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肉夾馍
肉夾馍
“芃芃把自己關房間裏三天了，唉，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譚芃芃的媽媽熱心地替程添找來了雙拖鞋，說話的時候臉上堆滿了欣慰之色。
說起來，程添進譚芃芃家的次數其實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每年的燒烤節會陪着譚芃芃進屋裏搬東西，程添幾乎沒有進去過譚芃芃的家，是以對裏屋的各種布局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他環顧了一圈沒找到卧室，這才想起來譚芃芃的房間在三樓，他們兩家的房型本來就不太像。
站在譚芃芃門口的時候，程添做了個深呼吸，敲響了門。
過了很久，既沒有“請進”也沒有“不方便”的回應，即使能開讀心術讀一下屋裏的狀況，但程添覺得在人家房間裏讀心跟偷窺有什麽區別，是以就克制住了自己。
他再次敲了敲，反倒是譚芃芃媽媽回應了他：“直接開門好啦，芃芃現在的狀态啊，除非你主動找他，不然他不會理人的唉。”
到底出了什麽事。一向主動的譚芃芃竟然到了要別人主動的情況？
程添主動開了門。
眼前，譚芃芃把額前的頭發都紮了起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後，他整個人都變得利落極了。
房間裏開着暖氣。也許是溫度打的高的緣故，譚芃芃身上只套件粉色短袖，穿着紅色長褲的一條腿曲折着踩在座椅上，一手支楞着下巴，一手轉着筆，正聚精會神地盯着桌上攤開的，預計有兩本英語書大的習題冊。
原來他只是在學習啊。
松了口氣的心情與遺憾的心情交織在心裏，讓程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最後還是譚芃芃替他做了選擇。那雙淺褐色的眼眸轉到了門口方向，看到來的人，出于某種不可思議的反應，他愣愣地睜大了眼睛。
“你怎麽來了？！”他“嘭”一聲合上習題冊，面紅耳赤地扭頭看了眼光線白茫茫的窗口，又回頭盯着程添道，“這時候你不應該在掃雪嗎！”
“我能進來嗎。”程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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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進來吧。”譚芃芃猶豫片刻，那條明顯有點無處安放的腿最終還是踩上了拖鞋，他站起身，邊撓脖子邊朝程添走進。
他看着心事重重的樣子，越是想憋住就臉就越紅。他現在一定在想些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不過不論譚芃芃在想什麽，這家夥一定都會說出口的。
“那個，程添啊……”譚芃芃擡起頭，他的視線仿佛被燙到了，兩人的視線只碰撞了一下就錯開了，譚芃芃強顏歡笑道，“我前幾天……”
“怎麽了。”
“我前幾天夢到你了。”他說着，坐到床邊十指絞在一起，半晌，他呼出一口氣，道，“我夢到你要抛棄我。”
程添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他：“然後呢？”
“然後……”他用手捂緊臉，“我就強吻了你。”
“……”
“你生氣了，在夢裏。”譚芃芃很快接上話，過了片刻，他透過指間間隙小聲詢問，“你真的會生氣嗎？”
這是一道超出程添解答能力的題，被人強吻那肯定很不爽啊，但如果是譚芃芃的話也不至于到生氣的地步。這種事還真不好幹脆地給出個标準答案，所以，程添選擇了盯着譚芃芃看，一直盯着看，直到對方在心裏給了個他自己能接受的答案。
“怎麽不回答我啊，是我的問題太蠢了嗎？不對，莫非——他不會生氣！”譚芃芃的表情猶如化開的冰雪，他冁然一笑，繼續思忖着，“呵呵就知道，不想想我是誰啊，聰明絕頂大美男，排着等我親的人估計都能把海給填了。生什麽氣，我還生氣呢，居然敢抛棄我！”
“你這幾天都在幹嘛？”程添問。
只要程添不太想繼續某個話題就會在對方說話間頓的時候轉移話題。有的時候譚芃芃話說到了興頭上，可是程添不想繼續聽下去了，被打斷說話的譚芃芃則會一臉惱怒地盯着程添的後腦勺，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踩得極有脾氣，極其刻意，以此發洩不滿，并希望得到程添的重視。然而沒有什麽用。
想到這，譚芃芃忽地感覺自己的心髒像被一雙冰冷的手狠狠揉了一把。“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他沮喪地想，“不然怎麽會每次都不愛聽我說話……明明想聽我說話的人這麽多。好像，從小到大，他一點都不珍惜我，為什麽我卻總是要巴巴地過去找他呢。”
程添安靜地聽完了。
譚芃芃也終于想起來程添會讀心術，忽然腦子一片空白。
半晌，譚芃芃說：“真讨厭。”
程添：“？”
“我幹什麽……和你……沒關系。”譚芃芃低下頭。
程添：“哦。”
譚芃芃輕笑了一聲。他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如此敷衍，就連安慰的說辭也不曾考慮過。現在的他再怎麽擰巴地想東想西都會被程添知曉，壞脾氣也好，壞心思也罷，各種不堪的想法都将被程添一覽無餘。每當他顧慮到這一層，他就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程添。
其實關于方才說的那個夢，譚芃芃撒了謊。夢裏的譚芃芃因為程添說了“不想和你做朋友”而氣憤到了極點，不論程添怎麽說都哄不好，最後程添輕吻了他。譚芃芃氣消了，連帶着夢也醒了。這下更加沒法見程添了，他怕一見面，自己的心意就相當昭然若揭了。
真讨厭。程添的超能力真讨厭！
“如果我有超能力，那一定要是反彈術才行！”
程添瞥了眼譚芃芃，不明白他的思維怎麽跳得那麽快，突然就從委屈跳躍到了想要超能力。
“晚點和我一起去找我姐吧？”
“怎麽找？自行車不是被騎走了嗎？”
“王波然開他家的面包車載我們。”
“我不要和他一起。”
“那我一個人去了。”
譚芃芃盤起腿，眉頭豎起，肅道：“你就不能再問問我去不去嗎？萬一我反悔了呢？還有，為什麽不問問我為什麽聽到王波然就不想去了？”
“為什麽要問啊……問東問西的你不覺得麻煩嗎？”程添垂下眸。
“難道你不好奇我怎麽想的嗎？”譚芃芃長眉松了松，他像在讨要一個正面的回答，用商量的語氣問道，“我可是一直一直在思考你會怎麽想怎麽做……”
然而程添卻說：“為什麽要想這麽多，我怎麽做怎麽想都和你沒關系啊。”
“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不都會相互關照對方嗎？哪怕是普通朋友之間也是會寒暄的啊，何況我們從小就……”
“你除了我，還有別的普通朋友嗎？”程添問。
一瞬間，譚芃芃呆愣在原地。普通朋友這幾個字眼如鲠在喉，他對程添有些失望了。
另外一邊的程添以為譚芃芃在深刻反思，火上澆油地道：“朋友不是供你利益最大化的商品啊。雖然你覺得你自己很行，但那并不一定是別人所需要的。以前的同學現在還有幾個會主動聯系你？一個人再怎麽優秀難道真的無可替代嗎？”
譚芃芃站起身，他的表情變得很難看，程添見過不少次譚芃芃生氣的樣子，但他從沒感受到什麽壓迫感。生氣是多種負面情緒沖撞在一起的産物，當負面情緒到達阈值，就會像潰壩一樣洶湧。而從前程添所見到的譚芃芃生氣的樣子都是沒有到達阈值的狀态，是以他從來沒有放在心裏過。這一次來勢洶洶，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一股怒火從他身後騰升。
他将程添拉了起來，單手開了門：“我不想見你了。”
“？”走到門邊的時候，程添抵住了門框轉身，他的後背貼在門前，眉心一皺，“你怎麽了？”
“在你心裏，我還比不過王波然。”譚芃芃氣得拳頭發抖，他狠狠別過臉，“我讨厭你！”
讨、讨厭？！程添大為震驚。他這次是本着勾引他說“喜歡你”才來找譚芃芃的，結果怎麽就成了“讨厭你”……
說完那句讨厭以後，譚芃芃就住嘴了，他抿着水潤的下唇，不再願意看程添一眼。
程添知道自己再不說些什麽就糟糕了。但是該說什麽，他不會說話，性格也很差勁，根本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讓他怎麽在這麽短時間內說出什麽哄人開心的漂亮話來。
當他往前走一步的時候，譚芃芃就伸出一只手和他保持距離。不知心底那種奇怪的心情是從何而起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拽着譚芃芃伸出的那條手臂将他整個人帶到了自己懷抱裏。
他的下巴貼着譚芃芃的脖頸，像捆柴一樣緊摟着他的腰。
“如果我沒把你當朋友。我不會像現在這樣抱你，也不會背你，和你一起上下學。”他試圖以此喚醒譚芃芃和他的記憶，但他不知道譚芃芃已經快被他摟得喘不過氣了。
“我、知道了——你快……松手……”
程添以為譚芃芃還在和鬧別扭生氣，死活不肯不松開：“你不知道。”
譚芃芃連踢帶甩，紅色長褲都因為掙紮掉了半截下來，這才終于才從程添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呼吸上了一口新鮮空氣。
*
檐下，譚芃芃垮着張苦臉送走程添。而程添的臉上則春風拂面，心情甚好：“嗯。一切正按計劃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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