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人
同人
晚飯時間，辦公室內除了李良俊一邊吃泡面一邊寫課件外沒有其他老師。
聽見辦公室的門響起三聲标準的叩門聲，李良俊道：
“請進。”
見來者是面無表情的遲野，李良俊愣了一下。
“……遲同學你有什麽事情？是藥用着不舒服嗎？有不良反應就不要再用了。”
“老師。”
遲野沒解釋，只是從兜裏拿出上次家訪時李良俊偷偷壓在茶幾下附了密碼的銀行卡，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這錢我們家不能要。”
“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妹妹的，你給她用來治病，或者買幾件新衣服也行，小女孩不都喜歡這些嗎？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見遲野依舊不說話，只是固執地把錢往自己手上送，李良俊看着遲野，正色道：
“遲同學，這錢你先拿着。老師并不是可憐你或是怎麽樣，而是發自內心地想幫助你。這筆錢可能對你外婆和妹妹的病來說杯水車薪，但老師也希望你今後能在照顧家人之餘也不要太委屈了自己。”
“老師現在一個人住學校公寓也用不了多少錢，這錢也不是送給你了，而是老師暫時借給你，等你以後上班工作了之後再還給老師。”
“不行。”
遲野仍然搖頭。
“我家裏已經申請過補助金了，我不能要您的錢。”
Advertisement
見遲野如此執拗，李良俊放下嗦泡面的一次性勺子，轉而笑了起來。
“……小野，你現在看老師是不是好像很成功，就像網上說的所謂的人生贏家？”
“嗯。”
游鳴誠實地點點頭。
“哈哈你果然是這麽覺得的是吧，我的簡歷看起來光鮮亮麗，還是留學海歸，好像普通人家裏壓根走不通留學這條路，但其實老師當年也是個窮小子。”
在遲野驚詫的目光中，李良俊悠悠。
“我是單親家庭，父親因為工地意外去世得早，全靠我母親一個人把我拉扯長大，所以我能夠讀到現在也曾經受過別人的資助。”
“當時資助的我那個阿姨說，不求我今後湧泉相報，只希望我能夠把這份善意傳遞下去，我答應了，所以老師現在做這一切其實也是在履行曾經的承諾。”
“老師沒有自信說一定能做把你從深淵中拉出來的救世主，只是不希望眼睜睜地看着曾經和我一樣的孩子再經歷遭遇一遍老師曾經的絕境痛楚，受老師受過的傷了。”
李良俊說着，勾了勾嘴唇，自嘲一笑。
“可能這就是現在網上說的，淋過雨的人總想着為別人撐把傘吧。”
見遲野眸光微動，眼神像是搖曳的燭火，顯然內心有所觸動，李良俊卻并沒有再繼續煽情，而是話鋒一轉，談起了別的。
“其實，老師力排衆議，把你和游鳴同學排成同桌的時候也有些擔心，不過現在看來你們相處得很不錯，可能這就是負負得正。”
李良俊聳聳肩，笑道。
“畢竟學習小組就是互補相助攜手共進，老師希望這種互補互助并不單單只體現在學習上，也能夠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還有，老師讓你當這個班長，其實也是希望你能更加融入十三班這個班集體，而不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局外人或是考試做題的機器。”
“老師希望你能記住，人是群居動物，只有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長久，沒有人是一座孤島，所以老師不希望你總是置之事外，好像班集體的事情都與你無關。”
見遲野垂眸不語，李良俊伸手指了指腳下。
“你現在站的地方是十三班，是一高，所以你自然而然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即便以後你畢業了甚至工作了，也是從這裏走出去的，一高是你的母校，十三班的同學也一直會是你的高中同學，這也是老師為什麽想回來任教的原因。”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其實就是一種傳承。”
“……”
遲野依舊不說話，但從他的眼神中，李良俊知道這個聰明的孩子肯定全部聽懂了自己的話，于是放緩了聲音，笑道：
“這張卡你不收也沒關系，除了基本的補助金外，老師還會再去想辦法幫你申請或者籌集其他資金，必要的時候也可以采取募捐，動用社會的力量。”
“小少年，不要什麽事都老想着自己一個人扛。”
李良俊說着，笑着伸手輕輕拍了拍遲野的肩膀。
“老師雖然不知道你都遭遇背負了些什麽，但還是想告訴你，人無論什麽時候都要恪守本心，遵守法律道德。”
“你上個學期末協助別人作弊的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就算你能僥幸得了一時，卻也不可能僥幸得了一世，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不要覺得靠着上天贈予你的聰慧游走在黑白之間很酷，這樣其實就像是在走鋼絲，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你也要想想你的家人，他們會多擔心你。”
李良俊注視着遲野，語調不徐不疾，他的眼神很平和，慈悲卻不憐憫，如菩薩低眉。
見面前的少年郎嘴唇咬得發白快要滲出血，知道對方再怎麽早慧也只是個沒成年的孩子，李良俊點到為止，揮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哦對。”
遲野快走出辦公室時，李良俊叫住了他，擡手指了指他的手臂。
“傷口要記得按時換藥，當心別發炎了。”
*
見遲野回了座位，晚讀正對着作業愁眉苦臉的游鳴湊了上去。
他最近對學習的積極性達到了十八年來最高，每天的作業都按時完成，這對他這位“臭名昭著”的江城一霸來說簡直是讓人震驚到懷疑是不是被奪舍的程度。
“班長大人，這題怎麽寫？”
只瞥了一眼游鳴興沖沖遞過來的題，遲野便道：
“這題你不用管。”
“為什麽？”
游鳴不明所以。
遲野淡淡：
“以你目前的水平來說，做這種壓軸題的性價比太低了，不如多寫幾道基礎題劃算。”
“你丫說話可以不這麽直接嗎？”
游鳴咬牙切齒。
“不可以。”
見對方依舊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模樣，游鳴擰眉怒斥：
“李老師都說了，班委是為同學和班集體服務的，哪有你這樣對同學這麽沒耐心的？”
遲野點頭。
“哦，所以呢？”
“……”
游鳴之前是覺得對方能把活人氣死，現在他覺得自己的描述還不夠準确——
這分明是能把死人氣活！
“……快看快看！剛剛從我們班門口走過去的是不是就是十二班的沈與樂啊？”
“我天，她長得真的好漂亮……臉那麽小，眼睛那麽大，鼻子那麽翹，嘴巴那麽紅，還有自來卷，腿長腰細，又高又瘦，長得也太精致了吧！”
“寶，不會形容的話咱下次可以不形容……”
“我之前還說各花入各眼，怎麽可能會有什麽所謂的校花，現在我信了，簡直又美又飒男女通吃！”
“求漂亮妹妹看看我嗚嗚嗚。”
“統一全校審美的女人出現了！”
“長得又漂亮成績又好家世也棒性格還那麽平易近人，這是什麽校園萬人迷女主！”
坐在窗邊興致勃勃地聊着八卦的女生之一雙手合十。
“保佑我下輩子也這麽會投胎。”
“嘿，你們在看什麽呢？怎麽看得這麽整齊，是在欣賞我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身姿嗎？”
見坐在窗邊的女生們剛好望向自己走來的方向，抱着籃球走進教室的祁岳捋了捋頭發，故作潇灑。
“滾開，要孔雀開屏去別的地方去，別擋着我們欣賞美女。”
“就是！影響我們看漂亮妹妹頭給你打掉。”
“油膩男，真下頭。”
見祁岳又開始發騷，女生們毫不留情地甩了他幾記眼刀，然後繼續雙手捧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走廊上正與人說笑的沈與樂。
“……”
被女生們罵得狗血淋頭，方才還神氣十足的祁岳登時铩羽而歸地回到了座位。
路過游鳴的時候，祁岳忍不住上前哭訴。
“嗚嗚嗚……老大，我真的很油膩嗎？”
“誰說的？”
游鳴踩着桌子的橫撐雙手抱臂，一挑眉峰。
“當然不是。”
“真的嗎！？”
原本垂頭喪氣的祁岳聽到游鳴這話眼睛霎時一亮，又興沖沖地蹦跶了起來，繼續單手撐額頭擺出一個中二耍帥的動作。
“……就知道老大你慧眼識珠火眼金睛，肯定能夠發現我這顆滄海遺珠！”
在祁岳充滿期盼的目光中，游鳴微微一笑。
“你是油漫金山。”
祁岳：“……”
等被打擊到體無完膚的祁岳搖搖晃晃地回到座位，沒了骨頭似地一趴，女生們八卦的聲音由遠及近，幾個平日裏也跟游鳴有交集的女生轉過身來向游鳴打探。
“……嗚嗚嗚嗚，沈與樂真的好美，簡直就是阿佛洛狄忒在世，能和這種美人做朋友簡直是對眼睛的洗禮，不過像她這麽優秀的人一定很高冷吧？”
“不一定。”
見一衆對着沈與樂閃着星星眼的女生看着自己，游鳴一聲嗤笑，朝右側揚了揚下巴。
“這不就有個現成的例子嗎？”
“哦對！”
見話題正好聊到遲野，平日裏懾于他那張凜若冰霜的臉而不敢靠近的女生瞬間來了興趣，借機問起了她們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八卦。
“……哎，野哥，你跟沈與樂到底是不是一對？你們這對金童玉女的八卦可是全校都傳遍了啊，而且還傳得繪聲繪色像模像樣的。”
八卦女王王雨晴托腮問道。
“誰說的。”
“全校大家都這麽說。”
“為什麽這麽說？”
遲野皺眉。
“因為你們總是在一起講題啊。”
王雨晴一臉理所當然。
“一起講題就是情侶嗎？”
遲野不解，旋即用手裏的筆指向身側的游鳴。
“那我也經常給他講。”
衆人：“……”
“聊八卦就聊八卦，你們突然看我幹什麽？”
見衆人的目光突然落到自己身上，正躲在桌肚裏偷偷打游戲的游鳴把頭擡了起來，滿臉狐疑。
“咳咳咳……”
被口水嗆到，王雨晴猛咳了幾下。
“咳……我們的意思是，野哥你為什麽每次都只和她讨論題目，不跟其他人讨論？”
“對啊，而且這個學期野哥你都已經轉到我們班來了，還經常看見你跨班去隔壁找沈與樂跟她讨論問題。”
衆女生說着，相視一笑，臉上露出一副“你不用解釋我們都懂，解釋就是掩飾”的吃瓜嗑糖專用姨母笑。
“你們想多了。”
遲野擡眸淡淡。
“我去找她是因為她每次都是年級第二，別人跟不上我們的思路。”
“……”
“而且。”
遲野挑眉，面無表情卻一語驚人。
“你們不要看問題表面就武斷蓋棺定論，誰說男生經常和女生聊天就代表兩個人是一對了，先不說異性間本來就有純友誼，萬一是gay或者拉拉怎麽辦？”
衆人：“……”
下晚自習，回想起剛剛晚讀時得到的正主的親口承認，身為野樂cp第一粉頭的王雨晴捂着心口悲痛欲絕。
“嗚嗚嗚……我嗑的cp它be了，野哥和樂姐居然不是一對！”
“人家壓根就沒開始過，be個啥啊。”
閨蜜楚一楠翻了個白眼。
“……果然，cp粉就不能舞到正主面前，否則很容易be！”
依舊沒能從俊男美女cp幻滅的悲痛中走出，王雨晴抓着閨蜜的手臂發出哀嚎，就差沒來一出長使英雄淚滿襟。
“沒事，姐妹，只要嗑的cp夠多，be就追不上咱們。”
楚一楠伸手拍了拍王雨晴後背，剛一走出校門，她便拽着對方來到一處角落，四下張望确定沒人注意後才神神秘秘地打開手機，點進校園論壇hot精華貼第一。
“雙學霸cp be了沒關系！我剛剛晚自習偷偷刷手機，看到了這篇學霸x校霸的新同人，無論是劇情文筆還是性張力都是一絕，簡直就是仙品！只要我嗑的cp類型和性向夠雜，媽媽就永遠不用擔心我沒糧吃！”
王雨晴滿懷好奇地接過手機，看完貼子文案後她便把手機還了回來，面露猶豫：
“……這是bl？可野哥也沒說他是gay啊。”
“哎呀！”
見好友get不到邪混黨的快樂，楚一楠着急，卻也不忘賣安利。
“但也沒說不是不是嗎？沒否認就是默認！”
“可鳴哥跟野哥可是死對頭，他倆湊一對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過于奇妙的拉郎令王雨晴還是有些吃不消。
“這有什麽的！這才是雙強歡喜冤家的魅力啊！”
楚一楠握着拳頭神色激動。
“如果能在床上打就更好了，還可以玩點sm小情趣。”
王雨晴：“……”
“你的xp真是越來越變态了。”
王雨晴扶額。
“害。”
楚一楠聳聳肩。
“這算什麽？在我這連毛毛雨都算不上，你要是這都接受不了我下次就不給你推書單了。”
“別介。”
王雨晴連忙。
“我可以擴充我的食譜。”
“這就對了嘛！”
楚一楠大大咧咧摟住王雨晴肩膀。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同人文啦，圈地自萌別影響正主就好，管那麽多做什麽？反正什麽都吃只會讓我吃得更飽！”
“你說得也有點道理……”
王雨晴擡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仿佛感受到在好友的循循善誘下，一扇新世界大門正緩緩向自己開啓。
*
放學回家一路上，遲野就感到包內的手機不斷震動。
回到家後遲野打開手機，果不其然彈出的全是游鳴發來的消息。
【社會主義接班人：[鏈接]……哈哈哈，你快看這個！這是我從女生的空間看到的，寫的居然是我們的同人文！】
遲野：“……”
雖然不懂這家夥激動興奮的點在哪，但遲野還是點開了游鳴發來的鏈接，跳轉進了校園論壇。
遲野一目十行，把貼子從頭到尾掃了一眼，平常他壓根就不會看這些在他看來無甚營養的東西。
但這次游鳴發給他的這篇小說竟然出乎意料的文筆不錯，旁征博引辭趣翩翩，能看出作者的文學修養很不錯。
滿頭黑線地看完這在他看來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的拉郎，遲野瞥了眼發貼人ID——“燙個大波來渣你”。
“……”
遲野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産生了懷疑，他不敢确定頂着這個沙雕ID的作者是不是真的如他設想的一般滿腹珠玑。
【三分星野：你不生氣？】
【社會主義接班人：為什麽要生氣，看個樂呵而已。你以為我是你——小心眼？】
這篇貼子雖然是同人，但卻并不僅僅只局限于高中校園，只是根據開學時轟動全校的情書事件進行了二創衍生，當成批皮原創故事也完全沒事，後期劇情包括但不限于歡喜冤家雙向暗戀，家長棒打鴛鴦，出國多年後強勢歸來破鏡重圓。
續集都市情緣的人設是科研天才vs纨绔霸總，風格也随之突變，由校園的酸甜青澀走向纏綿悱恻的破鏡重圓，甚至還包括手撕小三男綠茶、主角不長嘴發生誤會不解釋的虐戀情深，要素過多看得平生第一次看這種東西的遲野一個頭三個大。
不過即便是遲野也不得不承認，這篇文章筆翰如流，劇情更是跌宕起伏百轉千回，每章尾段的鈎子更是一鈎一個準，勾得人抓心撓肝地想看續章。
只可惜作者說學業繁忙，只能周更，樓裏不少人一面在樓裏哭爹喊娘地叫着“太太，餓餓，飯飯”，一面望眼欲穿地等着更新。
追到最新節後，遲野敲了敲手機屏幕，骨肉勻亭的修長指骨飛快打下一行字。
【三分星野：你送的情書。】
【社會主義接班人：這有啥，當時不本來就是在幫人家女生送情書嗎？】
游鳴不屑一顧，正巧感到口渴，他下別墅一樓在廚房直飲水機接了杯溫水，一面端着巴卡拉水晶杯仰頭喝水，一面單手摁開手機人臉識別解鎖。
【三分星野：你是0】
游鳴剛喝了一口的水直接噴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
被嗆得直咳嗽，好一會游鳴才重新緩過勁，而他恢複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水杯立刻狂摁按鍵反擊。
【社會主義接班人：草，老子是1，大猛1好嗎？誰寫的這同人，我要找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