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草莓蛋糕

草莓蛋糕

2025年,一顆隕石從天而降,放射性物質改變了地球某些生物的基因序列。科學家所觀測到的最為顯著的結果就是,一棵蘋果樹的基因序列發生改變後開始倒着生長了。幸好蘋果還是會掉下來,不然這将颠覆建立百年的科學認知。

所幸該事件并未對人類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響,人們對此的關注度日漸分散。直到二十年後,一篇報告揭示了隕石坑附近的居民異乎常人的能力,全世界的目光重新彙聚于一處,全世界的人為之嘩然。

為了獲得超能力,不少人不遠萬裏來到隕石坑,只為了帶走一抔土,從此吃飯睡覺都要帶着土一起。哪怕管理者用鋼鐵銅牆将隕石坑層層圍住,這一瘋狂的趨勢依舊沒能被制止。挖牆腳的工具賣得火爆,鑲金牙戴墨鏡的人每天準點直播越牆挖土,新型“淘金熱”應運而生。

超能力究竟對人體有無危害,什麽情況下才能獲得超能力,至今為止科學家們依舊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就在人類暈頭轉向的時候,教育學家站了出來。是的,每當出現亂象,教育永遠是被送上風口浪尖的不二之選,不可避免地進行專項調整。

在教育專家的建議下,人類耗時三年,建造出了一所國際超能力學園。凡出現超能現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被邀請前往學園進行新式教育。至于新式教育培養什麽樣的人的目标,外界無從得知,而根據內部學生的自訴,似乎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被神秘薄紗籠罩着的學園,輕而易舉地成為了衆矢之的。人們終于不再執着那萬分之一的概率,紛紛丢下了鏟子,離開了隕石坑,轉而開始對學園內部動起了念頭。

他們每天打着“公平教育”的旗號游行吶喊,投訴信從四面八方傳進學園,最終學園不堪其擾,向下設立了附屬學校用以觀測記錄有可能獲得超能力的孩童,除此之外,這些附屬學校與其他普通學校并沒有多大區別。

随着附屬學校的建立,以及每年一次的基因檢測,人們總算得到了安慰,轉而将自己資質平庸的孩子硬塞進附屬學校,好像入了學以後一定會成為超能力者一樣。結果就是,每個家長都想把孩子塞進附屬學校,但學校名額不夠,于是超不超能力之談又回到了金錢這一層利害關系,最後背鍋的都是孩子。

社會各界流傳着一句比喻:學園是龍門,附屬學校是激流。鯉魚要想躍龍門,前提得先在激流中脫穎而出。

*

程添是在五歲的時候發現自己與其他小孩不一樣的。

雖然家長會不惜金錢将孩子送入學校,不過,附屬學校每年的基因檢測一定不會讓有超能力的孩子入不了學。譚芃芃屬于前者而程添屬于後者。

程添五歲時從爺爺的麥田裏溜達了一圈回來,睡了一覺以後就獲得了一種超能力:讀心術。

但這不是一般的讀心術。

一般來說,普通人在說話的時候是看不見類似于電影字幕一樣的字的,程添卻能在現實中看到那些。只是有時候,漆黑如蛇一般的字會比人先映入眼簾,這種情況着實能吓人一跳,尤其是在程添還沒認識多少字的時候。

Advertisement

超能力的存在令他苦惱,每次讀心都會不可避免地感到昏沉,就像有人緊緊捂着他的耳朵一樣。

五歲,程添的衣擺被旁邊哭得跟條小鼻涕蟲似的小孩兒緊緊攥着。小鼻涕蟲周圍憑空且頻繁地冒出一堆的“嗚”字。

雖然通過檢測獲得了入學資格,但程添并不想告訴其他人自己的超能力是什麽。原因就是,容易被人讨厭。

一開始,兩個小孩兒是牽着手來的。礙于兩家父母的深情凝視,程添一路牽着小鼻涕蟲的手,直到拐進教學區的小路才松開手,并和他保持了安全距離。

譚芃芃他們家是剛搬過來的,兩位母親在學生時代是好姐妹。譚芃芃的母親聽說老家灣裏建了超能學園附屬學校,立刻舉家從首都搬了回來。遇到以前的好姐妹敘了半天舊,兩人一拍即合,挨着住了下來。

初次見面的時候,程添是不喜歡這個新鄰居家的小孩的。

原因很簡單,他初來乍到就十分顯眼地背了一整篇《行路難》。鄰居們的誇贊不論是聲或是形,都像浪潮一樣在天上翻卷,譚芃芃由此榮獲了第一個稱號“小天才”。他的母親抱着他,一邊說着“沒有什麽特別教育啦,都是孩子自己喜歡才背的哦吼吼。”一邊問程添母親,程添會什麽?

程添會什麽?嗯……當時,他的手裏還握着一根冰淇淋,天氣炎熱化得快,都流到了手上。最後,他在衆人面前表演了如何一口氣把冰淇淋吞進肚子裏。

也許程添的母親特別喜歡譚芃芃的母親,以至于愛屋及烏對譚芃芃也喜歡的緊。回去之後,程添的母親就對程添千叮咛萬囑咐在學校裏一定要對譚芃芃好一點。程添平常最聽母親的話,但對這句話卻總是左耳進右耳出。

離開父母的“小天才”本性畢露,成了現在的“小鼻涕蟲”。

譚芃芃扯着程添的衣角,默不作聲地跟在程添身邊靠後一點的位置,但走漏的心聲已經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程添心想着小鼻涕蟲怪可憐的,要不就妥協一次吧。

他再次牽起了手,而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前。

下一秒,小鼻涕蟲身邊的字幕就變了。

程添覺得自己的掌心被燙穿了一個洞。

譚芃芃就跟陀螺一樣換了副面孔,在心裏連聲吶喊“我是未來之星!”“我是未來之星!!”“我是未來之星!!!”,一聲比一聲有氣勢。

老師也被“未來之星”自信從容的氣質吸引,走過來矮身誇贊:“好帥氣的小朋友,你們兩個一起來的呀?”

“嗯!”未來之星點點頭,接着扭頭看着程添,“我們是未來之星!”

程添:“……”

老師明顯愣了愣,這讓程添更加害臊了。

命運在他們之間打了個結,從那天起,他和譚芃芃做什麽都在一起。

入了附屬學校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到初中都可以直升。

程添總比譚芃芃高半個腦袋,也比譚芃芃沉默寡言,膚色也比譚芃芃深一個度。因為後者的主動,他們倆就從幼兒園開始,從譚芃芃主動找程添拼桌開始,一直、一直都是同桌。

“啊——”深冬中,譚芃芃一口咬上了冰棍,終于自作孽地把舌頭凍住了。他想默不作聲地将舌頭抽離出來,結果是越用力粘的越緊。

程添本想視若無物,可——

“可惡,這點冰還想和聰明帥氣勇敢無畏的本少爺作對!我會讓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誰更高冷!嗯……”

程添擡起手,撣開些飛出來的字幕。

“還是粘着啊,怎麽辦,舌頭要凍斷了,這輩子都不想再吃冰棍了…等等、等等,冷靜一點,你可以的譚芃芃。拿出平常的三分鐘熱度,哪怕南極洲的冰也能輕松被你感化。啊,我現在在想什麽!像個傻叉一樣……”

是啊,你在想什麽……程添無奈一笑。随後,他站住腳。

身旁的譚芃芃立馬也停住,他叼着冰棍,側過臉,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幹笑着掩飾道:“今癫癫氣真好。”

下一秒,程添的臉在眼前放大,他用兩手圈住冰棍,擋在自己嘴前,湊近身,低頭。在譚芃芃睜大雙眸的時候,溫熱的氣流在唇邊回繞。

空氣中白霧穿林,寂靜的上坡,除了柏油路兩旁的松針外別無他物,幹淨地有時候松鼠跳過也能輕易地捕捉到。這裏平時不會有很多人經過,如果有車輛駛來,在坡路拐彎處都會發出聲音。

所以此刻,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譚芃芃被吓到退開兩步,他面紅耳赤地道:“你這是……”

“凍住了就解凍啊。”程添拎起包,繼續安靜地走在路上。

雖然身後的人沒有說話,但心裏早已經炸開了花。

三個月前,譚芃芃向程添告白了,也在這條路上,只不過那次是放學回程。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身後時不時會有單車鈴聲響起。

放學路的人來人往中,譚芃芃望着天空,望着天空下的一排排房屋。不知道心裏想到了什麽,幾乎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喜歡你”。

然而程添就像往常一樣,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淡定地瞥了譚芃芃一眼,淡定地說了句“晚上來我家吃草莓蛋糕吧”。譚芃芃原本因脫口而出的“喜歡”而感到不知所措,聽到這個邀請,他松了口氣。

從那以後,譚芃芃沒多大變化,反而程添變得越來越在意了。

譚芃芃“喜歡”程添,其實程添一直都知道。每當自己替譚芃芃做了什麽舉手之勞的小事,譚芃芃都會在心裏由衷地發出一聲喟嘆,仿佛一只十分享受撓癢的貓。然而這種感情只是所謂的依賴感吧,程添這麽覺得,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信任感堅不可摧,怎麽會是那種喜歡呢。

“他喜歡我?”

程添幾乎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身邊那個人再也沒有表露過那種喜歡,他不由懷疑譚芃芃那天是吃錯藥了。

好像只有他一個人為此苦惱。

他本不想過多使用自己的超能力,為了讀懂譚芃芃的真心,程添每天都為他開了讀心術。然而這個人的心聲實在太嘈雜,撈一點有用信息譬如大海撈針。

程添雖沉默寡言,卻非耐得住的人,如果一件事困擾他太久,那麽他就會主動斬亂麻。譚芃芃困擾了他太久,三個月,已經是程添的極限。他一定要讓譚芃芃再說出那句“喜歡”,至于在不在一起,那是以後該思考的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