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行禮拜天地, 飲下合卺酒,徐琬琬依舊有些恍恍惚惚。

謝斐去了前院,新房之中便只餘徐琬琬與身邊伺候的幾人。

“姑娘餓不餓?”春溪在她身旁輕聲問道。

徐琬琬将喜扇放在一邊, 沖着春溪點了點頭。

整日下來除了顏攸陪她用了些早膳, 她便沒怎麽進過食,如今天色已暗, 屋外大紅的燈籠中早已燃着紅燭。

春溪取下腰間的荷包:“這是出門時,劉媽媽要我帶上的點心, 姑娘先墊一墊。”

徐琬琬接過點心便撚着小口吃了起來。

春溪望着她不由問道:“劉媽媽跟在姑娘身邊十多年了, 姑娘出嫁, 為何不帶上媽媽呢?”

“我這一嫁人,不久便要去長安, 山高水遠, 往後再回一趟并州也是難事。劉媽媽年歲已高, 何苦叫她再跟着我受這背井離鄉的苦。”徐琬琬輕嘆, “母親将遙珈山別莊的地契給了我,素瑩也在莊中,劉媽媽最是熟悉莊中事務, 令她留在并州打理莊子也安穩些。”

前世徐夫人唯恐徐琬琬在周珉那兒受委屈, 便給她帶了不少陪嫁的丫鬟仆婦, 只可惜前世他們誰也沒有對周珉設防,她嫁給周珉短短一年的時日,那些個不曾在她身邊伺候的徐家下人便都被周珉一一剪除。

故而那日她在書房聽得周珉同心腹洋洋得意說起如何濃瞎她兄長雙眼後, 竟是連遞一個消息出府都無法。

她思緒飄得遠了, 只聽得叩門聲輕輕想起, 徐琬琬回神看向那房門處,她對春溪點了點頭。

春溪應聲來到門前打開門便看見屠維站在門口, 身後跟着幾個謝宅的婢子,手上皆是端着餐食。

“春溪姑娘,主子吩咐我來給夫人送些吃食。”

春溪愣了愣神,聞言趕忙側開生讓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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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琬琬忙将一旁的喜扇拿起,端正了身姿。

隔着屏風,屠維道:“夫人,主子特意令廚房備了些夫人愛吃的菜色,夫人請用。”

徐琬琬捏着喜扇的手頓了頓:“屠維姑娘替我謝謝他。t”

屠維沖她莞爾笑道:“主子應付了前院那些人,不多時便回來見夫人,夫人何不自己同主子說。”她言語之中帶着幾分打趣的意味。

紅燭閃爍,新婦本就塗了胭脂的雙頰又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嫣紅,屠維怕新夫人因她在此而有不自在,便貼心地帶着丫鬟離開了屋子。

春溪看着桌案上還冒着熱氣的飯菜,眼中帶上了幾分笑意,她繞過屏風小步走到徐琬琬身前:“侯爺令人送來的果真都是姑娘愛吃的。”她有些雀躍地望着徐琬琬。

徐琬琬握着她的手起身,拖着厚重的嫁衣繞過屏風坐在桌案前,聞着飯菜的鮮香,那絲無措與悵然也在此刻被暫且放下,神色不覺之中柔和了許多。她舉箸吃了幾口,又招呼着春溪填飽肚子。

嘎吱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謝斐一身大紅喜服站在門口,烏黑的頭發以玉冠束起,他擡步走了進來。

“你怎麽突然就回來了?”徐琬琬倏地起身,局促地看向他。

她應該手握着喜扇端坐在床榻上等着他念卻扇詩的。

脫口而出的話在謝斐聽來似乎帶上了幾分質問。

“我回自己的新房難道還要跟人禀告?”他擰着眉,眼中蒙上了一層郁色。

謝斐看了一眼春溪淡淡道:“你下去罷。”

春溪看着謝斐喜怒難辨的模樣,一時有些踟躇,她為難地看着徐琬琬,只見徐琬琬暗暗朝她颔了颔首,她才一步三回頭走出了房間,阖上門時她不放心地最後看了一眼。

紅燭閃爍着點點暖黃的星光,映照在兩人之間,将二人身上的喜服映照得熠熠生輝。

“我,我方才不是那個意思。”徐琬琬小聲解釋道。

謝斐淡淡地看着她,可是那層淡漠之下是徐琬琬未曾察覺到的圓滿之色。

徐琬琬見他不說話,擡步想要走近他,卻未曾注意長長曳地的裙擺堆疊在身前,幾乎她一擡腳,便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她踉跄着撲了謝斐滿懷,腦袋狠狠地磕在了謝斐胸膛。

她腦袋上本就帶着滿滿的朱釵珠冠,頭重腳輕的,好一會兒徐琬琬才緩過來,她掙了掙想要自己站穩,可攬在她腰間的臂膀卻堅實有力難以掙開。

謝斐手臂緊扣着她纖瘦的腰肢,他本來覺得自己沒有醉,可是朦朦胧胧的燭光下,他目色也迷離起來。

他緩緩張口語無倫次地說着:“徐琬琬,夢中從來都是你說開始便開始,你要結束便結束。可夢境之外,我偏偏不如你所願。”

謝斐沉沉地望着紅妝嫁衣的女子,她眸色依舊沉靜端莊,可是謝斐知曉,沉靜端莊從不是徐琬琬的底色,她的底色從來都是熱烈而膽大。

他似乎在前院飲了不少酒,衣衫上帶着濃厚的酒味,含着星子的鳳眸中帶着幾分醉意

謝斐低聲呢喃:“徐琬琬,在我這兒開始了便不會結束。”他說得甚是決絕。

“徐琬琬……”他似是醉酒一般在她耳邊一遍遍喚着她的名字,“徐琬琬,往後你要和我鴻案相莊……”不是和別人,尤其不是和周珉。

謝斐目色朦胧地看着面色緋紅的徐琬琬,仿佛她不回話便一直這般直直地盯着她,不移目光。

徐琬琬怔愣地注視着他的眼眸:“謝無恙,我答應你。這次不會食言了。”

“你若食言……”謝斐說了半句便沒有再說,他将下巴枕在徐婉婉肩上,“說好了不許食言。”

徐婉婉輕輕應聲,下一秒便被他攔腰抱起,她幾乎驚呼出聲,她下意識攥緊了他胸前的衣衫,另一條手臂挽着他的脖子。

“謝無恙,你做什麽?”

謝斐只抱起她繞過屏風往裏間走,徐婉婉沒由來地緊張。

“謝無恙,你還沒有念卻扇詩……”

“徐琬琬,我們都不是那麽墨守成規的人。”

徐琬琬一時沉默,她倚在謝斐懷中,半低着腦袋。

謝斐低眸看了看她,将她放在床榻上坐定,拿起一邊的喜扇遞到她手上,徐琬琬怔怔看着他,他擡手握住她的手舉起喜扇。

繡着鴛鴦連理枝的霓霞錦團扇便隔在了兩人之間,方才還能清晰感受到的彼此的氣息被那紅豔豔的喜扇隔斷。

謝斐望着她的眸,殷紅的唇微啓,低沉沉的聲音繞過喜扇鑽進徐琬琬白皙如玉的耳中。

徐琬琬睜大了眸子,他在作卻扇詩。

一句、兩句……一首、兩首……

隔着喜扇,四目相視,謝斐的眸亮得攝人,而徐琬琬的心魄便仿佛被他攝去。

眸光流轉,他仿佛在告訴她——

只要是徐琬琬想要的,謝斐都會傾囊予她。

-

第二日一早,曦光透過窗牖打在那喜氣的百子千孫帳上。徐琬琬似有所感凝了凝眉,将小臉埋進了錦衾中。

謝斐伸手将人攬了過來,如此她也沒有醒來的意思,反而實是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枕了枕。

外邊的叩門聲想起,擾得徐琬琬又不安穩地蹙起娥眉。

謝斐昨日便吩咐了今早不要前來打擾,底下的人不會明知故犯,他擰起眉,小心将手從徐琬琬脖頸間抽出,掀開錦被起身。

徐琬琬終是感受到什麽,嘤咛着問道:“怎麽了?”

謝斐輕聲與她道:“無事。你若是困倦,便再睡會兒。”

他只聽錦被裹着的女子輕輕“嗯”了一聲便又翻身睡去。他不禁無奈地看着徐琬琬埋頭苦睡的模樣,當真是沒心沒肺。

謝斐穿戴好後,便走到外間打開了從內闩着的房門。

柔兆滿臉驚急站在門口,見到謝斐便急急開口道:“主子,出事了。”

謝斐淡淡睨了他一眼,小聲阖上房門便朝着書房走去。

-

書房中,謝斐一邊洗漱一邊聽着柔兆禀告。

“宋濟韬昨夜自戕了。徐少卿今早聽到禀告前去查探時,從他書房中搜到了一份記着并州府軍軍饷明細的賬冊,賬冊中清清楚楚記着這三年來,徐太守貪墨的每一筆軍饷。”

謝斐擡手挂松巾的手頓了頓:“怎麽?他們陷害不了我,在我身上找不到可攻讦之處,便想從徐家下手?”漫不經心的言語中帶着幾分冷厲的嘲弄。

徐義崇任職并州太守多年,若真的貪墨軍饷,為何不從更早的時候開始?

三年前。那正是謝斐調任遼水那年。

“此事牽扯甚大,又事涉徐太守,徐少卿如今不論如何都得避嫌。”柔兆道,“此事究竟是交由大理寺卿處置還是移交刑部如今也不可知。”

他們都知曉,此番從宋濟韬府中找出的賬冊雖是針對徐義崇,可那柄利劍真正所指确實謝斐。而他所顧慮的是,此事會不會只是那些人針對徐家的開始。

柔兆擔憂地看向謝斐。

“并州軍中的軍饷本就有問題,岳丈在整頓軍中時便發現了些,只是他現行按下未曾打草驚蛇,卻不想竟是叫宋濟韬以一死先發制人了。”謝斐眸色幽深:“一本賬冊說明不了什麽,他們定然還有後招。‘将欲弱之,必先強之*’,他們既然借此生事,那便叫他們鬧,往大了鬧。”

柔兆明白了謝斐的意思,他點了點頭,涼聲道:“就是不知此事背後,究竟是宗室,還是那些個士族?”

“不論是哪個,我都要他們在此事後明白,徐家不是誰能輕易動的。”

謝斐需要借此事暫勞永逸,免得徐家後續遭受源源不斷的麻煩。

他知曉泰寧帝信重徐義崇,自然會在別人陷害時保他一次兩次,可若是徐義崇自己應對不了這些随之而來的麻煩,泰寧帝也不會次次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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