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烤松餅

烤松餅

哪怕時日再煎熬，三個月也還是匆匆而過。程添從小到大堅持過最久的一件事就是養譚芃芃的蠶，如今等譚芃芃再次表白又刷新了他的記錄，他似乎掉進了名為“譚芃芃”的黑洞，無計可施。

程添細想了自己能讓譚芃芃心動的瞬間，并把它們一個個羅列在備忘錄上，可任憑他想破腦袋也列不出三條出來。難道有人會喜歡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譚芃芃不是總罵他“混蛋”“小氣鬼”“自私鬼”麽？難道有人會喜歡一個從小忍受着長大的人？雖然這個喜歡的對象指的就是他自己，可程添仍是忍不住感嘆一句“譚芃芃的口味還真是獨特啊”。

他一手支棱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急促地敲着桌子，每當他想不通一件事的時候就會這樣子做。電腦屏幕的光印在他的臉上，備忘錄裏的三條“心動計劃”寫得也十分簡略：近距離、肢體接觸、誇他。

近距離和肢體接觸重了吧。他想了想，“啧”了一聲，冷漠地摁上回車鍵删除掉了“近距離”這三個字。

誇他，身邊所有人都在誇他，如果自己再盲目地誇，譚芃芃不得飄上天了？幾番思索下，最後把“誇他”兩個字改成了“損他”。說起來，程添長到這麽大從沒罵過什麽人，唯一讓程添破例的人就是上面一直說的那個人。嗯，一定是他罵起人來太悅耳了的緣故吧。

怎麽連他都被譚芃芃傳染了。程添一把捂上臉，額間青筋突突地跳了跳。

即使蓋上被子閉上眼，縮小版的譚芃芃在他的腦海裏不停轉悠，他本是擡下巴叉腰自視甚高地圍着夢裏的程添轉，在程添妄圖洗腦的情況下，“譚芃芃”忽然掉在空白的地面，抱着膝蓋泫然欲泣。程添擡手打算拉起他，卻發現自己的食指就足以抵得過譚芃芃的全身。那個幻影抱着自己的手指上下蹭，程添緊張地甩手，譚芃芃被一把甩了出去，Q彈地在地上彈了三下，委屈地抱膝埋頭。

煎熬了十幾分鐘，程添猛地睜開眼，趕蚊子似的擡手撣了撣空氣，卻仍是沒趕跑腦海中的譚芃芃。

灣裏的冬天很冷，當灣裏開始下大雪的時候，內陸地區依舊晴朗。是以，來海邊小鎮賞雪的旅客的數量能同夏季的媲美。每當下雪天到來，程添家就不會閑着，這十幾天裏，幾乎所有營業着的店鋪都能爆單。旅店住滿了人，就連平時沒多少人的酒館也異常火爆。

“自行車一籃子雪該怎麽清理啊……”屋外，程加的聲音隔着門板傳進來。她呵了口氣，上下擦了擦手取暖。

話音剛落，家門由裏解鎖打開。程添拿着鏟雪的工具，從頭到腳全副武裝包裹得嚴嚴實實，眼珠子微微挪了方寸，看到程加蹲下身掃車籃裏的雪就料到了她要去幹嘛。自從程添不再騎車，這輛自行車就被程加擅自安裝上了籃子。程添對此倒并不反感，相反，他還挺期待的，因為每次都能從車籃裏看到些那個男人送的玲珑珍馐。

“家裏也很忙，每次都是我一個人幹兩人份的活。偶爾也分些活啊。”程添收回視線，專心掃雪。

程加抖出最後一捧雪，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彎，她站直身子，回眸一臉“你放心”地道：“姐不會讓你累着的。”

程添只淡瞥了眼程加，不加以回複。

于是程加推開車走了，并且在譚芃芃家門口停下。每到下雪天，譚芃芃家便會門庭若市，無他，只是有錢請些鏟雪工罷了。如今的科技已經發展到多功能機器人管家遍地開花的程度，但與科技發展同時逐日遞增的還有人與人之間強烈的感情。哪怕掃雪的工具、機器有多齊全有多便利，幾乎每家都有最先進的設備，可是人們卻追求起“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過去時代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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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付費請人來鏟雪的情況，幾乎一呼百應。其實不付費大家也會來搭把手的，畢竟都是老熟人了，但譚芃芃家有錢沒地方花，就是要付給他們勞動費。嗯……這樣算是發善款吧？

程加熱情地過去打招呼，“哦吼哦吼”着撣開門鈴蓋子上的雪，笑眯眯地摁下了門鈴。

程添捏緊了掃帚。他就知道自己姐姐淨會給自己出馊主意，不，是淨給他找麻煩……不過這次倒真幫了他一個忙。

他思忖着，捉摸着，決定在鏟雪的時候和譚芃芃來些肢體接觸。

不出意外，聽到鈴聲的譚芃芃一定會興奮地掀開大門，不管雪地多滑也會飛躍而出跑向自己這邊。程添一邊如此确信，一邊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往他家的方向游走，嘴角壓抑不住地微微揚起。

“哎？！”姐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她的語氣好似驚訝中帶着惋惜。未按照預期發展的情況一時之間讓程添有些空落落地，他終于擡起頭往譚芃芃家看去。只見他媽媽扶着門框和姐姐在小聲交流着什麽，程加的表情也是很關切的樣子。

盡管程添很用力地豎起耳朵聽了，可是門口熱情清雪的人的聲音喧嘩的很，就像屋頂厚厚的一層雪，将她們倆的交談聲覆蓋地嚴嚴實實。

直到程加重新坐回車椅上，扭頭對程添抱歉一笑道：“今天還是得你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啦弟弟。”

程添就沒想過這個人會幫點什麽忙，聞言也只是懶得理會她。

倒是他，譚芃芃，他怎麽了？生病了？不應該吧，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他轉身想問問程加，結果她已經揚長而去，在路上留下了歪歪曲曲的深色車印。

白汽從嘴裏呼出，他擡頭望着天色，銀白色的天空底下還飄着些小雪，在接近海面三米高的地方，雪就隐身不見了。

他握緊了手柄，做了幾番思想鬥争後丢下七七八八的工具，扭頭跑進屋裏。他将身上的裝備一個勁都卸了下來，媽媽端着一盤剛剛出爐的烤松餅出來，見他着急忙慌的樣子，驚奇道：“小添啊，你怎麽了？遇上了什麽事？”

程添跑到玄關，有些手忙腳亂地換了雙鞋開門：“媽，我去譚芃芃家一趟。”

“不就在旁邊嗎？不用這麽着急吧？”媽媽笑了笑，她将手裏的盤子往前送了送，“看，這是媽媽剛做好的，先吃點填填肚子——”

“我先走了。”他沖出了門外。

“——吧？”媽媽的笑容還挂在臉上，聽見家門“嘭”一聲關上，脖子也微微彎了彎，“真是女大不中留，男高也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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