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米

國際超能力學園附屬學校,一年會有一次基因檢測計劃,用以觀測記錄有可能獲得超能力的孩童,并對這些孩童進行特殊考核。

檢測在每年繁花似錦的四月春日進行。

高三那年的四月,春風和煦,細雨蒙蒙,偶爾春雷湧動,大雨如珠驚擾人間。學校新修築起的石砌池塘,落滿了輕盈粉嫩的花瓣,石亭頂上的枯白竹葉沾染了塵泥露水,于亭中休憩的三兩學生,大多是來此避雨的。

等墨染的天空不再飄墨,日光穿透雲層照耀在亭階前,亭下的人才拿起書籍,撿起靠在亭邊的傘離開。

“話說,你還要對學校隐瞞自己的超能力嗎?”王波然問。

程添:“你告訴他們了?”

王波然:“我看你說不說,你說了那我也說。”

程添抿唇,沉默半晌,道:“我不會說的。”

王波然仿佛也猜到了,随口道:“你真不好奇國際學園是怎麽樣的嗎?”

程添:“好奇是一回事,不想去也是一回事。”

“好吧。”王波然攤開雙手,“你這多可惜啊,別人二十幾的成功率,哪怕撒謊也要編一個能力出來呢。”

話音剛落,王波然瞥了一眼程添。卻見他正朝着一個方向看過去。

譚芃芃的背影就立在教學樓廊下,低頭垂眸,一行一行地仔細地閱覽着手中的報告。

他一手摁上程添的肩:“還是有人想去的,你怎麽辦。”

程添撣開他的手,朝譚芃芃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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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譚芃芃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以後,立刻就放下了手裏的報告單。他側過身,看到程添的時候有些驚訝。剛剛檢測報告有超過百分之十五概率的學生都被叫去開會了,這麽快就開完了?

“嗯,開完了。”程添說。

譚芃芃下意識捂嘴,撇過臉,悶悶不樂地道:“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了……”

“所以難過?”程添說話的語氣有幾分寵溺又有幾分欣慰。

這是他第一次見譚芃芃努力得不到回報的樣子,原來也會像他一樣灰心喪氣啊。

“這是命運。”譚芃芃嘆了口氣,“大學我們……”

“我不考慮直升國際學園。”程添微笑道,“我們一起,考首都的學校吧?”

譚芃芃驚訝極了:“你不是,從小……就、只想留在灣裏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了?”程添與他擦肩而過,嘴角漾開一抹淺笑,側首道,“偶爾。去見見外面的世界也不錯。和你一起的話。”

灣裏的春天是很迷人的,五彩斑斓的,甜膩的,像掉進了奶油蛋糕中一樣。譚芃芃又從程添的眼中看到了初見時候的景色,雲開見明的藍天,細密垂露的花枝,還有花下的自己。

感受着程添眼神傳來的溫度,他害臊地道:“最後半句話怪油膩的。”

“哦。”程添背對他擺了擺手,“那再也不說了。”

“別啊!”譚芃芃追上他,翹首以待道,“再說一次?”

“不要。”

“再說一次嘛?”譚芃芃合掌拜了拜,因為想到自己“拜托拜托”的樣子,不禁兀自發笑,“真可愛。”

也不知道是誰誰可愛。

“……你開心就好。”

在沒喜歡上譚芃芃以前,程添曾把國際學園定為自己的目标,想要隐瞞到最後揭曉結果的那一刻,狠狠地打譚芃芃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

他早就把國際學園的入學要求和流程摸了個一清二楚,也做足了攻略。可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在悄然間對譚芃芃上了心,也沒想到多年後的譚芃芃會和他表白,讓他對這份感情幡然醒悟。

果然,人生怎麽可能一眼看到頭。

小時候覺得,畢業以後繼承家裏開的烘焙店就好了。姐姐也是這麽打算的,所以在畢業以後就堅定地回來了,這樣一來,程添還想繼續留在店裏就不大好了。

同時,爸媽也希望程添能去外面多走走,哪怕看一眼別處的風景也是好的。

家裏人好像都想把他往外面推,可越是這樣,程添的內心就越是抗拒。

正想着“誰來拉我一把啊”的時候,譚芃芃就蹲在他身前,朝他微笑着伸出了手。

但他不能一直被人拉着走。

所以。

在千萬個不舍中,程添學會了走出保護了他多年的舒适圈。

那個蟲鳴喧嚣的夏夜,困意在反複糾結下漸漸散去,耳邊是譚芃芃均勻平靜的呼吸聲,程添有些埋怨又有些自責的側身摟住他,聲音沙啞委屈地低喃:“真的睡熟了啊。”

“嗯……?”譚芃芃似夢呓般回應了一聲。

一個不得不離開灣裏,一個想一直留在灣裏。

程添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于是…

自那日到現在為止,他終于決定下來了。

程添總是會考慮各種因素,做選擇的時候最能體現出來,總是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所幸權衡利弊以後也總能得出最優解。

他考慮過和譚芃芃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的話,萬一他不喜歡自己了怎麽辦。雖然譚芃芃身邊朋友少,但不代表他交不到朋友,而自己才是那個朋友既少又不敢主動交朋友且沒人會主動找他做朋友的類型。

如果出去的話,譚芃芃就是他的世界,那圍着他轉就是日常了,這樣的話,會不會把他慣壞?

可是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沒有譚芃芃打攪的生活的傷害要嚴重。

“總是這樣患得患失。”程添時常讨厭這樣的自己,他真不敢相信譚芃芃真的喜歡這樣的自己。

放學路上,譚芃芃少見地察言觀色了一小會兒,提議道:“晚上吃點什麽麽?要不要吃燒烤?”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啊。”程添斜眸道。

“嗯。”譚芃芃笑道,“你都準備跟我離開這裏了,我總得做點什麽吧?或者說,我總該有些改變吧?為了你。”

“你學我?”

“不行嗎?”

程添反複回味着句末那三個字,心情也逐漸恢複過來。底下的這條路越走越長,同時也越走越短,直到視線從影子上離開,他才開口說話:“你會去想,離開灣裏以後,我們會怎麽樣嗎。”

譚芃芃愣了愣,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投骰子的時候會去分析骰子每個面每個角的受力情況嗎?”

“順其自然這種話只有在無憂無慮的情況下才能說啊。”程添悲觀地道,“你真的從來沒想過嗎?”

譚芃芃看着程添這樣,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對程添來說太不正經了,高高翹起的嘴角慢慢降下來,他認真又帶着些許不知所措地莽撞道:“我會好好考慮的。我會把我的思維捆成你的形狀的。所以你現在……要不稍微先對未來積極一點?”

“思維不是用來捆的。”程添無奈地笑了笑,提步往前。

“那還能用來幹嘛?沒用的東西。”譚芃芃亦步亦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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