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江毓夢趁着夜色回到了沈碧遙的家,卻發現早已空無一人。

“阿姨,”她在樓下徘徊了很久,終于見到一個人,“這家裏的人呢?”

“好像剛剛搬走了。”

“那您知道她搬到哪裏去了嗎?”

那老太搖了搖頭。

江毓夢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小樓好像開始傾斜,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塌。

沈碧遙搬走了。

江毓夢無力地倚靠在深灰色的牆壁上,目光渙散地對着天空上青白色的月亮。

你就這樣一意孤行地躲着我嗎……

華亭那麽大,我到哪去找到你的蹤跡呢?

不知不覺中,沈碧遙已經離開半個多月了。江毓夢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一心撲在自己的事業上,卻還是沒有辦法。她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卻覺得沈碧遙的身影像空氣漂浮在每一寸塵土之上。

她從十五歲離開家的那一年起就再也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孤獨,寒涼的燈光好像沁入了她骨髓深處的每一根脈絡,整個世界似乎即将離她遠去。

然而此刻她的心中依然湧動着強烈的欲望,好似貪婪的火焰灼燒着她的肺腑。她開始怨怼自己的無能與懦弱,她想,如果自己足夠強大,姐姐是不是也會順從在自己的庇佑之下呢?

那雙眼在黑夜裏散發出火的亮光。

話劇《良緣鎖》的排練室裏,江毓夢坐在角落裏的長椅上,一邊用扇子扇着風,一邊随意地翻看着今天的報紙。天很熱,不算開闊的排練室內總缭繞着一股熱氣,黏黏膩膩的,總也驅不走似的。江毓夢的心中有些煩躁,把報紙翻動得嘩啦嘩啦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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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政府嚴加打壓,抗日報刊還是源源不斷地湧現在華亭的街頭。她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筆名“青遠”的作者,從前沒有聽說過,也許是剛剛冒頭的小作家。

江毓夢向來不愛看報,不知今日為何竟耐着性子讀了下去。讀着讀着,她忽然覺得這篇報文的文風甚是熟悉,隐隐約約似是很像沈碧遙的手筆。她不禁眼神一亮,心口忽然開始砰砰直跳,連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似的。她的頭一點一點低下,眼睛似乎都要粘到了那報紙上,一字一句地看得更加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忽地多了一個人。

一個穿着灰色西裝的瘦高男人端着煙槍坐在她身邊,女孩被一陣嗆鼻的氣味激得擡頭,對上了那人狹長而渾濁的雙眼。

“導演,找我有事麽?”那人原是這部劇的導演——紀承飛,此人原是華亭有名的大家族紀家的二少爺,家世煊赫,這紀二少爺從小便頑劣,無心學術只日日沉迷于花天酒地之中,最近不知為何又一時興起想要做導演。

江毓夢對這人本就沒有好感,然而她新近挑中的劇剛好被紀家投資,于是紀承飛順理成章地成了導演,江毓夢礙于早就簽好的合約也就沒有再改。

“江小姐,不知一會排練結束您是否有空,不如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再讨論一下劇本的細節,您看如何呢?”

紀承飛的語氣輕佻至極,江毓夢何其聰敏,早就聽出了他話語的弦外之音。

“不好意思了導演,我晚上還有事,改日我們再聊吧。”看着身邊女孩疏離而厭惡的神色,紀承飛瞬間變了臉色。

排練室裏的人不多,都在專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紀承飛向四周張望了一下,便一點一點挪動着身子,離江毓夢越來越近。

江毓夢能感覺到身邊人的躁動,想起身離開,卻被男人一把攥住手腕。紀承飛看着瘦弱,手勁卻大得狠,江毓夢一時竟無法掙脫,只得冷冷地看向男人。

“紀導,還請您自重。”紀承飛一下子站了起來,望向江毓夢的眼神裏帶着垂涎的火熱,他一把将女孩拉了過來推到牆上,一只手死死地壓住她,另一只手旁若無人地向女孩的身後探去。

江毓夢的上半身被牢牢地壓住無法動彈,她只能感覺到那男人身上惡臭的煙味熏得她反胃,抓住了男人意識迷離的瞬間用盡力氣向他的身下狠狠踢去。

“啊!”紀承飛被身下突如其來的痛楚一下子卸了力氣,江毓夢趁機掙脫,朝男人的臉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啪!響亮的一聲在排練室裏回蕩,人們紛紛擡起頭來,才注意到角落裏的情況,卻都忌憚着紀承飛的勢力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只得避過身當做沒有看到。

紀承飛又羞又恨地看着她,狹長的眼睛瞪大了,散發着狠惡的兇光,指着江毓夢的手指顫抖着,卻說不出一句話。過了好一會,終于從咬緊的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嘶啞的聲音。

“你、你等着!我不會饒了你的!”

于是便轉身飛也似的逃走了。

江毓夢還站在原地,似乎還尚未從剛剛的事情中清醒,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着。她早就聽聞那紀承飛劣跡昭著,卻沒想到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自己動手。一想到那人放大了的醜陋臉龐和滿身的嗆人煙味,她便覺得窒息。

一旁的衆人見紀承飛走了也紛紛上前,虛情假意似的安慰了她幾句,叫她不要放在心上,也有人說她太沖動了,這樣做對自己沒好處。

江毓夢聽了只覺得好笑,她自知這次得罪了紀承飛必然會惹上麻煩,然而她向來卻不是肯吃虧的性子。打他那一巴掌都算輕的,她想,要是自己毫無戒備真的跟紀承飛走了後果就不堪設想。

想到這,她心中那微微的忐忑不安終于被全然的憤怒與厭惡占去,暗暗地攥緊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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