是心疼了,接回來就成。”

江敞聽她倒打一耙,更是氣得牙根癢癢。

打從繼位以來,他就沒去看過喬氏,準确的說,是那些妾氏一概沒搭理。

咬着後槽牙道:“別給我胡攪蠻纏,別以為這樣就能搪塞過去。我在說什麽,你很清楚。”

“王上,您每夜不知節制,王後新傷套舊傷,今日原本不欲出來。可以國事為重,強撐着身子,今日陪你并肩站在一起。您為何還總看她不順眼?”虞灼大着膽子,替姐姐辯護。

“王後雖不如寵姬會哄男人,可對王上的一片心意,日月可鑒。”

江敞不怪這宮娥不問自答,只是倏爾有幾分動搖。

莫非真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重新攬回她的手,這會兒較之方才,溫和了許多:

“喬良人的事,你打發就打發了,我怎會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動怒?還沒将你喂飽,還由着你去吃這喬良人的醋。”

時玥筝逃過一劫,便開始放空自己。

忽地有幾分後悔将那妖姬送走了,留着,時不時還能被自己當作托辭用。

送走了,豈不可惜。

“是啊,王上還不是王上的時候,就能為得她殺人,我跟王上,可沒這麽炙熱的過往。”

“到底要我說幾遍?那時不過是防王後和太子忌憚,才故意裝出一副纨绔二世祖的嘴臉。”江敞道。

馬車已經走遠了,冬日本不适宜作戰,只是江敞再留他在眼前不得了。

大軍行了一夜一日,晚間安營紮寨休憩。

時夫人主動去了江禾的馬車上,給她送了幹淨的水和吃食。

“見過公主。”

看她一身大紅嫁衣,深深刺痛了雙目。

出于本能反應是酸楚,但她很快克制住了這種難受的情緒。因為傷春悲秋,于事無補,除了徒增感傷。

行路難,更該互相扶持。

“姐姐這般便是折煞我了。”江禾掀開紅蓋頭,悶了一路,只覺有幾分透不過氣來。

想必等夫君與自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都是奢侈且不可能的了。

“我過來,打攪了你原本平靜的生活。若真要問安,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往後到了大漠荒原,只有家人,沒有公主。”

時夫人遞了水壺給她,想制止她自己掀紅蓋頭,可眼下顧不得這許多了。

只悲憫道:“好。夫君忙着領兵,又是初次出征,自然顧不上咱們。這一路女眷少,多為男丁,我們更要互相幫助。”

江禾感激地瞥了她一眼,為何女人都盼着有個好婆家,有時主母好相與,跟夫君人品一樣重要。

接過她的水壺,猛灌了一口,喉間幹澀了許久,陡然間一陣清列,仿佛重新又活了過來。

時夫人扶着她下了馬車,立即有陪嫁宮娥拖着她一身厚重吉服。

進了驿館,已命人打了水進來。

洗淨鉛華,換上了便于行路的常服。

江禾從前少女思春時,也幻想過自己未來夫婿的樣子。

可被仇恨填滿,便再無暇去想了。

如今婚事倉促,倒也不至于有多失落。

驿站下人送來吃食,時夫人先給了公主,自己則是出去,将嬌兒抱過來。

出門時,就見時克然一身铠甲凜凜,在庭院駐足,先将兒子抱了起來,舉過頭頂。

逗的嬌兒咯咯笑,口中還在逗弄:“爹爹帶你出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稚子留下一串涎水,蹭在爹爹肩上,時克然也渾然不覺,作勢便要将他擱在自己肩頭,背着他出去逛逛。

忙被夫人呵斥住了:“小心跌下來。你也是,怎可給孩童扮馬騎。”

“男子漢不能養的太嬌貴了。”時克然嘴硬着,身體卻是很誠實,将兒子小心翼翼放下來,交還給乳娘。

幼年在相府,爹娘就是這般慣孩子的。故而他也不覺慣孩子,有什麽不妥。

給自己兒子當牛做馬,掃清障礙、鋪路扶植,有什麽不妥?

回頭握着妻子的手:“辛苦你了,跟着我奔波。”

時夫人嗔了他一眼:“知道跟兒子說游山玩水,不知我跟着你也十分心安?有什麽可辛苦的。”

“你用過晚膳了嗎?”時克然仿佛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

“還沒有,正準備用呢。”時夫人道。

“在外不比家中,待會都放涼了。”時克然臉上的随和退了個幹淨,又開始跟她瞪眼睛。

“我小崽子也沒吃?”

“他有乳娘帶着,已用過了。”時夫人故作嬌嗔,“好嘛,我就知道,你擔心兒子。”

“擔心兒子不是正常。”時克然十分自然牽起她的手,與她一并進屋。

“看來以後兒子還是不能給你帶着。”

時夫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裝作失落道:“原來我是母憑子貴,借了自己肚皮的光。”

“當然,誰讓我夫人肚子争氣,一舉得男。”時克然還準備跟她調笑一番,進門後,先看見公主的身影。

“若是生個女兒,我還失寵了不成?”時夫人原本也有想同他調侃,相府待兒子女兒一視同仁,他卻滿腦子男尊女卑。

直到看見公主端着碗,還是将嬉戲打鬧,一并收了回去。

介紹說:“公主車馬勞頓,驿站只安排了一間卧房,我便将公主請到此處了。”

江禾放下碗筷,同時克然對視一眼。

沒有情意,全是算計。

她往後,必要倚靠此人來報仇。

餘太後活着一日,她便不能忘卻母親慘死。

“夫君。”江禾彎了彎盈盈一握的細腰,歉疚道:

“叨擾了姐姐與将軍,妾身今夜去馬車上休憩也成。”

時克然有時心疼夫人這般懂事,自己都還沒吃飯,倒是常為他人操心。

沒理會公主,只說:“你能不能多關心下自己?從前在相府,過了飯點,還能吃些點心,亦或讓小廚房再做。在軍營裏,一日三餐皆有定數。過時不候。你準備餓肚子,還是吃殘羹冷炙?冷掉了飯食,還能用嗎?生炊不易,不能為着我一直開小竈,為着膳食不停返工。”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時夫人被他念的頭痛,不過私心想着,多幫他做點什麽。

不能做軍師,為他出謀劃策。就得調理好這些女眷,讓他沒後顧之憂。

“我誕下麟兒後,較之從前胖了許多,少吃一頓無妨。公主嫁過來便趕上行路,已是委屈。今晚新婚之夜,便在此湊合一夜吧。”

有外人在,時克然不好朝她瞪眼睛,暫時壓下這口氣。

口吻平淡卻不容反駁:“晚上,你去跟我睡軍營。公主——也早些歇息吧。明早要趕路,勿要因你耽擱了行程。”

時克然握着她的手就沒放開過,出了院子,便将她扛了起來。

“你真希望你像我妹妹一樣蠻橫一些,不然會讓我誤解,你壓根不在意我。嫁給我,只貪圖我相府的權勢滔天。”

“家中有一人任性就是,我不舍得跟你對着犟。你還好意思說小妹蠻橫,你比她不講理多了。”時夫人頭朝下,被他大步流星離開,晃得一陣頭暈目眩。

“我們都是王權下的犧牲品,公主何錯之有,不該被你冷遇。”

上回讓他為着自己生産,由着周将軍征戰,又逢周家隕落,已是讓她過意不去。

若再讓他為着自己,不與公主圓房,更是自責。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男尊女卑,若你這一胎是女兒,就給我一直生,生到兒子為止。”時克然壓根不在乎什麽公主不公主,只想圖自己痛快。

“為夫倒是不覺着你重了不少,有點肉肉好,抱着舒服。不像以前,骨頭硌得慌。”

他覺着自己有空,還是要陪她一塊用膳,免了她饑一頓飽一頓。

不去陪周文泰了,他到底是個大男人,就算暫時因離別,不,永別,而不快。總要自己調整。

還是夫人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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