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許是宋蘊真拒絕的堅決, 徐義崇也好、徐夫人也罷,便沒有再說起要撮合兩人。
徐琬琬安安靜靜在府上修養了幾日,想着待病好後, 還是回遙珈山上更為妥當。對于謝斐, 她惹不起,總還躲得起。
只是徐琬琬沒想到, 還沒等她好全,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旨意被送至并州。
長安宮中桓皇後身邊小黃門将賜婚诏書當着徐家三人的面宣讀完畢, 徐琬琬神色僵硬地接過诏書,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謝斐。
同行而至的還有被皇後請來并州為謝斐住持婚事的平陽郡夫人張氏, 她是桓皇後的奶娘,也是看着謝斐母親小桓氏長大的, 因着年事已高, 泰寧帝破例将其封為平陽郡夫人, 衣錦還鄉, 安度晚年。
徐義崇與徐夫人收拾了心情,徐義崇将随行而至的禮部官員與謝斐引至廳中。
徐夫人則同平陽郡夫人說笑着,往後宅走去。平陽郡夫人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有些恍惚的徐琬琬。
徐夫人暗暗朝着劉媽媽使了個眼色, 劉媽媽輕輕扯了扯徐琬琬的衣袖。
徐琬琬回神地點了點頭, 謝斐回身看向她。
細膩和煦的春光散在兩人之間, 謝斐背光望着置身在淺金色陽光中身形纖瘦的女子,她與他之間泾渭分明。
四目相視,他清晰地從她眼中看到了不願。然後看着她錯開了她的目光, 謹慎小心地跟在了徐夫人身後。
謝斐眸色微暗, 他凝眉沉思着進了廳中。
前廳裏, 徐義崇坐在上座,謝斐自覺坐在右側, 随行而來的禮部郎中單柳方坐在左側,三人寒暄了幾句。
單柳方便表明了來意:“娘娘懿旨,令長平侯與徐姑娘在并州完婚,但諸多禮節不可廢,故陛下此次令我前來,以操持長平侯與徐姑娘的親事。”
賜婚的诏書是謝斐親筆向桓皇後求來的,泰寧帝知曉後也并未反對,知曉謝斐欲在并州完婚,他本不欲同意,但謝斐堅持,又有桓皇後勸說,方才勉強同意,并令單柳方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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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柳方雖然官階不算高,卻是正經科舉出身,可又與朝中對謝斐心有防備的文官不同,與長安城中某些總覺得謝斐有意謀逆的權貴大臣大相徑庭。
尤其他對長平侯甚是崇敬,在朝中也不站隊,故而泰寧帝才在一衆禮部官員中挑了這麽個人。
徐義崇聞言一怔,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來幾分,可同時他心底又升起一股惆悵。
單柳方令人呈上兩份文書,他從中雙手取起一份。
“徐太守,此乃聘書,由陛下親自所書。”
徐義崇雙手接過,又見單柳方取起另一份。
“此乃禮書,是謝侯特意請陛下與娘娘準備的聘禮,徐太守收好。”
單柳方滿是和善地看着徐義崇,徐義崇額角微微沁着汗珠,誠惶誠恐接過兩份文書,他看着聘雁還有一擡擡聘禮被堆放在堂中的場景,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謝斐抿着唇,眼底沒有一絲驚訝,他娶徐琬琬的心思雖算不得純正,可旁的女子t嫁人時該有的,他也不會少了徐琬琬的,而且這些禮節有禮部的人在旁協助,又有平陽郡夫人幫忙,也算不得麻煩。
單柳方看着徐義崇收下了聘書和禮書,便又令人呈上了一頁書寫着各個日子的紅紙。
“陛下特意令欽天監監正算了幾個大婚的日子,謝侯和徐太守可從中選一個。”他雖是這麽問,可目光卻詢問似的落在謝斐身上。
徐義崇心底的惆悵更加重了,雖是接兩姓之好,可兩家到底地位懸殊,謝斐的身份太高,他當真怕女兒日後在夫家受什麽委屈。
謝斐看了看徐義崇:“我瞧着三月初八、十六皆是好日子。徐太守以為如何?”
他選的是離着最近的兩個日子。
徐義崇只得道:“初八便在後日,實在倉促了些。三月十六也是緊張,謝侯家中長輩只怕趕不及謝侯與琬琬大婚。”
他看着謝斐玉質金相的面容,縱然嘴角帶着和善的淺笑,可也沒有叫他升起一絲親近之意。
謝斐聞言臉色微變,他直言說道:“徐太守與夫人不必顧慮。我父親母親各自避世多年,不會在意這些世俗之禮。此次我求姨母請出平陽郡夫人,便是我視平陽郡夫人如親祖母。”
徐義崇聞言愣了一瞬,謝通玄與小桓氏的恩怨糾葛他倒也聽說過一些,當年小桓氏抛下富貴安穩的日子随謝通玄四方行醫,也是一段佳話,可最終還是反目生怨、二心不同,不免令人唏噓。
他看向謝斐,原本生疏帶着不滿的目光稍稍緩解,看向謝斐的眼神中也染上了幾分善意。
謝通玄與小桓氏之事中,最無辜便是謝斐了。謝通玄和小桓氏曾熾烈相愛,攜手扶持,可謝斐卻是自出生不久便被留在長安,幾乎沒怎麽與親生父母相處。
想至此,徐義崇看向謝斐目光中的善意更甚了。
他道:“那便定在十六吧!謝侯以為如何?”
謝斐颔了颔首,朝單柳方道:“就依徐太守的,定在三月十六。婚儀之事便有勞單郎中了。”
單柳方聞言倒是眼眸微亮:“謝侯放心,我定會辦妥此事。”
徐義崇道:“如此便有勞單郎中了。”他朝着單柳方行了一禮。
單柳方忙回禮應聲笑道:“一切皆是臣之本分。”
他見徐義崇神色淡淡,便問道:“徐太守可還有什麽顧慮?”
徐義崇牽強地勾了勾嘴角,他總不好說他沒想過讓自家女兒嫁給謝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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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後宅中的花廳中,徐夫人同平陽郡夫人談笑之間還商議着婚事的議程。
徐琬琬坐在徐夫人身邊,暗暗看着眼前滿頭花白的貴婦人,她臉上帶着乖巧卻有些牽強的笑意,事已至此,縱然她再不願,卻也知曉,皇後賜婚,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的。
平陽郡夫人目光看向徐琬琬,她暗暗凝眉可又輕嘆,她如何瞧不出徐琬琬眼底的茫然與勉強。
她招了招手,将徐琬琬喚道身邊:“聽你母親說,你名喚‘琬琬’?當真是溫婉如玉的好姑娘。”
“夫人謬贊了。”徐琬琬微低着眉眼,一時有些不适應平陽郡夫人的親與直白。
平陽郡夫人笑了笑,輕聲道:“小公子向皇後娘娘請旨賜婚之事沒有告訴你吧,他素來莽撞,于人情世故一道總也不長進,琬琬莫要與他計較。”
謝斐被送到桓皇後身邊時,便是她在旁照料的,她從來都是喚他“小公子”,便是謝斐入朝為官、封拜侯爵後,也沒有改過口。
聽着像是祖母數落孫子一般的話,徐琬琬斂着眉眼,沒有反駁,只輕聲應和了幾句。她與謝斐之間隔着重重旁人不知的事,她不曾想到謝斐會求旨賜婚,此事謝斐想來也沒想過與她商量。
徐夫人聞言扯着笑意道:“ 謝侯天縱英才,谪仙般的人物,琬琬有幸成為他的夫人,又怎會與他計較呢?”
平陽郡夫人卻不在意地笑了笑:“能得琬琬這般心善的姑娘做夫人,才是那混小子的福氣。”
徐夫人與她寒暄誇贊着兩個小的,平陽郡夫人也同兩人說起了許多謝斐兒時之事,她有意想叫徐琬琬多了解一些那個桀骜伶仃的年輕人。
“小公子幼時,還是一副活潑的模樣,不似現在這般冷冰冰的,什麽心事都藏在心底,不願叫人看出半分。”
“這回他向娘娘求旨賜婚還是這些年來頭一回,可見小公子對琬琬是起了真心。”
謝斐不知推脫了多少泰寧帝為他選的長安貴女,平陽郡夫人知曉他是因有心結,故而打心底不願娶妻,如今竟主動開口,她便知徐琬琬于謝斐而言的不同尋常。
“小公子幼時便愛讀兵書,小小年紀便已将藏書樓中的兵書找來讀會了,整日帶着小公主在宮中‘為非作歹’,同陛下娘娘鬥智鬥勇。”
“六歲時,南陽侯前往甘州戍邊,小公子便騎着他那小馬駒悄悄跟着,一路得意洋洋還當南陽侯沒發現他,等到了甘州,便被南陽侯捉了起來揍了一頓,令人送回了長安。他是滿臉的遺憾,可陛下與娘娘确實擔心壞了。”
徐琬琬聞言不禁側目,平陽郡夫人口中的謝斐,不同于如今已是長平侯的謝斐,也不似前世與她相處近一年的長風,那是一個她無緣相見的謝斐,有着她無法想象的活潑與
平陽郡夫人見她眼底藏着的好奇,便有意與她多講一些。
徐夫人亦是在旁聽着,适時地應和幾句。
平陽郡夫人回想了一番往事,想起後來從齊雲山回長安的謝斐,不禁有些悵然。
“只是後來……”她頓了頓,“小公子的性子便愈發不愛笑了,琬琬可莫要嫌他沉悶。”
徐琬琬怔了怔,她下意識點了點頭。
平陽郡夫人見此,眉眼間帶上了幾分滿意的笑意。
“此次小公子特意求皇後娘娘準許他能在并州完婚,便是想着徐太守與夫人能親自送琬琬出嫁,看着她完婚。”
徐夫人聞言眼底劃過一絲詫異。徐琬琬心頭微微一顫,只聽平陽郡夫人又道。
“他馳騁疆場多年,看着心比誰都硬,可實際上卻最是心軟。”
平陽郡夫人望着徐琬琬,眼神雖溫和,卻還是暗藏了亦是淩厲:“陛下與娘娘應允此事,是為體恤徐太守與夫人,亦是不忍小公子所求落空,琬琬切莫辜負了陛下與娘娘的一片好意。”
縱然方才親近萬分,可平陽郡夫人依舊沒有忘記提點敲打徐夫人與徐琬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