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輕舟不過萬重山

第25章 輕舟不過萬重山

林姝回到缦合時,曾姨已經等在裏面了,她走過餐廳時就看到一桌子菜,都還冒着熱氣,全是些清淡的菜。

她沒什麽心情說話,淡淡一笑:“曾姨。”

見她進來,曾姨去客廳拿了個毛毯給她披上:“沈先生說您身體不舒服,我出了廚房才覺得這個中央空調溫度還是低了點,我再調高點,先披着別着涼了。”

林姝攏了攏肩上的毯子,應了聲:“好。”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卻沒什麽胃口。

花膠雞湯濃稠鮮香,但是她不喜歡這味,嗓子眼泛腥,喝了兩口就咽不下去了,捧着碗發呆。

沈硯清好早之前就說,缦合是她的,讓她換自己喜歡的家具,她雖不喜歡冷色調的家具,冷冰冰的,沒有家的感覺,可是她不喜歡倒騰,浪費還麻煩,就一直保持原樣,只有陽臺那一排花還有卧室那個橘黃的床單是她買的。

他有自己常住的地方,平時又忙工作,來這的次數不太多,每次都是溫存留一夜,便早早走了,在這吃飯的次數更是數得過來,衣帽間倒是挂滿了,清一色的西裝襯衫,就是花色不同,六排抽屜全是領帶,唯獨不同的是那些各式的袖扣,一面壁櫥之多,一對對的嵌在包裝盒裏,在射燈下照耀下,散發着精致華貴的璀璨光芒。

算下來,兩個人在這裏的共處的時間都沒多少,難怪看起來沒有溫度。

她不喜歡這裏,這話聽起來有點矯情,但這裏太像個精雕細刻的鳥籠,她就是金絲雀,能看着他的生活,卻飛不進他的生活。

可金絲雀終歸是籠中鳥,越界了不僅會失去養尊處優的生活,下場也不會好。

“林小姐?”

曾姨端着一杯鮮榨好的果汁出來,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她收回思緒,把碗放在桌子上,接過來果汁:“你別忙了曾姨,我沒胃口,麻煩你了做這麽多。”

“那您快去休息着吧,餓了想吃什麽跟我說聲,我做給你吃。”曾姨眉眼彎彎,和藹笑着用圍裙擦了擦手,朝她擺擺手。

林姝回笑着點頭應了下,就握着杯子走去卧室了,翻出來手機充上電。

電話一開,楊曉貝的消息就跟轟炸似的連環往外彈。

“你結束了記得和我說。”

“這個姓沈的真就是一腦殘,竟然把我從醫院轟出去,他以為他是誰啊。”

“...”

隔着屏幕,她都想象的出來楊曉貝火冒三丈的表情。

林姝懶懶地靠在沙發椅上,一邊喝果汁,一邊翻着十幾條消息,翻到底了,一只手別扭地打了幾個字回過去:我在缦合。

楊曉貝的電話瞬間就飛過來。

“林姝!你在缦合幹嘛?!你別告訴我你跟那個姓沈的在一塊!”楊曉貝氣憤地尖叫起來。

林姝從耳邊挪開手機,開了免提:“姐姐,你下次說話能小點聲嗎?我聽力下降就是跟你有關,還有啊,我現在沒和他在一起。”

“那就行,再讓我看見他,我非要找人揍他,還要把他幹的事發到網上去,讓網友罵死他。”楊曉貝呲牙咧嘴地罵道。

林姝聽着她義憤填膺的話,差點噎住:“消消氣,和平解決,咱別這麽粗魯,犯法呢。”

“他就是遇到你這麽個軟性子的主兒,擱誰身上不得發網上罵一頓?還有,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他得給你賠償吧?”

林姝想了一下,确實經常能刷到有人在網上發曝光貼,現在的人誰也看不慣誰,一言不合就往網絡上發。

“我讓他給我拿北京戶口,他答應了。”

“就這麽簡單?”楊曉貝瞬間不樂意了,“北京戶口算個屁,你以後自己也可以拿到,當初我就說了,你跟着他,別想着談感情,這種人骨子裏多少都沾點冷血,就是沒人情味,而且他都這樣了,您就這點追求?

她放了杯子起身去找行李箱,輕松一笑:“他給我的東西其實不少,算下來,我也年紀輕輕資産快過億了,一個孩子而已,我想通了,不虧。”

楊曉貝小聲嘟囔着繼續替她抱不平:“一套房子一輛車對他來說就是皮毛...”

“還有一支基金。”林姝打斷了她,推開玻璃門,拎出來裏面的箱子,往卧室走。

楊曉貝聽到後沉默幾秒,讪讪地問道:“值錢嗎?”

林姝把手機擱在地板上,打開箱子,又拿起來手機往衣帽間走,想了想:“2000w不虧的話,應該值錢吧。”

“當我之前話沒說,你倆認識不久,他居然這麽舍得…不像有些人越有錢越摳。”

“我感覺你在說你的前男友。”

“別提他,膈應。”

“是嗎,我只記得你倆甜蜜的時候,老付的課都敢曠。”林姝抱起來不多的幾件衣服走回卧室扔到行李箱:“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去上海嗎,我爸那邊調查結果出了應該會聯系我,所以我決定了,去。”

楊曉貝在電話裏瞬間驚喜地眉開眼,完全聽不見她說的第一句話:“好啊,什麽時候?!我訂機票。”

“後天。”

北京初夏的天算不上熱,但是天一直灰蒙蒙的,雲層被裹挾的水分拉得很低,壓的頭頂的天像是要崩塌的天花板似的,悶的空氣都稀缺,令人胸腔發悶。

站在高處的塔臺上往下看,航空港上已經停了不少飛機,工作人員正在銜接廊橋,做登機前的準備,地勤人員拉着裝行李的貨架穿梭在地面上。

沈硯清一言不發地站在塔臺那個倒錐形窗戶前,站了快一個小時。

陸懷琛和趙墨戎,拿了個椅子坐在他身後打游戲,一局完了,趙墨戎擡頭看見他還站在那兒,踢了踢旁邊人的椅子,壓着嗓子說:“大早上把我弄醒,跟我說要進這兒,他什麽時候這麽有閑心了,來這賞景?一個機場有什麽好看的,破椅子坐的我腰疼。”

陸懷琛擡了擡眼,又繼續低着頭開游戲,輕蔑一笑:“看樣兒,咱沈公子沒跟你說什麽事啊。”

“丫的,合着你知道啊?”趙墨戎瞅了一眼,抻着坐僵的腰,早上的困勁直接犯了,腿直接往前面坐着工作人員的桌子上一搭,仰着脖子閉目養神。

那個工作人員看了眼快杵到電腦上的鞋,臉上表情都扭曲起來,卻眼都不敢往那瞟,敢怒不敢言地繼續看電腦屏幕。

“也是,你上次惹到人家的寶貝了,這會兒自然不會跟你說。”陸懷琛頭也不擡的陰陽怪氣道。

趙墨戎瞬間清醒了,立馬坐穩了,腿也放下了:“什麽意思?跟那個姓林的有關系?”

陸懷琛關了手機警告道:“差不多得了,又想挨呲兒了?”

“我就是瞧不上她能怎麽樣?”趙墨戎一點不留情面的諷刺。

陸懷琛了解趙墨戎的脾氣,他上學那會就是眼高于頂,能入得了他眼的人,都是有掀桌子能力的。

主要這圈人裏誰都壓不住誰,互相制衡罷了。

所以趙墨戎金尊玉貴慣了,捧他的看不上,罵他的屬于找死,嘴毒,說話帶刺是他的改不了的性子。

他幹脆不搭腔了,省得又來勁。

“聲音這麽小,要不要給你配個喇叭喊?”

倆人擡眼一看,對面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環着胳膊,側過身子斜睨着他們,頃長筆直的身子正好擋着後面的光。

趙墨戎眼尖地看到他目光裏閃過的一絲冷光,倒吸了口冷氣,裝模作樣的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您是爺。

林姝到機場時,楊曉貝戴了個墨鏡和帽子,穿了一身奢侈品潮牌,斜挎了個藍色透明老花的keepall50,顯眼的靠在國內出發門口處的柱子邊,看見她過來,伸長了胳膊招手。

她拖着箱子走過去,手指拈起楊曉貝的衣角,忍不住揶揄:“你什麽時候也喜歡這些衣服了?你天天穿裙子,我還以為你根本沒褲子呢。”

“那是你不懂上海,我們那可是時尚魔都,遍地潮人,我要是穿在這那些衣服,我都不好意思往人家店裏站好伐?”楊曉貝心高彩烈地拉着她往裏走。

“…”

林姝聽的嘴角一抽,沒反駁,跟着她去辦理登機牌。

首都機場永遠不缺人,諾大的航站樓出發大廳,穿梭着雜亂無序的旅客,排隊辦理托運的櫃臺前人群捱三頂四,頭頂懸着的廣播聲穿透整個大廳。

偶爾有人路過林姝,視線落過去時,不禁在擦身而過後又回頭,長發褐眼,白膚勝雪,一襲寬松的黑色長裙,在來往的人群中,裙擺鼓風輕漾,一眼驚豔,再看清冷。

“林小姐,我們這裏給您和您的朋友免費升級到頭等艙,您看一下想坐哪個位置,咱們現在除了第一排這一側靠窗的位置沒有了,還有五個位置可以選。”值機人員邊說着,邊擡頭禮貌的看着她們。

林姝疑惑地看了眼楊曉貝:免費升艙?

楊曉貝也搖搖頭表示:我不知道。

“是免費升艙的嗎?”林姝略一遲疑,不禁又問了一聲。

“對的。”

楊曉貝半信半疑地又确認道:“為什麽免費啊?你确定沒搞錯吧,別讓我們上飛機補錢。”

工作人員被問的不禁淺笑了一下:“您放心,不會的。”

過了安檢後,林姝還是納悶地為什麽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頭等艙,不禁又看了眼登機牌,卻也看不出問題,楊曉貝倒是樂滋滋地挽着她,一路腳步輕快。

直到檢了機票,她們坐扶手電梯下去,在休息室等擺渡車,楊曉貝才捏着機票說:“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還真是讓我遇到了!”

林姝看着楊曉貝眉飛色舞開心的樣,驀然想起,她第一次知道私人飛機裏面什麽樣時,也是這樣驚喜,四處好奇,惹得陸懷琛調侃她沒見過世面。

那時她只當是調笑的話,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她側頭看向落地窗外時,機場上一輛私人車輛駛入機場,突然覺得那些情景恍如夢境,在那之前她确實不知道,原來私家車可以開進停機場,那些頂層上的有錢人走到哪都有綠色通道,現實只會比電視劇更讓人紙醉金迷,沉溺到流連忘返。

沒有沈硯清,她只是茫茫人海中不起眼的普通人,在人才濟濟的北京城,就算是金子也會被埋沒,可他從不吝啬帶她享受他的人生,那些掠影浮光在她心底,一點點的滋養着吞噬心緒的貪戀之花,又腐爛。

她的眼神不禁黯淡下來,喉嚨微微梗住,楊曉貝的聲音在耳邊,漸漸模糊不清。

直到工作人員喊她們登機,楊曉貝拉起她往外走。

一輛考斯特停在外面,紅色地毯,面對面擺放的軟皮沙發,冷氣“嘶嘶”地吹在空蕩蕩的車裏,整個車就只有她們兩個人。

幾分鐘便到了

“你到底看什麽呢?”趙墨戎沒耐心了,起身站到沈硯清一旁去,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一看除了飛機和公交樣式的大巴車,還有零星的地勤人員,哪有別的身影。

沈硯清并不理,擡起骨節分明的手,用修長白皙的手指,利索地解開了黑色襯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精細的脖頸,手掌輕落,撐在窗沿邊看着外面,銳利的黑眸沉下。

一輛米黃金色的大巴緩緩進入視線,正駛向東航的飛機。

林姝被楊曉貝牽着胳膊下了車,明媚的陽光下,烏發泛起淡淡金棕,柔順肆意的搭在珠潤冷白的肩頭,幾縷發絲輕飄過鎖骨,清純中多了絲性感嬌媚,吊帶長裙随着腳步,好似湖水蕩起的漪漣,寡淡的面龐未施粉黛,以至精致裏透着半分清秀。

陸懷琛雙眸微擡,看着窗外那抹移動地身影:“你今天不是也飛上海嗎,不一起?”

“我飛下一個航班。”

趙墨戎輕“啧”了聲,落拓浪蕩地勾唇笑道:“大費周折就為了這一眼?聽起來深情又寡情,怎麽不陪着呢...”

陸懷琛及時地扯了他胳膊一下,打斷了他,拽到後面:“你最好現在別惹他,他可是包了整個頭等艙安排了人跟着她的,你他媽什麽事都還不知道,就在這又開始嘴欠?”

趙墨戎剛想開口罵回去,看見沈硯清不耐煩地捏着眉心,到嘴的話又咽下去了。

沈硯清聽的心煩,習慣性地撚出一根煙,又想起來這是塔臺。

明明北京今天難得的好天氣,驕陽穿透淡薄的浮雲,可他看着她的背影,總覺得冷冷清清,沒有溫度。

他知道林姝現在不想見他,他便抑住了情緒,遠遠的看着她。

這些年,逢人便有人誇贊他情緒穩定,處事不驚,只有他知道,時局不穩的這十年,他靠自己從坍塌的廢墟裏幸存,那些情緒永遠死在了廢墟裏,只留下空殼,對任何事都習以為常。沒有感知,不過是在他的預判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以為他已經心如止水了,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時,心髒好像被懸在空中的風筝,飄飄欲墜,那種失重感悶在胸口,窒息得厲害。

熱烈的愛和穩定的情緒無法共存。

“姝姝,今天天氣真好啊,北京好久沒有藍天了。”楊曉貝深吸了一口氣,眯着眼看天空。

林姝聽罷,剛要邁上舷梯的腿頓了一下,想擡頭,但陽光有些刺眼,便側着頭往遠處看,看見一個高聳的塔立在機場,上面的窗戶玻璃被照的明亮。

“确實是,好久沒看到這麽好的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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