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24

桑枝在門口收攏雨傘, 低頭走進別墅，意外發現一樓客廳裏坐着奶奶和蘇绮貞。

她能看得出來，她們在特意等她。

張嫂過來接走桑枝手中濕漉漉的雨傘, 桑枝拍拍裙面上沾着的雨水，走向客廳。

“奶奶, ”她先向奶奶打招呼, “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

奶奶臉上露着殷切好奇的笑容，招着手, 讓桑枝來自己身旁坐。

待桑枝挨着她在沙發上坐下，她便抓着桑枝的手，迫不及待問道：“見過了？感覺怎麽樣？”

這麽晚了奶奶還在這裏，桑枝心裏跟明鏡似的，不用猜都知道奶奶是想第一時間知道相親的情況。

她抿抿唇，說：“還好。”

“還好？還好的意思, 就是你覺得他還可以？”

“奶奶，我和他認識。我們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

“認識？”

奶奶大概是沒想到會這麽巧, 擡頭與蘇绮貞對視一眼, 轉而問桑枝：“你們是同學？”

“不是同學, 就是校友。”

“同學也好, 校友也罷，反正今天見了，覺得可以就發展發展。以前認識又沒關系。”

奶奶倒是看的很開, 相親遇到熟人這種尴尬事, 在她這邊完全不算什麽。

她現在只盼着桑枝趕緊找個人定下來，讓一家人都安心。

“小枝, 奶奶今天找人打聽過了，對方是聞醫生的表弟, 現在雖然在建築事務所工作，但是過個幾年肯定是要回來接手家業。咱們海城最大的那幾個港口，都是他們家的，他又是他們家唯一的兒子，未來發展肯定不用愁。”

桑枝對薄敘的背景沒有太了解，也就是高中時候聽別人談論過，隐約記得他家裏的産業在海城算得上前幾。

可是這些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現在奶奶這樣鄭重其事地拿出來說，桑枝更是不感興趣。她無奈擡眸，恰好與另一側沙發坐着的蘇绮貞對上視線。

蘇绮貞好像并不像奶奶這樣熱情，也沒有什麽勸說的意思，表情欲言又止。

桑枝覺得蘇绮貞有些奇怪，沒等說什麽，奶奶又拉着她念着：“對方家庭沒什麽問題，現在就看他人品怎麽樣。接下來你多約他出來見見，年輕人嘛，多約約會，培養培養感情。”

桑枝今天有些累了，實在不想再聽奶奶念叨這些事，就忙不疊地點頭，敷衍着：“奶奶你放心，明天我就約他，後天我們就結婚，大後天懷孕，十個月後你就能抱上曾孫了。”

奶奶愣一下，聽出桑枝是在敷衍自己後，故作生氣地拍了一下桑枝的手：“這孩子。”

“哎呀奶奶，有什麽事下次再說吧，我累了想回去睡覺了。”

桑枝趕忙從沙發上起來，跑路的時候還不忘關心奶奶：“外面雨這麽大，回去路上不安全，你晚上就住這裏吧。”

“奶奶晚安——”

桑枝迅速跑上客廳一側的樓梯，一下就跑沒影了。

留在客廳裏的奶奶重重嘆氣：“真是白期待一場。”

看桑枝這态度，她覺得這次相親好像是沒戲了。

蘇绮貞在這時才開口，說道：“其實這樣也好，咱們重新給她安排，畢竟外人對薄家的議論——”

奶奶知道蘇绮貞是什麽意思，橫眉過去，打斷她的話，臉上表情嚴肅不少。

“孩子的事情你別管，小枝不願意就算了，她要是願意，你別在當中生事。”

奶奶算是警告蘇绮貞，蘇绮貞臉色白了一陣，不再說話。

-

桑枝回到房間，怕樓下的奶奶或者蘇绮貞再來煩自己，幹脆就鎖了門。

她給簡芮溪發了條微信：【你猜我相親對象是誰】

按理說，簡芮溪那麽八卦，肯定會第一時間秒回。

但是桑枝等了幾分鐘，都不見她回複，就又發了一個問號，後面跟一句：【過時不候，五分鐘內不回我我就不說了】

簡芮溪還是沒回複。

桑枝猜想她可能在忙着什麽，也就不管了，退出聊天界面的時候，視線不自覺落在新添加的那個好友頭像上。

頭像是黑的，微信名是Tree。

點開朋友圈，只有一條橫線。

什麽東西都沒有。

是不是高智商的人都不喜歡用社交軟件？

看薄敘那個冷淡的模樣，就不像是喜歡用社交軟件的人。

桑枝退出薄敘的朋友圈，望着空白的聊天界面，猶豫了幾秒。

最後還是退了出來，手機鎖屏。

她不知道要和薄敘聊什麽，或許，他們也不需要聊什麽。

見面一次就石沉大海的相親多了去了。

沒有發展的機會，大概也就不用維持什麽表面的禮貌吧。

桑枝的腦子有些亂，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巧，第一次相親就碰上薄敘。

她往柔軟的床鋪上倒去，後背貼着被子，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許久。

時隔四年，桑枝還是第一次将自己和薄敘共同度過的那三天完完整整地回憶一番。

所有的肌膚之親和相擁喟嘆，都像是剛發生似的。

畫面清晰，還帶着滾燙溫度，灼灼熱氣跨越四年的時間，灼燒到此時此刻的她。

她輕呼一口氣，安慰自己，一定是太久沒談戀愛了。

所以，現在才會突然産生這種成年人正常該有的男女欲望，像裝滿水的氣球滿漲之後破了一個洞，心髒随之心悸。

桑枝拍拍自己有些發燙的臉，放下手機，去浴室洗澡。

半個小時後。

桑枝洗完澡吹完頭發，拿起手機看一眼，發覺簡芮溪還沒回複自己，于是直接撥過去一個語音通話。

這次，簡芮溪那邊有反應了。

通話時間從0分0秒開始跳躍，簡芮溪模糊不清的聲音從桑枝手機的聽筒裏傳出來：“喂？”

“你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

“啊？什麽消息？微信嗎？”

“是啊。”桑枝略皺眉頭，從簡芮溪剛才簡短的話裏聽出幾分不對勁，“你怎麽了？你在幹什麽？”

簡芮溪停頓一會，随後她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許多。

“沒啊，你給我發什麽消息了，你晚上不是去相親了嗎？”

“是去相親了。你猜我的相親對象是誰。”

“聞醫生的弟弟，早上你跟我說過啊。”

“是聞醫生的表弟，薄敘。”

電話那邊忽然靜了好久，簡芮溪半天之後才誇張出聲：“誰？你說誰？薄敘？”

桑枝也不管隔着手機，簡芮溪能不能看到自己點頭，她就點着頭說：“驚訝吧，我看到他的時候快震驚死了。”

簡芮溪這邊，一聽聞姐妹有瓜，伸手就推開了要重新覆身過來的男人，找了件衣服遮在胸前，坐在床邊聚精會神吃瓜。

被她無情推開的裴路周，倒沒生氣，輕勾着唇角，下床去倒水喝。

一頭張揚的銀發，光/裸的上半身，灰色的家居褲，整個人特別故意地從簡芮溪面前晃過。

簡芮溪懶得瞧他，趕緊問桑枝：“然後呢？”

桑枝：“然後我們就吃了頓飯，他送我回家了。”

“沒了？”

“沒了。”

“沒加聯系方式？”

“加了。”

“沒聊天？”

“……沒有。”

簡芮溪依據自己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的相親經驗，啧啧嘆聲：“那估計沒戲了。據我了解，一個男人要是對相親對象滿意，見完面就會發消息——”

“不過你也可以再等等，也許他晚一點就給你發了。”

桑枝遲愣一會，眨巴着眼說：“我沒有在等他的消息呀……”

簡芮溪：“噢，不抱期待是最好的，免得失望。”

桑枝：？

她期待什麽，失望什麽啊。

原本就知道這次見面不會有什麽結果。

“桑枝，你記住，誰先主動誰就輸，千萬別主動給相親男發消息。”

桑枝：“……”

簡芮溪眼看着裴路周喝完水，徑直朝自己走過來，馬上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有點事，明天我再找你——”

啪一聲，她迅速結束通話。

裴路周明顯是有備而來，停在簡芮溪面前了還故意抽出點時間問：“桑枝去相親了？”

“是啊……”簡芮溪的鼻尖差點被硬的東西撞疼，垂死掙紮一番：“你知道她今晚相親的人是誰嗎？”

“誰。”裴路周順着問了，表情看起來并不關心。

簡芮溪：“薄敘。”

聽到這個名字，裴路周笑了一下，“噢，就是你想追沒追上的薄敘。”

“什麽叫我想追沒追上？！裴路周你別亂說！”

“不是你深更半夜跟我要他的手機號碼？難道我記錯了？”

“我那是替——別人要的！”

簡芮溪不想說出桑枝，伸手忿忿推開裴路周。

但是她剛伸出手，手腕就被他捉住，扣在頭上，她一時掙紮不得。

“薄敘會相親？”裴路周眼尾帶笑，覺得奇怪，“他需要相親嗎？”

簡芮溪努力掙脫他的桎梏，臉都紅了，氣呼呼地說：“我怎麽知道他需不需要相親！”

裴路周還是一笑，将簡芮溪拉向自己，她坐着，鼻子再次撞向他腰腹下方位置。

緊緊貼着，熱氣襲面。

然後，她聽到裴路周腔調慵懶，指腹拂着她唇瓣說：“用這裏脫褲子，會麽？”

-

這邊，桑枝望着忽然被挂斷的語音通話，總覺得簡芮溪古裏古怪。

窗外暴雨還在繼續，雨夜總是擾眠。

桑枝這晚上睡得不好，夢境很亂，清晨醒來的時候，腦子就像一團漿糊。

不記得都夢到了什麽，就記得這一覺睡得就像沒睡一樣，渾身發軟。

她勉強睜眼，瞧了一眼沒拉全的窗簾，外面的天還是陰沉沉的，細碎的雨水清晰可辨。

還在下雨。

好讨厭下雨。

桑枝拉過被子遮住腦袋，想繼續睡覺，聽到床頭放着的手機響了幾聲。

她以為是簡芮溪的消息，從被子裏探出一只手，胡亂摸到手機，拿過來，睜開眼皮看。

混亂的腦子僵滞幾秒。

桑枝忽然清醒了。

是薄敘。

早晨六點零八分。

他給她發了一張照片。

桑枝點開微信，看到薄敘給自己發的是一張日出。

遠處山巒灰蒙一片，小小一個橙紅色的圓，半掩在山巒後面，整片天空像是抹上了一層溫柔的漸變色。

桑枝不由得再次轉頭，看向窗外的雨，滿是疑惑，打字發送：【下雨還有日出啊？】

薄敘很快發了一個定位。

是另一個城市，有些遠。

桑枝：【你在京市？】

薄敘：【嗯】

桑枝：【什麽時候去的？】

薄敘：【昨晚。】

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就會有很多分享欲，薄敘在看到京市日出的那一瞬間，想到了桑枝。

他覺得日出很漂亮。

很想分享給她。

昨晚他在見過桑枝之後，就開車趕往京市。

原定計劃是昨天下午就要出發，他們事務所在京市有一個項目要做，需要出差幾天。

為了和桑枝見面，薄敘特意推遲了出發時間，碰上海城大暴雨，航班臨時取消，他和團隊的同事開了一夜的車，剛剛才到京市。

這些過程他覺得不必向桑枝贅述，在一夜奔波疲憊之後，他很想問桑枝一個問題。

一個他昨晚就該問的問題。

【我們還能再見嗎？】

消息發送的那一瞬間，薄敘的心髒被無聲抓緊，緊張，忐忑，很像那一年在江市分別，他在宿舍等待桑枝的信息。

他并不是只等了那一個晚上。

他等了很久很久，就算是知道桑枝可能已經和梁沉重新和好，他也依然在等。

手機號再也沒有換。

電量永遠都是滿的。

随時都保持信號滿格。

很多時候他明知道沒有希望，時間越久就越表示他在白白等待。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喜歡一個人，總是固執的。

否則他也不會喜歡桑枝七年。

薄敘一瞬不瞬地盯着聊天頁面。

桑枝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等待回複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熟悉的失望襲上心頭，将他包裹。

在薄敘的眼眸緩緩黯然下來時，白色方框在聊天界面彈跳出來，提示有新消息的輕微震動，震顫過他握着手機的手指，也震顫到他的心髒。

清晨朦胧的霧氣已經散去，朝霞瑰麗，金光耀眼。

日出時分絢爛的陽光投射進薄敘眼底，将他黯然的眼眸照亮。

手機上。

桑枝回複：【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