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唐寧的三個室友到達開會的教室時,教室裏已經擠滿了人了。因為是臨時通知的開會,會議确定的教室根本不足以容納服裝學院的這些新生,後來的人沒了座位,只有站在後排或是教室內走道的位置上。
“早知道就該跟着唐寧一起過來,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唐寧的幾個室友小聲嘀咕着。
“唐寧怎麽坐在第一排?要是他有這習慣,那我以後可不跟他坐一塊兒上課,都大學了,上課誰不玩會兒手機?怎麽還往老師眼皮子底下湊。”
“行了啊,你這話說得好像人唐寧求着你跟他坐似的。”
“又護上崽了?媽咪~”
被叫做‘媽咪’的這個室友名字是秦施彰,為考進華慶大學複讀兩年,從純藝調劑來的服裝設計專業,因為年長唐寧幾人兩歲,的确總有一種想要多照顧他們的心思,也難怪一直被另一個室友開玩笑叫‘媽咪’。
畢竟叫‘爹地’總覺得吃了大虧,但叫‘媽咪’就不多不少正好。
郝導在臺上盡量放慢了語速,在表達了對服裝系新生的歡迎後,又說了些祝福的話,他想要為唐寧争取更多的準備時間,一邊看着臺下仍舊鎮定自若翻着書的唐寧,一邊在心裏埋怨着眉梁興的不按常理出牌。
當唐寧放下書,從座位站起的時,郝導這才在給了唐寧安撫的眼神後,把話筒交到了唐寧手中。
“不知道說什麽就随便說幾句,沒關系的,我會給大家解釋你的情況。”
郝導就是太過于看重唐寧的特殊性了,其實唐寧本身并非恐懼社交,只是社交障礙使得他容易與別人産生誤會,索性他就開始回避社交。
教室裏留學生們都坐在一起,雖然他們分別來自不同的國家,但比起教室裏更多的亞洲面孔,他們這個‘留學生’的身份,無形之中就為他們劃分了社交圈。
講臺上的唐寧仍舊沒有擡頭,視線裏只有那張放置着電腦等設備的講桌,和更早之前眉梁興将水杯放在講桌上時,殘留在講桌的水痕。
“Hola,todos.”(大家好)
符合講話前的問好流程的一句話,卻讓臺下的學生們和郝導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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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那邊卻在短暫地愣神後,回應道:“Hola”(你好)
羅爾也在其中,雖然他不會西語,但簡單的西語對話,他還是能夠聽懂的,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唐寧竟然會西語。
唐寧已經很久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麽多話了,臺下的華國學生們一臉迷茫,從唐寧面無表情的面孔之上也看不懂他叽裏呱啦又時不時彈舌的語言是在傳達些什麽,但從留學生那邊爆發出的笑聲和偶爾出現的驚訝表情中,他們總覺得錯過了很多好戲。
羅爾一衆留學生裏有兩個西班牙人,他們一邊接收着唐寧講述的八卦,一邊翻譯成英語告知其他并未掌握西語的留學生,坐于這群留學生身邊的華國學生,英語也都是不錯的,靠着西班牙人帶着口音的英語,他們也多少聽明白了唐寧在說些什麽。
考慮到現在這種情況說話,唐寧也不用在乎被誤會,此刻的他說起話來可就順暢多了。
“說給眉院長:恩師逝去無遺憾、無悲傷(La muerte del maestra,no estátriste),記挂之物非學生、非恩師願想,背棄糟糠妻、換得年輕好皮囊,手握争議實權、腳踏前人基業一方,可悲……”
唐寧終于擡起了頭,但他不是看向臺下望着他的同學,而是看向推門而入的眉梁興,臨時編的短詩還未收尾,補上了一句:“hijo de puta.”
唐寧說完走下了講臺,留學生在聽到那句标準的罵人的話後,起哄鼓起了掌,由着留學生的帶動以及講話結束後的慣用鼓掌行為,教室裏的其他學生也接連鼓起了掌。
正走上講臺的眉梁興便理所應當地認定,這掌聲是對他這個院長的歡迎。
眉梁興見唐寧回到了座位,湊在話筒前開口問道:“唐寧同學剛剛說了什麽?”
一個留學生答道:“他在介紹您,教授。”
眉梁興欣慰地看了眼唐寧:“好的,好的,感謝唐寧同學的介紹……”
話音落下,沉浸洋洋自得之中的眉梁興并沒有看到留學生們別樣的眼神和另有含義的笑容。
羅爾在聽見唐寧如此熟練地用西語講述了關于現在的這個院長的‘往事’後,深覺自己還是低估了唐寧,不僅低估了他,還根本就不了解他的這個‘勁敵’。
“你們都認識Downey?”
“當然,雖然他從來不接受采訪,也不解讀設計說明,但要是賽後去找錢教授,告知錢教授想要和唐寧交流設計靈感,是可以聽見唐寧說話的,雖然他說話讓人聽起來感覺有些怪異。”
“什麽?你跟唐寧說過話?他不是不會英語嗎?”
“誰告訴你的?唐寧的英語說得很好。”
羅爾受到了與唐寧重逢後的再一次重擊:原來對方不是不會說英語,是懶得跟他對話。羅爾盯着坐在前排垂着頭看書的唐寧,視線灼熱得似要把對方的後腦勺燒出個洞。
唐寧撓了幾下後腦勺,記下了書中所介紹的金累絲鑲寶石石龍紋頭飾的細節。
……
秦施彰都不知曉唐寧是什麽時候搬出去的,床鋪還在,但衣物和生活用品以及常用的書籍之類的已經被唐寧搬去了他在校外租的房子。
“你們都沒察覺他什麽時候把東西搬走的?”秦施彰坐在床上,昨天和寝室的另外兩個室友開黑,今天早上又沒課,一覺醒來都到中午了不說,連唐寧人都不見了。
“沒啊,昨兒他不是老早就上床了嗎?你還讓我們打游戲聲音小點兒。”
“秦媽咪你就別管他了,不是有他的聯系方式嗎,你要是擔心就問一問,雖然他不一定回,再說了下午上課的時候肯定能看到他……餓了沒,兄弟們一起去食堂?”
“幫我帶一份,謝謝。”
“懶死你算了,我還懶得去呢。”
最後兩人還是被秦施彰拖着去了食堂。
“聽說二樓的水煮肉片挺好吃,要不去試試?”
“去看看。”
三人來到食堂二樓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正寫着什麽的唐寧。
華慶大學圖書館的位置很緊張,搶不到位置的人除了跑到沒人上課的教室裏看書學習,還有不少在食堂咖啡廳這邊看書的。
“秦媽咪,你說咱們要是湊過去跟他打招呼,他會理我們嗎?”
“我覺得以唐寧的情況,他只要給個眼神都算是回應我們了。”
“有道理。”
唐寧正在畫累絲發簪的設計圖,這已經是他畫的第二十四張設計稿,其實分開看,每張設計稿的構思都不錯,雖然是草圖,但足以看出唐寧想要傳達的中心意思。
只不過這二十三個版本裏,标識了十二個男款,十一個女款,第十二個女款就是唐寧正在畫的這張。
“發簪?還挺好看的,怎麽畫了這麽多?”
秦施彰走到了唐寧身邊,怕突然出聲吓着唐寧,他還特意先繞到唐寧的正面後,再開的口。
“你手上畫的這張,和這一張好像也沒什麽區別吧,為什麽還要再畫一遍。”
唐寧聞言,手中的筆頓了頓,他擡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室友。
室友想起秦施彰所說的‘他只要給個眼神就算是回應我們’後,開口道:“原來如此。”
這次輪到唐寧不解了:
‘我剛剛說話了嗎?他知道了什麽才會說‘原來如此’?我沒說話吧。
難不成我現在就算不開口也能造成誤會了,不是吧,那以後我是不是最好不要出現在人前?這不行,人和人的理解能力雖然存在差異,但這不是我必須退讓的原因。
可每次似乎都是我先把別人惹生氣的,所以我這個室友他生氣了?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剛剛說了什麽。’
秦施彰很是無語地看着身旁的室友故作恍然大悟說着“原來如此”。雖然理解他是在配合唐寧,哪怕不回複他的問話,也能順利結束話題,但這個回答也太奇怪了。
本來還算和諧的氣氛,随着那句“原來如此”卻是尴尬了起來,唐寧猶豫着要不要解釋二十二號設計稿和正在畫的二十四號設計稿的不同之處,又怕自己一開口造成更多的誤會。
‘既然他說了原來如此,應該是看明白了不同之處,好的,那便不用解釋了。’
唐寧沒有說服提出疑問的室友,但他說服了自己不去解釋,這下他又可以毫無芥蒂地繼續繪制着二十四號設計稿了。
秦施彰看到唐寧繼續忙着手中的設計稿,打了個招呼,也沒留意唐寧微微點頭給的回應,就拉着另外的室友離開了食堂。
“有進步,至少他會回應我們了。”
秦施彰架起胳膊給了室友一肘子:“你當是在玩什麽游戲,提高NPC好感,因此獲得交互進度嗎?”
“你不覺得和唐寧交流真的很像這個情況嗎?好感度不夠,就不能交流,好感度提高才能得到回應。”
室友一本正經分析的模樣使得秦施彰都差點點頭認同。
“剛剛我本來想問他為什麽搬走的,結果你一句‘原來如此’給我搞懵了。”
“不是你說的嗎?以唐寧的情況,他給個眼神就算是回應了,我這不也是怕他不知道怎麽接那句話,就提前先回答了,省得顯得好像我在難為他似的。”
“不過,看他畫的那些設計稿,我倒是看出了些東西,能夠分辨出男女款,他還分別把男女款分開放,但手裏畫着的女款和前一張的女款幾乎一模一樣,卻再畫一遍……”
“別深思了,像唐寧這種明顯大腦溝回都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的人,估計眼裏看到的世界都和我們不一樣,咱們普通人就別探索他們這類人的思維方式了,你要是能懂唐寧的腦回路,我敢說這大學四年,他絕對會把你當做至交好友。”
“在設計方案未确定的情況下才會不斷進行設計更改,既然男女款都未确定,但是女款的兩款設計卻幾乎一樣,這證明什麽?”
“證明你在嘗試理解一個和你不是同物種的新人類,秦媽咪。”
“證明女款設計需要更改的地方已經不多了,既然設計不用更改,設計圖卻重畫了一張,這就該是工藝上的問題了,我們或許觀察能力和唐寧有差別,但分析下來,大概也能得出些許結論,他認為這個設計是可行的,但是上一張圖從工藝的角度上無法實現這個設計。”
秦施彰來了興趣,拿出手機點開了唐寧的聊天框。
室友看着秦施彰噼裏啪啦打字的模樣,開口道:“你知道嗎,你現在的表情和終于理解了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的媽咪真的很像。”
【作者有話說】
hijo de puta等同于英文裏的:酸蘿蔔別吃。
1.18修改了一下唐寧用西語‘介紹’眉梁興的內容。
沒有全部翻成西語,一來是因為我西語很爛,二來不想用意義不大的內容占太多字數。
翻幾句表現一下情節狀态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