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如風雪無常 卻是一動即殇
第26章 情如風雪無常 卻是一動即殇
對視的那一刻,他的手都在顫抖。
陸懷琛拍了拍他的肩:“她上飛機了,走吧。去上海慢慢來。”
沈硯清輕抿着嘴唇沒說話,擡眉最後看了一眼飛機,便擡腕慢條斯理地重新系上扣子,襯衫平整無褶的貼合在身上,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清冷神色。
下了塔臺,趙墨戎唇角就叼上煙,歪頭,手擋着風點火,邊吐煙霧邊道:“你怎麽和家裏交代?”
陸懷琛這次不攔他說話,也看向走在中間的沈硯清,等着他回答。
“交代什麽?我又不是不回京了。”沈硯清站久了,脖頸酸疼,手指輕捏着脖子,側頭睨了他一眼。
聲音散漫,聽着不大正經,卻又帶着一股磁沉的威懾力。
“膽兒夠大!”
趙墨戎正昂着頭抱着胳膊,慢悠悠晃蕩着走,聽罷直接伸手豎了個大拇指。
陸懷琛笑道:“那你怕是要成為京滬線上的常客了哥們。我看那個周君瑤不是個安分的主,雖然死要面子,但是幹起來的事,有時候也是惡心人。”
“呦呵?什麽事。”趙墨戎來了興趣。
陸懷琛挑了下眉:“沒事。”
趙墨戎看他故作神秘的樣,瞬間來氣了,撚起嘴角的煙直接往他身上扔過去,陸懷琛手揣着兜側身一躲,看了眼地上的煙頭,擡腳踩滅,哂笑:“這麽近都扔不準,丢人。”
沈硯清嫌棄的皺眉看了眼他倆,擡手拂了拂身上的灰,司空見慣了這場面,加快了腳步往前走了兩步清靜下來。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他摸出來掃了一眼,滑開時晉的消息。
‘林小姐把缦合挂中介出租了’
沈硯清看着消息,不禁挑着半邊眉,饒有興趣地點開了屏幕上的中介鏈接,他沒興趣看簡介,直接滑到底下看價格,手指不禁一頓:2w一個月…
她是缺錢了嗎?這麽急着往外租。
他又返回上面,劃過幾張照片,她養的花赫然出現在眼前,勾唇輕笑了一聲,返回頁面撥通了上面的電話。
“喂您好,這裏是…”
沈硯清直接打斷了那人的自我介紹,擡眸看了眼過來接他去候機室的車,淡淡的道:“缦合剛挂的那套,租期多久?我滿租。”
中介聽見他咨詢的房名後遲疑了半秒,尴尬道:“抱歉啊,我這兒上個電話的客人已經定了,這套價格太低了,出的實在是有點快,我這還有周邊房…”
“交定金了?”沈硯清不顧電話裏的人正說話,徑直問道。
中介低聲笑了笑:“哎是的,交了,已經打款了,實在沒辦法了…”
“違約金我來賠,三倍中介費。”
“這不太好老板,我們是正規大中介,不能失信的。”電話裏那人聽着他的要求和不容反駁的語氣,不禁咽了咽口水,有點緊張。
沈硯清輕點着車門把手,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三倍違約金和中介費,你怎麽不先問問你這位客戶的意見,問完了再來回答我也不遲。”
車已經停靠在機場休息室門口,司機并不催促,只是握着方向盤目視前方。
電話挂斷一會,沈硯清搭在扶手的胳膊,不停地擡腕,不耐煩地看着手裏的一直黑屏的手機,直到五分鐘後,消息過來了,問什麽時候打款簽合同,他才神情舒然地拿着手機,慢悠悠地開了車門下車。
京滬線總共兩個多小時,偌大的機艙除了第一排有個人安靜地坐在那,就只剩林姝和楊曉貝。
飛機上的空調溫度不低,但是坐久了就會手腳冰涼,林姝拿出來毛毯,披在了身上才緩過來一點。
不一會空姐端來的明亮前橙,顏色好看,但她握着杯壁的時候卻感覺有點涼,只能喊來空姐:“麻煩幫我換一杯熱的牛奶。”
空姐貼心地俯身彎腰,笑着接過來:“好的林小姐。”轉身去備餐室,很快替她換了一杯。
林姝握着盛了滾燙牛奶的杯子,瞬間暖意從指尖酥至全身,靠着軟椅,拉下窗板,頃刻間機艙內最後一束光線消失,一陣困意湧上眼簾,她裹緊了毛毯微微合上眼。
飛行時間短,她還沒有睡沉,空姐便來提醒她,飛機已經開始降落,拉開遮光板的後,光線明亮,窗外已然能看見黃浦江在腳下。
到達浦東機場時,才剛過中午時間。
楊曉貝戴着她的墨鏡,主動接過行李推車,和林姝并肩往出口走。
“姝姝,酒店地址我發你了,你打一個車。”
林姝這想起來還沒打車,從包裏翻出手機,看着鎖屏上的幾條短信,正以為是廣告騷擾信息時準備删掉時,指尖一頓,眼底閃過輕微一絲詫色。
【您尾號8830卡于06月xx日10時05分轉入人民幣520,000元,當前餘額為564,267.09元。】
林殊不禁愣住了,詐騙短信?
她點開,看着之前的短信記錄,确實是銀行發來的沒錯,不禁用胳膊肘戳了戳楊曉貝問道:“這是新型詐騙短信嗎?”
楊曉貝拿過手機瞅了一眼:“我草52w?!”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現在詐騙,上來就這麽高的額度嗎?這不會是有人打錢打錯了吧。”
“不知道啊。”林姝接過來手機。
她正納悶呢,中介的延遲消息就過來了,發來了一份代理出租合同給她,末尾加了一句:這位租客定的租期四個月,房費您收到了吧林小姐。
“楊曉貝…這錢是房租…?”林姝不可置信的又點開短信看了一眼,認真數了兩遍後面的零,才确認無誤。“楊曉貝,我明明标價2w啊,這個人錢太多,還是彙錯錢了?”
楊曉貝伸過手來,點開合同滑到最下面,眼瞬間看直了,用力把手機拍到林姝腿上:“這他媽不是姓沈的嗎!”
她低下頭,指尖放大了屏幕,還真的是沈硯清龍飛鳳舞又清晰的簽名。
楊曉貝直接擡手招了輛路邊的出租車一邊娓娓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你倆又是什麽情況?我以為你倆都沒聯系,怎麽還有聯系呢?租房子又是怎麽回事?”
她聽着她一連串的問題,實在騰不出多餘的腦子去思考回答,把行李箱推給司機後眯着眼,假裝扶額:“頭暈,上車了貝貝。”接着鑽進了出租車後座。
楊曉貝并不放過她,一路八卦,她都左耳進右耳出,含糊敷衍着,不是“嗯”就是“對”,滿腦子都是沈硯清租缦合的事。
她看了眼黑名單裏的手機號,心率亂了幾秒後,心中憑空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猶豫了一下後果斷把它拖出來,纖細蔥白地手指輕戳着屏幕敲了幾個字,接着點擊了發送,随即拖回黑名單。
心情頃刻間好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離開北京的原因,心中淤積的事,消化的得格外快,上飛機前還壓在胸腔中不順的氣,此刻煙消雲散。
“貝貝,換酒店。”林姝最後看了眼發送出去的短信,眼皮一撩,滿意地關了手機,自然地理了理臉頰邊的碎發。
楊曉貝“啊?”了一聲問道:“為什麽?”
“自然是去住啊,哪有為什麽。”
出租車一路駛向陸家嘴方向,林姝看着窗外的上海,CBD高樓好像森林的樹,見縫插空地紮在路邊,混着破舊的弄堂,比北京城繁華,卻多了點自由的感覺,呼吸都順暢了。
直到站在101層的酒店大堂,楊曉貝看了一眼印着上海中心的正方形房卡,咂舌道:“林姝,你眼都不眨就刷了?這也不怪我惦記我爹的財産了,天天領着那幫女人沒事就住這麽貴的酒店,他閨女我卻窮到住連鎖。”
“那你就當沒有那個爹,我當你爹,怎麽樣。”說罷,林姝睜大眼撲閃起睫毛看向她,不等她反應過來,氣定神閑地從她手裏捏過房卡就往電梯口走。
楊曉貝看着她的背影追上去,喜滋滋地擡胳膊攬着她的脖子:“我覺得你的建議挺好。”
林姝撇撇嘴,笑了一聲沒理她,進了電梯。
“幾樓貝貝,我忘了。”
“92樓。”
林姝正找92的按鍵在哪時,就看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指輕彎,從她斜後方伸過來,在她面前輕按了一下92。
她正伸出來的胳膊僵在空氣裏,略有一絲尴尬,看到樓層已經被按好了,連忙擡頭看過去準備說謝謝,卻在看到那張臉時呆住了。
“蔣總?”林姝沒想到會在這又見到他,一時忘記了這個人本就是上海人。
蔣聿之帶着一頂黑色鴨舌帽,帽檐壓着幹淨利落的面部線條,黑色polo衫解開一顆扣子,束在白色修身長褲裏,沒有一絲褶痕,單手戴了一只黑白相間的高爾夫手套,随意地撐在電梯扶手上,聽見聲響後,低眸看了她一眼,眼尾微挑,目光卻頗為鋒利。
他淡淡地開口,視線已經移開:“哪位?”
一瞬間,楊曉貝也疑惑的回頭看過去,電梯間沒了聲音,安靜得聽得到電梯下行的聲音,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尴尬的氣氛。
林姝沒想到這人已經不記得她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硬着頭皮道:“認錯人了,不好意思哈。”
電梯門一開,就拉着箱子趕緊出了電梯,沒感覺到背後有一束灼燙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她,直至電梯門合上。
“剛剛那個人你認識?”楊曉貝刷開房門,邊往裏走邊問她。
林姝拉着箱子走進去,兩張床旁邊是映入眼簾的巨大落地窗,環景玻璃可以俯瞰整個上海,脫了鞋往床上一倒,撐着胳膊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不算認識,見過一面,不過他好像對我沒印象了。”
“這樣。”楊曉貝只顧着逛套間,沒心思再追問下去。
林姝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過啊,他就是齊琰的小舅舅。”
楊曉貝幾乎是立馬從衛生間裏跑出來跳到她的床上,床墊瞬間塌陷下去:“齊琰的那個舅舅這麽年輕這麽帥?!天,那他這長得未免太讓人想入非非了吧,年紀輕輕還事業有成。你早說,我替齊琰問好。”
她便頭看着楊曉貝一臉回味的表情,坐起來環抱着胳膊眨巴着眼:“那我給齊琰發消息,說你看上了他舅舅,讓他給你牽個線。”
楊曉貝撅嘴不滿地把話吞回了肚子,倒也不在意,起身樂呵呵地去開行李箱。
往返京滬線的航班格外密集,一架又一架地在航空港起飛又落地。
又一架飛機進入上海的上空領域,低空飛行即将落地浦東機場。
時晉遠遠地瞟了一眼自己老板的手機,兩條發不出去的紅色感嘆號短信,不禁有點尴尬地收回來視線,沒敢再多看。
沈硯清看着林姝發來的短信:錢收到了,不過這是一個月的房租。
他只是遲疑半秒,勾着唇角半帶輕笑地打了三個字:沒問題,落手點下發送,一個感嘆號彈出來,發送失敗。他又發了一遍,依舊是感嘆號,臉色不禁沉下來,目光銳利的看着屏幕,握緊了手機:收完錢就拉黑?
他倒也不怒,低笑一聲,将手機随意地丢到座位旁,俯首掀眼皮,看向一旁的時晉,沒多廢話的交代:“再給她彙三筆。”
飛機落地的瞬間,機艙內巨大的轟鳴聲掩住了沈硯清的聲音,時晉以為沒聽清後面的數額,低聲問道:“沈總,您剛剛說彙三筆什麽?”
“三筆相同的數額。交給她的房租。”
時晉微愣,沒反應過來:不是上飛機前剛給彙了四個月的房租,怎麽又要交錢?卻也沒敢問出口,只是颔首領意。
浦東機場人滿為患,綠色通道卻無一人,隔絕了外面喧鬧的人群,三名便衣保镖跟在沈硯清和時晉身後,兩名機場工作人員穩健地踩着高跟鞋,謙敬颔首地走在他的右前側,微擡着胳膊引路:“沈先生,這邊。”
機場外早已候着一輛黃牌邁巴赫62s,一個梳着背頭玩世不恭少爺模樣的人,藍色條紋衫随意掖在白色的五分牛仔褲裏,踩着saint crispin's的樂福鞋,神情懶散交叉着腿地靠着車身,後面還跟着一輛黑色的攬勝sv。
惹得路人偷拍,也只是從容自得的戴上墨鏡,直到看到出口走出來的沈硯清,立馬起身迎上前一把搭在他肩上。
“好久不見了啊,少說四年了吧莊少,呸,沈少,嘴又瓢了。”徐善同笑着拉開了車門,又繞到另一側去開門坐進去。
時晉替沈硯清關了門後,走到副駕駛。
沈硯清看着窗外頻頻往這看的路人,挑着眉不悅地拉上窗簾,松了松領口,瞥向一旁吊兒郎當樣的徐善同,悠悠道:“我在京都聽說你今年要正式接手華興了?你爺爺這是肯割愛了啊,這可是你們榮巨最肥的一塊肉了。你大哥能拱手讓給你?”
徐善同是沈硯清在北大的校友,又是美國哥大讀mba時的同班同學,祖上五十年代末靠鋼鐵行業起家,現已經橫跨各個領域,華興目前是國內前沿的高新技術企業,研發技術在世界都是頂尖,徐家子孫分支衆多,徐善同是他父親二婚後的第三個孩子,上面還有兩個嫡系大哥,拿到華興意味着踩了徐家所有人的臉。
看似懶慢,但并不是個善類。
徐善同腿往前一搭,橫在椅背上,冷哼道:“那多虧了彙通的蔣聿之是個狠人,我大哥連着掉進他的圈套,又丢了個政府扶持的大項目,錢無所謂,但名聲噱頭不一樣,我爺爺自然不願意了,加上二哥又心不在做生意上,落到我手上了呗。”
“蔣聿之?又是他。”沈硯清勾着漫不經心的笑,胳膊靠在扶手處,十指交叉着搭在腹前。
徐善同一樂:“怎麽,認識?還是交過手。”
“蔣齊銘現在不就在上海,上面的意思是,上海這個跳板位置,最後一步是調去北京。你說算交過手嗎?”沈硯清半晌才一挑唇角,仰頭靠着頸枕,眼神閃過一絲陰霾,戲谑道。
徐善同聽完,拍手笑得開懷:“這不叫交過手,這他媽是死對頭啊哈哈哈...”
沈硯清沒搭話,他繼續又問道:“趙旺財說你在上海要待一段日子,我特地來接你,是在上海有工作嗎還是什麽情況?”
“大學時,你倆就因為你叫他趙旺財,打過架,還敢呢?不過你倒是除了陸懷琛之外,唯一敢給他起綽號的了。”沈硯清閉目養神着慢津津道,末了又補充一句:“不為了工作,一些私事。”
“呦呵?私事?!”徐善同眼一亮,側過頭,意味深長地看着旁邊面不改色的人,壓着嗓音低聲道:“說說什麽事,私人恩怨還是愛恨情仇,說不定我直接給你解決了。”
話落,沈硯清喉嚨一滾,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眸底劃過一絲波瀾。
時晉在副駕駛聽得忍不住一樂,餘光瞥見後座一記冷光,正戳着他的脊梁骨,連忙堵了嘴。
見沒人接話茬,徐善同人悻悻地撇撇嘴:“到底是生疏了啊,改明兒就京城買房子,跟你做鄰居去。”
車內安靜了半晌,沉默了半天的沈硯清掀眼皮看着前面的路,悠悠道:“不用改明兒,現在就行。”
一旁的人聽得一頭霧水,時晉連忙解釋道:“沈先生的意思是,現在就可以做鄰居。”
很快,兩輛車一前一後的行駛往西郊賓館旁的寧國府邸。
上海的西郊附近,很多房子都是空蕩蕩的,因為離市中心遠,基本買來的人都在市中心有公寓,加上又是上海的天價房聚集區,車只有零星幾輛。
灰磚瓦牆的獨特建築,在周邊顯得格外肅清低調,甚至略顯一絲陰森森的清冷。
“沈硯清,真夠行啊,還是你們這幫上面有人的舒服,這他媽外地人都不知道的樓盤,不對外開售,您居然有一套。”徐善同下了車,伸了個懶腰,跟上走在前面的幾個人,調笑道。
沈硯清邊輸密碼開了門,頭也不擡道:“有意見?”
“你告訴我你來上海什麽事,我就沒意見!主要是你他媽來上海從來都是工作,連我的都不見,這次趙旺財特意這麽說,我掐指一算就不是小事,你倒是說說啊,在這裏,我一句話的事,馬上解決。”徐善同走進去“騰”地坐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打了個響指。
沈硯清嘴裏叼着根煙,就跟沒聽見似的,神色清淡地眯眼看着遠處,脫了外套抛在沙發上,細長如玉的指尖抵在喉結處,松了兩顆襯衫扣子,直到壓在喉嚨的煙霧徐徐吐出,他捏着煙,挑着眉稍波瀾不驚道:“追一個人。怎麽,你解決的了?”
瞬間客廳空曠安靜下來,時晉聽得渾身不對勁,輕咳一聲打破了安靜,腳步輕飄着往陽臺挪。
只剩下徐善同聽得目瞪口呆,直到煙蒂燙到手指,才趕緊掐了煙,不可置信的搖搖頭:“牛。”又來了一句:“誰家的姑娘?我認識嗎,但是這事兒我可不擅長。”
沈硯清閑淡地彈了彈煙灰,淡淡地看了眼沙發裏的人:“我人都親自來了,用得着你來幫我?”
話落,輕吐了口煙霧,将煙頭擰滅在煙灰缸,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