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盲眼巨鯨

盲眼巨鯨

“海呦,宇宙呦,生命呦,就這樣永遠讓傍晚的海上風平浪靜。

島歌啊,乘風而去,和鳥一起,翺翔過海。”

曚雲輕聲吟誦着記憶深處那首船歌,她和東山時常吟誦的歌謠。

那是悠久的夢境了,她和東山那個未曾拉鈎的約定,以及一定會回到海祇島的承諾。

現如今,她帶領着這支龐大的艦隊,在無垠海面上尋找的那個傳聞之中的鯨宮,已經數月之久。

而手中的倚仗只有一份殘缺的海圖,古舊的羊皮紙上,是被大禦所大人親筆勾勒出的紅圈,潦草塗抹了“鯨宮”的字眼。

仗着燭火散發出來的昏黃光芒,拿着尺筆在圖上勾勒,自己的計算沒錯,應該就在這片海域的附近。

可為什麽,始終不見蹤跡?

随被推開的艙門闖入房間的是一聲驚呼,“曚雲巫女!”

年輕水手面露喜色,徑直喊道。

她擡首望向那名年輕的水手,示意他說下去。

水手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喜悅,“我想,我們找到了。”

“傳說中的,鯨宮。”

踏上甲板之後,便本能直覺感到了這片海域的不同。

大海不再是那副寧靜和藹的形象,褪去了蔚藍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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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無垠昏沉的海水,渾濁發黃的海水接天蔽日,澎湃至高空。

船只起伏在洋面上,随着海浪逐漸洶湧,船只也愈發颠簸,一瞬間躍向高空,一瞬間撞向深淵。

澎湃至高空的渾濁浪花潰散成水珠,傾灑在每個人頭上。

“曚雲巫女,看這幅景象,我們應該到了。”面露喜色的水手扣住自己頭上的帽子,深棕的發絲從其中流淌而出,仍是認真向前指道,“尤其是前方,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鯨宮了。”

常常漂泊在海上,靠海吃飯的海祇人民,都非常了解大海的品性,往往海面上風平浪靜的地方,海底會變得暗流洶湧,而總是洋面上洶湧澎湃的地方,海底會變得寧靜異常。

“所以,應該就在前方了。”水手指着前方的海域說道,那裏的海浪洶湧彙聚成為渦旋向下湧去,仿佛海底有着深淵,吞噬着無盡的海水。

緊接着有些猶豫說道,“我們的船只無法向前了,龍骨無法承受那麽大的壓力,可能會有些危險。”

“我明白了,那是我的職責。”曚雲輕輕颔首,而後走向船舷,“你們的職責已經盡到了,可以離這片海域遠一些了。”

話音未落,無瑕顧及這批水手的反應,她如藍白色的魚兒一樣輕盈躍入海中。

出身于海祇右名氏,自幼在水中長大,有時甚至會覺得水中更為自由。

在進入珊瑚宮擔任巫女之前,時常同菖蒲一起下潛入海采集珍珠。

甚至,偶有閑暇時,她們姐妹二人還時常帶東山一起深潛入海,流連于海底各種瑰麗景象,與各種深海魚類交流。

只是,這片海域的水體有些渾濁,以至入鼻有些渾濁腥臭,讓人有些不适。

曚雲努力擺動雙腿,向下深潛而去。

起初還是光明,依稀有洋面上的月光透射進來,而後開始逐漸暗淡。

無人打擾的深邃海底,黑暗是永恒的基調。

也許正因如此,海祇的子民們才更加渴望光明吧?

将他們帶到洋面之上的大禦所大人,才更讓人敬仰?

些許零散的想法映入曚雲的腦海,随後被她驅散,努力窺視着這片靜寂的深海。

洶湧的洋面未能波及到此處,一片寧靜的海域裏徜徉着些許慵懶游動的深水魚類。

似乎是未曾遇到過深潛于此,揮舞雙臂、擺動雙足的陌生生物。

黃色、藍色的深海魚群好奇循環游動着,逐漸聚攏在她身邊。

尾鳍在她的胳臂上輕盈劃過,表達着善意。

她輕觸着那些小巧魚蝦的鱗片,用胸腔振動發出陌生的語言,是她同海洋生物溝通的技巧,問詢着鯨宮的位置。

初次感觸到從其他種群中傳來的熟悉語言,擁擠成群的魚群瞬間炸裂開來。

而後成百上千條各色魚類揮舞魚鳍欣喜游動,編制成彩色緞帶環向曚雲的身軀隔壁,示意她跟上。

感受到深海魚群帶路的意圖,曚雲屏息随向更深的海底潛去,那裏隐隐有着微薄的霞光。

“……你們會成為鳴神的子民。”

“海祇島從前不見陽光,是神明将我們帶到海面之上,我們才明曉了太陽是何物。而今,神明是要抛棄我們麽?”

“我永遠不會……”

“可您正要那樣做!”未說完的話語被直接打斷,珊瑚宮巫女激動說道。

站在珊瑚宮門口,想要徑直推門而入,詢問長姊近況的東山有些愕然。

珊瑚宮內傳來的無疑是大禦所大人及珊瑚宮巫女大人的交談,可他們眼下因為某種事情起了争執。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聽下去。

并且一向脾氣很好的,珊瑚宮巫女似乎還非常生氣,這是非常少見的事情。

正思慮間,争吵聲戛然而止,緊閉的屋門被突兀拉開,珊瑚宮巫女走出了房間,臉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只是在東山看來,那抹熟悉的笑意顯得有些虛假,在陽光下越發僵硬。

這就是掌權者的默契,她不會讓任何人看到海祇島頂層的嫌隙。

珊瑚宮巫女向東山點頭示意,而後徑直離去。

眼見屋裏只剩一人,海祇大禦神,海祇之民共同的神明與父親。

東山很少直視這位神明,印象裏總是一幅瘦削中年男人的模樣,總是帶着眼鏡,身上有着一股文人的氣質,往日裏總是神神秘秘的,不見人影。

若非是臉上一道橫疤增添了些許煞氣,研究人員一定是更适合這位神明的職業。

而此刻的他正坐在凳子上,少見的摘下了眼睛,揉着眉心神游天外想着什麽事情。

“海祇大禦神大人。”東山小心問候了一句,他是流落于海祇島上的人,是月光與潮汐的遺子,蒙海祇大禦神的收留,方才留在此處。

“嗯”,大禦神微微颔首,示意他繼續說道。

“長姊不見了,聽聞是您那邊安排的,去深海之中尋找鯨宮,東山想要問下她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東山語氣坦然,徑直向神明發問。

這句話在他心間流淌過數萬次,即使在神明面前,他也不再發抖與畏懼。

阿姊一去數月不曾有任何消息返回,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中年男人擡起頭來,徑直凝視着他。

直至與神明對視,東山方才明白,為何大禦所大人總是戴着眼睛。

那副文人面容上,豎着的蛇瞳僅是凝視,就足以帶給人莫大的壓力。

但阿姊的莫名失蹤,讓東山心中湧出無盡不服輸的意氣,他硬生生直視神明的凝視,不曾後退一步。

“咦。”似乎是窺到足夠堅韌的靈魂,海祇大禦所大人收斂壓迫性的凝視,臉上展露笑意開始回答,

“她一定會回來的。”

“因為魔神,總是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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