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故鄉的酒
故鄉的酒
很久很久以後，托馬還是會記得那個清晨。他不小心失手受縛，成為天領奉行眼狩令的第一百顆神之眼成果，執行狩眼儀式的清晨。
早秋的空氣中總是沁着微微的涼，似乎是昨夜下了一宿的雨，街巷上青色石板上覆了層枯黃葉子，在水澤浸潤下散發腐朽的氣息。
他被天領奉行的武士暴力按在那座俯瞰人間的神像前，周圍圍觀的是無數或是熟識或是陌生的喧嚣民衆，在等待着将軍大人的到來，從而進行慶祝眼狩令階段成果的典儀。
心中沒有任何不甘，只有奇異的寧靜與坦然，家主和小姐是不可能在這種時刻為他出面的。
社奉行永遠不會違逆将軍的意志，就像他永遠不會違逆家主的意志，這是家臣的本分。
而在稻妻沒有別的親人朋友的他，結局大抵是可以望見的。
雖然那尊千手百眼神像極盡恢弘，但更吸引托馬注意力的還是稻妻街巷空中那随處飛舞的淺粉色櫻花，他一向知道稻妻櫻花很美，但空中為何傳來了縷縷蒲公英的酒香。
在無數個晨起或夜半，他那依稀舊夢裏，蒙德的酒香。
在很久很久之前，應該在十年前了吧？他一個人拜別身在蒙德的母親，滿載一船蒲公英酒，劃船前往稻妻尋找父親。
越過那無垠的海面，路上難免遇到些許坎坷，可在社奉行，也即家主大人的幫助均得到解決。
為了報恩，得以成為家政官，時至今日。
唯一可惜的是，至今還是沒能找到父親，他的老爹。
沒能讓父親喝上他心心念念的，蒙德的酒。
那滿載的一船蒲公英酒，無人品賞，他只得每年入秋喝上一盞，以此懷念腦海中那漸漸模糊的老爹。
這麽快，是又到了飲酒的時節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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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飄零于地的兩瓣櫻花，老爹，終是聽從你的教誨，我不負忠義。
不負少爺，不負小姐，不負社奉行。
周圍的民衆傳來齊聲的歡呼，不需擡頭，托馬便知道，那無疑那是她們的神明降臨此地。
在幕府士兵的按壓下，托馬還是用力擡頭看向那個宏偉的雕像，那座千手百眼，俯瞰人間的雕像前，那道被人為築起的高臺上，一身紫色身影伫立。
他第一次嘗試不再仰望，而用平等的視角看向神明，看那道紫色的尊貴身影伸出手來，看那道煌煌雷光垂下，他腰間佩戴着的火屬性神之眼随之飛去，将被砌入那冰冷的神像之中。
将軍大人，奪取人們們熾烈的願望便是你想要的麽？
将軍大人，讓稻妻的民衆們無欲無求，便是你想要的麽？
将軍大人，這就是你要的永恒麽？
“在此時離開，就會失去忠義。父親曾要求我做一個忠義之人。”
“我願盡我所能，為少爺和小姐盡一份薄力。未來你們所要走的道路，也必定會需要我這個幫手。”
“我不會違逆少爺和小姐的意志，直至永遠。”
“我不負忠義。”
過往的話語在腦中又一次閃過，這是他那曾經強烈、熾熱願望的具現，而今随神之眼的離開漸漸模糊，就像墨汁滴入水中，逐漸消散開來。
在夢想與願景最後消散之際，他輕聲向家主及小姐吐露別離的話語，“從今以後，托馬可能無法繼續陪伴家主與小姐了，請務必保證身體。”
但他的夢想與願望并沒有被剝奪。
因神之眼被強制剝離而垂首的托馬聽到乒乓的兵刃交擊聲，以及周圍民衆那壓抑不住的驚呼。
當他重新擡起頭來，看到的一位身穿藍白配色裙裝與白金色木底長靴，有着一頭金色短發人影，提着單手劍擋在将軍面前，擋在了那位尊貴的神明面前。
在她手中，屬于他的那枚火屬性神之眼在灼灼閃光。
是那位旅行者，擊退了天領奉行的武士，擋在将軍大人面前。
自人類出現在這片大陸，繁衍，生息，雷鳴就是天罰，直面雷光并不是件聰明的事。
熒一向知道這件事，尤其是在稻妻的近海直面那道刀光之後。
那道橫貫天際的紫色刀光撕裂了天空，良久未曾愈合，是她決計抵擋不住的。
但她，別無選擇。
想要見到那位影的話，就一定要進入一心淨土。
如果真如那位八重宮司所說，芙洛倫斯活躍于五百多年前的話，她一定要問問那位大人。
當年所發生的一切。
面對僭越之人，雷電将軍顯然動怒，身上紫光灼然，空氣中壓抑着發出雷鳴。
如此高濃度的雷元素力，足以擊穿空氣，閃耀着紫紅色電光。
“沒有神之眼，也能使用元素力，你是個例外。”
她從高臺上，在虛空中凝聚起雷元素力的臺階，緩緩踏下，“例外，不該存在于稻妻。”
從胸前拔出夢想一心，深邃的、黑暗的紫黑色電光撕裂開來。
“我會将你，砌進神像裏。”
一心淨土。
一道道鳥居殘骸下，掩映的圓形場地緩緩升起。
雷電影從久遠的冥想中蘇醒過來，親自面對那想要打破稻妻永恒的人。
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白金色身影，似乎在很遙遠之前，曾在尋找的某人。
熒握住手中的劍，根據八重神子的情報，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雷神，她謹慎有心懷畏懼問道，“将軍大人，有見到過芙洛倫斯麽？”
“芙洛倫斯，”從久遠沉眠中蘇醒而來，咀嚼着唇角熟悉的名字，腦海中閃過一個個片段。
那年影向山，櫻花繁盛，禦輿千代同狐齋宮向她獻上傾奇的舞蹈，神秘身影—芙洛倫斯突兀出現于她們面前。
那年天守閣，櫻花繁盛，屜百合，虎千代，她自己，狐齋宮及芙洛倫斯，在玩耍歌牌，品賞着狐齋宮親手制成的各色糕點。
那年夏日祭，櫻花繁盛，她同真共同在水氣球的攤販前游玩，她們所有人在盛放的煙花下默默祈願。
……
直至那年，海祇島莫名侵入發動戰争。
那位魔神戰争的敗者裹挾着海祇的民衆，大舉入侵稻妻，并在八醞島進行了大戰。
而後，櫻花不再繁盛，唯見落櫻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