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托球
托球
沒有人可以拒絕白川的托球。
……
“你跟着我試一試吧，我先幫你調整一下姿勢。”說多不如做多，北信介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決定先看着白川。
“好！”白川對北信介言聽計從，狠狠點頭，有模有樣照着北信介的例子，擺好姿勢。
“擡手，手臂要有彎曲一點，”北信介起身，直接上手握着白川的胳膊擺位置，“手掌貼在排球的這裏。”他有開始擺弄白川的手指。
白川一一照做，就是目光呆滞起來。
阿巴阿巴，肢體接觸！
北信介手上因為打球，有着一層厚厚的繭子，劃過白川皮膚，引起一串串雞皮疙瘩，但他并未發現，依舊認真指導着白川。
“大概就是這樣。”北信介覺得差不多了，就提議道，“你保持姿勢，往上托一個球試試，記住手腕用力。”
“好！”白川渾身一顫，斂起神情，嚴肅應聲。幾個深呼吸結束，白川在空中随便找了個點，雙手用力，托球成功。
北信介眼睛瞪大了一點，旋即看着白川說道：“再來一球，我打一下試試。”
白川不懂，但覺得對方應該很滿意自己的表現，立馬咧開嘴：“好嘞！”
在托球的前一秒，北信介後退幾步，助跑起跳，白川見此眸光一閃輕微地調整了手腕，球徑直射出，并停在了北信介的手下。
排球落地，彈起。
——完美的扣殺！
鞋子摩擦體育館地板的聲音極度刺耳，但北信介此刻什麽也聽不到，一顆顆恰到好處的球，完美貼合着手掌的弧度，打擊時“嘭”的一聲，就像俄羅斯轉盤唯一的一枚子彈正中太陽穴，短促刺激宛如夢境。
“再來一球！”北信介握拳，目光如炬地看向坐在地上的白川，他高估自己也低估了北信介。
“好！”白川笑容燦爛，即使早已超過部活時間，也沒有半點不耐。
只有我們兩個了。
朝氣、蓬勃、野心、欲望、不屈、堅韌、精密、貪婪。這樣的北信介，令人移不開眼。
“北同學，真的很喜歡排球呢……”白川低喃，舉起雙臂，手腕用力，一顆球出現在跳起的北信介的手心前。
“嗯，很喜歡。”北信介聽到了，落地之後用手背抹掉流下的汗水，看着不遠處四散的排球，認真地說道。
“啊，這句話要是是對我說的就好了……”白川微微後仰，再次托出一枚球，長時間的托舉，導致他的手臂有些酸痛，精密度略有下降。
北信介沒打中，他的身形好像在半空中遲滞了一下。
“北同學？”這是北信介第一個沒打出去的球，白川歪了歪頭，“是累了嗎？”
“……不。”北信介已然落地，不過一直低着腦袋，說話變得吞吞吐吐。
帶着疑惑，白川起身走上前去，“真的不累嗎？臉，很紅哦，難道是太熱了？”
北信介幅度極大地搖着頭，手臂都甩了開來，“不，不熱，白，白白川，你剛剛……”
“嗯？”白川眨眨眼，“我剛才？我剛才……”他愣了幾秒，然後猛地抓住北信介的雙臂，把人往上提了提，北信介順勢擡頭，二人對視，“我，說出來了？”
“呃……”北信介目光游移，尴尬地撓了撓臉頰，在白川驚恐的眼神中，點了點頭，“嗯，說出來了。”
說的什麽來着？說想要信介的“喜歡”，對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白川尖叫起來，不管不顧，衣服也不換，連滾帶爬地跑了。
是的，無所不能的白川，再一次逃避了。上次是那束雛菊。
太遜了！
白川邊迎風奔跑邊在心裏罵自己。
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而站在原地的北信介，就那麽呆呆地低下頭，看着地板，地板擦的很亮，亮到燈光一打，能照出他通紅的臉。
“啊啊啊，白川…笨蛋！”北信介捂住臉，低聲嚎道。
我也是笨蛋，點出來幹什麽！
良久，北信介動了，他長舒一口氣，揉了揉臉，轉身開始收拾器具。等收拾的差不多，天也開始暗了，他鎖上體育館，急忙跑回更衣室換衣服準備回家，途中沒注意，掃落了放在更衣室門邊櫃子上的書包。
聽聲音感覺不太對，北信介怕給人摔壞了東西，心中道了一聲抱歉後，小心地拉開了拉鏈。映入眼簾的是焉掉的雛菊，那奇怪的聲響來自包花的紙張。
“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北信介沉思，“白川？”他合上書包，仔細看了看，沒有意外，就是白川的書包，“放在這裏，還是帶回去明天還給他？”
正當北信介舉棋不定時，包內響起一串鈴聲，是很悠揚的鋼琴曲。北信介遲疑着找到了白川的手機，沒見過的智能全屏上顯示着——白龍一郎的名字。
是白川的父親。
北信介沒有操作，靜待着鈴聲停止。半分鐘後，響鈴界面消失，緊接着出現的，是鎖屏畫面——素描紙上一位起飛的少年。
“……”北信介不知該作何反應。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伴随着鈴聲的，還有更衣室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北信介聞聲擡起頭，正對上滿頭大汗的白川。
“北同學。”白川下意識喊人，在注意到北信介手上的手機和書包後，瞳孔一縮，大步上前奪了回來，厲聲喊道：“誰讓你動我東西的？！”同時毫不猶豫地拒接電話。
“對不起。”北信介愣住，垂眸道歉。
白川點了幾下手機，周身氣壓極低，煩躁地将手機扔回書包裏，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完蛋！嘴快了！
內心尖叫着，白川手足無措地說道：“不，不用，我，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話的，我只是有點着急……”
不想讓信介發現。
想到自己書包裏的東西，還有之前父親說的話，本來跑出去二裏地的白川冷靜下來，又着急忙慌跑了回來，一回來就見自己的書包和手機被在意的人劫持，瞬間呼吸停滞。
北信介搖了搖頭，“是我的錯，對不起，動了你的東西。你的書包被我不小心弄到地上了，我以為摔壞了東西，電話我沒有接，只是拿了出來，抱歉。”他是想着，若是白川家裏人打的，正好說一嘴白川的書包在他這裏，但是臨了想起了白川的話，自己也不懂智能手機的操作，也就沒接。
——“那兩個人又不住在這裏。”
白川無意識地扣着手，樂呵呵地說道：“嗯嗯，謝謝你幫我看着書包。”說完又補充問了一句，“你沒看到什麽吧？”
他書包裏除了一束花，還有一個素描本，裏面有些，白川這兩日随手速寫的東西。
想到這，白川有些心虛，問完便悄咪咪地打量北信介的神色。
北信介思索幾秒，期間白川扣手越來越用力，直到他說出：“沒有。”白川這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調整好心态，白川扯開笑容，“那北同學，書包拿到，我就先走啦！明天再一起打球！”
“好。”北信介微微一笑。
兩人對話都有點心不在焉，以至于北信介沒發現白川扣爛了手，白川沒看到北信介猝然的笑。
白川從衣櫃裏拿出自己的衣服，囫囵塞進書包，到門口對北信介大力揮了揮手，跑開兩步頓住，而後緩慢地一瘸一拐地走起。
擡手回應幾下，北信介也迅速換好衣服，拿着東西走出學校，還沒出校門，就看到白川上了一輛看起來不便宜的黑色轎車，一旁是給他開門的司機。
後座車門打開，北信介眼尖注意到了裏面早就坐着一個人——穿着黑灰色的正式和服。
汽車開走，北信介獨自踏上了回家的路。明明一直一個人，可能是昨天和前天都有人一起，這會兒顯得有些孤獨。
等回到家，這點孤獨立刻消散，奶奶和爺爺都在等他回來。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信介。”
暖意充盈，北信介在日常拉伸按摩後，鑽到了被窩裏，美美入睡。沒了昨夜那種昂貴香氣的萦繞，他這一覺睡得很舒坦。
許是今日運動量大，北信介久違地做起了夢。夢裏的自己正作為主攻手奔跑在賽場上，碩大的體育場座無虛席，所有人都在歡呼着，當氣氛到達高潮，他的面前飛來了一顆旋轉着的排球，它在空中恰到好處的位置停滞一瞬，而北信介則抓住了這一瞬，屈膝躬身，腳掌用力，在腳尖離開地面後，他猛然後仰，雙腿伸直又蜷起。
他飛了起來，飛到了那顆排球之前。
周圍的聲音如潮水般退散，北信介的世界裏只省下這顆排球，手臂的肌肉繃緊，憋氣致使兩頰鼓起，他如同破門的士兵，奮力揮下。
砰——
咻——
排球落地，哨聲響起。
掌聲如雷，驟然回歸，如平地驚雷，炸得北信介抖直了身體。
他喘着粗氣，側頭看向了那顆排球的來源，朦胧之中，只見紮着小揪的少年，彎了彎湛藍的眼眸，張開嘴用口型說着——“好球”。
城門已開。
……
重複一遍——沒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