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回廊下, 烏飛負手站在檐下,這兒正好能看到府上的書房。

此刻謝斐便站在窗前,目光落在窗外的樹上, 那樹上叽叽喳喳似是築了鳥窩。

烏飛問一旁的阏逢道:“主子在那兒站多久了?”

他本是來辭行的, 卻沒想到穿過垂花門便見謝斐站在那窗前,甚至沒有注意到他來了。

阏逢道:“用過午膳便一直站那兒, 動也不動,臉色冷得吓人。”

“站這麽久?”烏飛納悶問, 帶着幾分疑惑嘀咕道, “主子這才剛成婚, 怎麽也不多陪陪夫人?”

阏逢看了一眼謝斐,見他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 便湊到烏飛耳邊。

他小聲說道:“是夫人勸主子以公務為重。我瞧着主子心裏氣不過, 故而在書房待了一整日, 午後又在窗口站着, 誰知是在看那棵樹還是在等夫人?”

烏飛挑了挑眉,眼底盡是興味,只是還沒等他調笑幾句, 便聽到謝斐聲音不大不小穿過雨幕傳來。

“既然來了, 杵那兒作甚?”

烏飛聞言收斂了臉上的戲谑, 沿着廊道推門走進書房。

謝斐已從窗口處走到了書案前,他擡眸看着烏飛,只問道:“連夜回去?”

烏飛點了點頭:“主子的調令已經下來, 陛下讓主子直接從并州歸長安。但是遼水還有事務須得與伏元欽交代清楚。”他說着又嘀咕了一句, “主子在遼水經營了三年, 倒是叫伏家那小子摘了果,也不知陛下是何意?”

謝斐淡淡睨了他一眼:“莫不是又忘了什麽該說, 什麽不該說?”

烏飛暗暗撇了撇嘴:“伏元欽也是行伍出身,怎麽就一心向着崔相,整日只知道給主子添堵。陛下将主子辛苦操練了三年的遼水軍交給他,主子心裏就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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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令崔汝因當年崔矩謀逆一案沉寂了些時日,這些年來雖漸退于幕後,但在謝斐入朝後,卻異常活躍了起來。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謝斐帶着警告看了一眼烏飛,“況且,你說錯了一點。伏元欽雖受崔相影響,但他始終忠于陛下。”

烏飛輕嘆:“我雖明白陛下此番調令本意也是為主子好,可是本朝還未有同時統領禁軍與東宮十率的先例,我只怕……”

他實在擔心那些個宗室勳貴會因此謀害了謝斐。

“怕什麽?”謝斐笑了笑,“我身邊有阏逢他們十人,你此次也被調入禁軍,我非是孤身一人,又有何可懼?”

烏飛道:“主子不懼,我等便不會有一絲畏縮。”

謝斐笑看他一眼道:“我同夫人從并州到長安,帶着辎重不會走得太快,你處置了遼水事務後,便快馬前來尋我們。你我便在函谷關見。”

烏飛思索了片刻處置遼水事務所需的時日,算了算從遼水到函谷關的路程後,他便點了點了頭。

謝斐看着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正了正神色,目色嚴厲地望着他道:“不過只一點。等到了長安,不論你們當中的誰,若是管不住嘴,那便自行去誡堂領罰。”

他目光掃過走進屋中的阏逢、柔兆,眼中的冷厲叫三人背脊發涼。

烏飛連聲道:“主子放心,到了長安我定然守口如瓶。”

恰逢這時,徐琬琬帶着春溪從另一邊的垂花門穿過,沿着回廊走向書房,謝斐從窗口出見到一聲靛青襦裙的人兒,一時便也忘了訓話。

烏飛見狀忙拱了拱手:“主子,那我便先行動身去遼水了。”

謝斐只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便擺了擺手讓他去了。

阏逢暗暗松了口氣,心底默默念着,眼瞧着天也快暗下來了,夫人可算是來了。

徐琬琬遠遠同烏飛行了一禮,烏飛忙拱手回禮,看着烏飛離去的身影,徐琬琬微微凝眉。

謝斐将書桌上的案卷盡數收到了一遍,事關的案卷更是藏在一衆書冊底下。

“郎君可是在忙?”

徐琬琬見到書房中的柔兆和阏逢,腳步頓了頓停在了書房門外。

謝斐還未開口,阏逢便急急開口道:“不忙,主子一點兒也不忙……”

柔兆拉下阏逢:“夫人,主子吩咐了差事,我二人便先行告退了。”

徐琬琬張嘴還未及出聲,兩人便疾步如飛,一下沒了蹤影。

“他們這是怎麽了?”徐琬琬一陣莫名。

謝斐狀似不經意瞥了一眼徐琬琬:“你來書房作甚?”

他的語氣算不上好,雖非诘問,可總帶着一絲絲質問意味。

徐琬琬愣在門外,春溪跟在她身後,手中端着補湯道:“侯爺忙了整日,夫人憂心侯爺,便令廚房炖了些滋補的湯水,想着給侯爺送來。”

謝斐眉間的郁色在見到徐琬琬時便已經散去,在聽到春溪的話後,嘴角便不自覺想要上揚。

只是徐琬琬抿唇問道:“此次是我疏忽了,忘了郎君書房中多有機密。下回廚房炖了湯,便讓春溪交給郎君身邊的人罷。”

謝斐神色微變,他聽得出,徐琬琬的話并沒有任何賭氣的成分,軟綿綿的語氣也沒有刺他的意思。

徐琬琬見謝斐沒有開口,便當她确實不方便進他書房。

“春溪,将湯水放下,我們回去罷。”她側身吩咐,回眸福了福身,“如此,便不打攪郎君了。”

“我何時說你不能進書房了?”謝斐惱火也好、莫名也罷,終是化作無奈,他伸手将人拉住。

徐琬琬猝不及防向前踉跄了半步,腳尖絆過門檻,謝斐輕巧将她攬過,她只覺一瞬雙腳離地。

謝斐攬着她進了屋中便反手帶上了書房的門,春溪默默看了一眼手中端着的湯水,甚是滿意地暗暗點頭。

書房中,絲絲涼風透過洞開的窗扉吹拂在徐琬琬面上,她望着謝斐一時沉默。

謝斐沒有松開攬在她腰上的手臂,他垂眸靜靜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

“你是我的夫人,府上的女主人,并州的謝宅,往後長安的侯府,沒有一處地方是你去不得的。”

輕緩飄落的聲音落在徐琬琬耳側,如一絲涼風輕輕拂過慌亂的心髒。

徐琬琬扯了扯謝斐的衣袖,謝斐松開了她。

“謝無恙,你會不會後悔?”徐琬琬拉着他的衣袖,直直望着他問道。

謝斐凝定片刻,他抿了抿唇:“我說過,我從不做後悔的事兒。”

他話音剛落,徐琬琬便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她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将腦袋埋進了他懷中。

這是夢外徐琬琬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主動同他親近。

謝斐呼吸一瞬凝滞,夢中,若是沒有周珉從中作梗,若是他能早點想起過往……

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緩緩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若是沒有那些,他和徐琬琬合該是快意灑脫的一對。

徐琬琬抓着謝斐的胳膊從他懷中擡起頭:“劉媽媽自我幼時便在我身邊伺候,素瑩亦是跟在我身邊多年,你我成了婚,又要前往長安不能帶上她們,故而我明日想要回一趟遙珈山的別莊。”她愈說聲音愈低落。

謝斐只是道:“你想回去,我便陪你一塊兒去。”

-

第二日,徐琬琬攏着身上的披風,透黑的眸中帶着羞惱瞪着坐在對面的謝斐。

謝斐少見心虛道:“你身子本便不好,昨夜又受了涼,不若到了莊上請奚先生給你瞧一瞧?”

徐琬琬沒有理他,只是挪了挪身子背朝着他。

昨夜也不知怎的,謝斐鬧了她大半夜,任憑她如何讨饒,他都不願松口。

夜風夾着細雨吹在面上時,徐琬琬才驚覺,這就像是--前世她同他在遙珈山胡鬧時的模樣。

如此便也吹了風,着了涼。謝斐本是不願讓她病着出門,奈何徐琬琬挂念劉媽媽和素瑩,加之惱了他昨夜的行徑,故而說什麽也不聽他的。

謝斐見狀便起身t做到了她身旁,剛想說些什麽,徐琬琬便擡腿踢了踢他的小腿腹。

“起開!”她有些惱怒道。

謝斐也不生氣,淺笑着耐心哄着身旁的人兒。

“昨夜是我錯了,你便原諒我這一回。”他低聲保證着,“下次……”

徐琬琬猛地轉過身望着他氣惱地打斷道:“下次什麽?下次不會了?”

她哪裏不知,謝斐在旁的事兒上從來言出必行,可在此事上,回回道歉,次次再犯,無賴至極。

謝斐摸了摸鼻子,沒有應聲,原是淩厲的鳳眸中帶着柔和的暖意,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徐琬琬。

徐琬琬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嚴厲的話語用着溫婉的聲音道出:“下回不能再那樣了。若是再那樣,你便自去書房睡。”

謝斐輕輕喚着:“琬琬……”帶着些委屈的意味,似是撒嬌。

昨日那麽一鬧,二人好似放下了對那些已知而未發生之事的介懷。

徐琬琬待謝斐少了幾分拘謹矜持,謝斐待徐琬琬也多了幾分溫煦自然。雖不似前世那般濃烈深刻,卻也多了絲絲小兒女間的情絲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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