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估計把我忘了

第1章 他估計把我忘了

五月初的江城已經開始悄悄迎接夏日的到來,空氣彌漫着悶悶的熱氣。

教學樓外面的半開放式走廊被一道道強烈的天光照射進來,在地面落下長長的光縧,不鏽鋼欄杆曬得灼熱。

下課鈴聲已經響起,文硯修還沒走,有幾個同學拿着剛才沒聽懂的題目來問他。

文硯修細致耐心的把剛才的過程再講一遍,邊講邊問,一個同學答不上來,另一個同學搶答,互動模式吸引了不少同學漸漸地圍過來聽課。

直到上課鈴聲再次響起,虞老師拿着課本,腰上纏着對講機,脖子繞着麥克風的線,笑着走進來。

“文老師還沒下課呢。”

文硯修輕輕擡眸,招呼着同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自己邊收拾邊抱歉:“耽誤你一點時間。”

許是剛才說太多話了,導致文硯修的嗓音聽着有些沙啞。

他本來的聲音就是辦公室裏公認最溫柔的,大家還曾調侃過,要是文老師不做老師,還可以考慮當個配音演員。

虞老師将課本放在講臺處,笑了笑:“不礙事,我都習慣了。”

文硯修對她點點頭,轉身離開教室,隐約還能聽見虞老師在裏面喊:“課代表帶領讀第十二單元的單詞。”

從教學樓的走廊回到辦公室,文硯修的臉已經被曬得通紅,額頭全是細密的汗水。

他剛坐下,拿出紙巾擦拭。

“文老師,又被學生纏着不讓下課嗎?”

這會兒是上課時間,沒課的老師要麽辦公室裏備課,要麽就是閑聊吃東西補充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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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溫老師是第三種情況,來竄門的。

“他們有問題要問,我不好不答。”文硯修只是淡淡的笑了聲。

文硯修是他們這裏最受喜愛的老師之一,沒別的,無非就是夠溫柔,脾氣夠好,樣子夠帥,最重要的是,聲音還好聽。

另一個老師從邊上探頭出來:“話說,我記得徐老師上周不是給你介紹了個帥小夥嗎,相得怎麽樣了?

自從同性結婚合法後,男人跟男人相親貌似也不是什麽稀奇事,都是能拿到明面上來談的。

文硯修抿唇,然後無奈笑着搖頭:“人家可能看不上我。”

“啊?”溫老師不可思議,盯着文硯修秀氣精致的眉眼,還是不敢相信,“那人得多天仙。”

“不是外貌問題,是他不想結婚。”文硯修今年三十,前五年他确實還有心思找個能一起結婚的伴兒。

今年這份心思淡了不少。

但之前答應過徐老師的事情不好食言,所以他還是去了,結果也沒令他失望,确實是不合适,對方太年輕,還不想進結婚的墳墓。

溫老師讪讪一笑,笨拙安慰:“現在不婚主義的也挺多的嘛,不一定要結婚。”

前五年文硯修對此觀點不敢茍同,如今他平靜的點頭,認同道:“确實。”

“但是談談戀愛也沒什麽吧,文老師以前談過嗎?”

文硯修低眉正在修改筆記,從溫陽舒的角度看去,眼皮薄薄一層,睫毛卷翹濃密。

他聞言擡眸,言語溫和:“沒有。”

馬老師的身體都快從隔壁越過來了:“不是吧,你這麽帥都沒談過,咱們那個年代還比較時興送love letter,老實說,我真的不信你沒收到過。”

她記得文硯修剛分配過來的時候,只要是單身都在打聽他的信息。

文硯修忍不住一笑,老實道:“收到過,但那時候早戀是不行的。”

馬老師:“真的沒有啊?”

溫老師換了個說辭:“那你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文硯修頓了一下,他表情沒什麽變化,但細看的話,會發現藏着一抹遺憾:“有。”

“哇塞,真想知道被文老師看上的是什麽人。”

文硯修笑而不語。

就在這時,主任經過門口,幾個老師擠眉弄眼的,回到自己工位。這段閑聊才勉強結束。

文硯修倒了杯溫水,往裏面擠了點梨糖膏,每次上完課 ,他都要喝一杯潤喉,不然第二天嗓子容易變聲。

他以前确實做過一段時間的配音演員,只是好景不長,配音這行業不太吃香,工資低,收成不高。

最後他重新撿起自己的專業,找了推薦人,被分配到這裏上課,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本職,日子還算過得舒心。

本想着存錢買房,但看看工資跟房價,還是打消了念頭。

現在連結婚的念頭也打消了。

得過且過吧。

下午還有兩節課要上,第一節下課中途收到了短信,是快遞的 ,他說放門口被人簽收了。

文硯修緩緩蹙眉。

他房子是租的,在偏遠地區,因為養了一條耳朵會向內卷的杜賓犬,叫岩岩。

養了寵物就沒法住學校宿舍,養了大型犬也沒法住在市中心。

他買的是狗墊子。

所以他的快遞是岩岩簽收的嗎?

上課鈴聲在這時猝然響起,文硯修只能将手機靜音。

沈讓剛搬來這裏沒多久,一廳兩室的房間到處都是紙箱子,不是拆了的快遞箱子,就是還沒拆的 ,還有一些只拆了一半的。

他坐在電腦前,一邊處理項目遺漏的細節,一邊跟他發小也是他的合夥人講電話。

“你處理就好,我這邊問題不大。”

沈讓嗯了一聲,一只手随意搭在桌面,上半身往後一靠:“還有別的?”

方南嘉一聽就知道這哥們要挂電話了:“我給你一租那房子住的怎麽樣?”

“沒去。”

“那你現在在哪?”

沈讓報了個小區地址。

方南嘉聽完沉默了一下。

“可以可以,你就是去體驗生活的,我攔不住你。”

沈讓垂眸,手指一點一點的敲桌面,木桌子用久了,表面坑坑窪窪的,看着确實磕碜了點。

“行了,到公司再說吧。”

方南嘉在那邊嘆息:“哥們,不是我可憐你,要不你就過來跟我住,反正我這房子就我一個人,就算你爸媽找上門來,我也能給你擋擋兩老人家的怒火。”

沈讓停止敲桌。

方南嘉那邊似乎發現不對勁:“說的話你不愛聽了?”

“不是。”

沈讓從小到大走的每一步都是父母規劃好的,去什麽學校,拿什麽含金量高的獎項,參加什麽提高名譽的活動,都是沈家父母一步步為他鋪路。

那種被人控制着的感覺壓得沈讓喘不過氣,他是學生的時候,沒法反抗,讀大學了,也都是按照他們的路子走下去。

直到畢業進入外企,做了高管後,父母開始插手他的婚姻。

沈讓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辭職,毅然決然的離開父母的控制,來到發小這兒,當個小小的工程師。

雖說沒有任何的名譽加身,但好歹是自由的。

連方南嘉都要調侃一句,阿姨叔叔這是想“賣兒子”。

“那你怎麽想的,我明天接你出來吧,別住那破地方了,信我,我真的能幫你擋他們。”

沈讓情緒收斂,輕輕一笑:“我住在這地方,他們估計來都不想來。”

方南嘉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不愧是你。”

“那你的婚約對象怎麽處理?”方南嘉繼續問。

沈父沈母知道他喜歡的類型,專門順着沈讓喜歡的類型找個家世背景都不錯的姑娘,聽說父母都是公務員,退休金特別高。

那姑娘見過沈讓幾面,一見鐘情。

但沈讓當着父母的面兒出櫃了,堅決不答應這場婚約,這個才是沈讓下定決心離開他們的真正原因。

沈讓淡淡的說:“跟她說清楚了。”

“她啥反應。”

“應該就是你當年大學表白被拒的反應。”

“我靠!你還真是我的好哥們。”方南嘉無語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大學他們是同個專業同個宿舍,每每兩人走在一塊沈讓都是一塊亮麗的風景線,而他就是背景板。

就連大三他約喜歡的學妹出來表白,結果人家學妹還是看在他跟沈讓是好哥們的面子才肯出來的。

呵呵 。

方南嘉挂電話前放狠話:“你今晚睡覺最好睜開眼睛。”

沈讓起身收拾滿地的快遞箱子。

都是一些家具小擺設跟日常必須品,他拆之前都會下意識看看單子上面的信息。

提前知道箱子裏裝的是什麽讓他心裏有譜。

他從大件開始,拿起其中一個深灰色快遞袋,摸起來是軟彈的手感。

沈讓不太對勁,看了眼單子,狗窩貓窩狗墊子。

最後一節下課後就是放學時間,文硯修的課只要安排在這個時間點,基本沒有二十分鐘都走不了。

好不容易講完了,文硯修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實在是講累了,在原地休息了一小會兒,才拿起手機看了看。

這一看就不得了,有人給他五六個電話。

怕是緊急的事,文硯修沒多想回撥過去,對方也很快接起來。

對方:“你好。”

文硯修愣了一下。

“你有個快遞不小心被我簽收了,按你家門鈴沒人,我把包裹放在保安室,你回來記得拿走。”

對方的嗓音淡淡低沉的,像潺潺流水一樣,仿佛貼在耳邊,文硯修安靜的聆聽着,連回話都忘了。

“你好?”

文硯修睫毛一顫:“好的,麻煩你了,謝謝。”

沈讓眼皮微掀,輕輕的抿了一下唇,他覺得這道聲音略有熟悉,而對方突兀的寧靜讓他追着問。

“怎麽了嗎?”

不知道是什麽情形會讓兩個陌生人聊起來。

文硯修按揉着眉心,疲倦中帶着安心:“你的聲音,很像我認識的人。”

“看來你們很久沒見了。”

文硯修忽然想笑,他調整心情,單手收拾書本:“嗯,不過,他估計也把我忘了。”

對着陌生人說這些,實在是太尴尬了,文硯修快速結束談話:“快遞的事情麻煩你了。”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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