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昨夜雨後, 今日天色放晴,遙珈山下的水田中,佃戶正于其間勞作, 半山處的別莊依舊安然祥和, 山間圈起的林間果樹繁蔭。

徐琬琬同劉媽媽說着她不日便要離開并州之事,也同她說了她不能将她與素瑩帶着的緣由。

劉媽媽什麽也沒有說, 她素來不會叫徐琬琬為難,只是她聽聞此事, 眼眶還是紅了起來。

素瑩在一旁甚是不解, 她忐忑而可憐地望着徐琬琬:“姑娘不要我和劉媽媽了嗎?”她問着, 懵懵懂懂的小臉上便挂滿了大顆大顆的淚珠。

徐琬琬忙将素瑩拉到身邊:“沒有不要你們,只是此去長安, 人生地不熟的, 我怕我護不住你們。”

素瑩直白地問道:“長安不好, 姑娘為何還要去那兒?就不能不去嗎?”

徐琬琬并不意外素瑩會這麽說, 她拉着滿是委屈的素瑩做到她身旁。

“我不知道長安好不好。”她柔聲道,“但是我去長安有不得不做的事兒。”

徐琬琬揉了揉素瑩的腦袋,縱然沒有謝斐, 她也要去長安的, 比之前世她父親所涉一案中的撲朔迷離, 她兄長被周珉算計至目盲一事卻甚是明了。

她嘴角溫和的笑意未曾褪去,清明的眸色微微一暗。

素瑩依舊不明白,徐琬琬也只是笑了笑。

“媽媽, 前日我聽母親言及奚先生不日便要離開并州, 前往江南行醫。媽媽替我為奚先生在準備些盤纏吧!”

前日大婚時, 奚戎雲亦在太守府賓客之列,他下山一為賀喜, 二也是為向徐義崇夫婦辭行。

劉媽媽聞言稱是,她感慨道:“奚先生此一去也不知來日何時能再見。”

徐琬琬輕聲道:“若是有緣,總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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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琬琬見過劉媽媽和素瑩後便起身去了奚戎雲處。

謝斐先時受其醫治,到了莊上便先行帶人前去拜見。

徐琬琬帶着春溪和屠維進到奚戎雲院中時,奚戎雲正收筆交代着謝斐,只是她不曾聽清奚戎雲說了什麽。

屠維似是聽見了,只是她神色不變跟在徐婉婉身後,只是望向謝斐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探究。

謝斐見徐琬琬過來,不動聲色收了奚戎雲面前的信箋紙,起身走到她身旁。

他低聲問道:“你那便可是都叮囑好了?”

徐琬琬抿着笑意點了點頭,她有些好奇:“你方才同奚先生說什麽呢?”

謝斐目色帶着一瞬不自然,但很快便掩了過去,他笑了笑道:“奚先生憂心我餘毒未清,便為我診脈探查了一番,給了我一副調養身子的方子。”

徐琬琬聞言不疑有他,對着奚戎雲福身行了一禮:“有勞奚先生了。”

奚戎雲掩着神色擺了擺手:“無妨。”他目色暗暗在謝斐身上落了一瞬,一言難盡。

徐琬琬同謝斐落座在奚戎雲對面的竹椅上,她看了看奚戎雲院中收拾出來的箱箧。

“奚先生打算何時啓程?”她輕聲問。

奚戎雲道:“就這兩日,待我将這院中的東西托付了去,我便啓程。”

這些年來,他在遙珈山上為徐琬琬調養,兼之在并州行醫,院中積累了不少藥材醫案。這些東西奚戎雲不能一一帶走,醫案倒是可以留在莊上,但那些藥材卻不能一直放着,索性将其托付給能将之物盡其用之人。

徐琬琬問:“先生可找到托付之人?”

奚戎雲道:“尋了城中善藥堂的掌櫃,将一部分藥材充作平日醫館義診所用。還有一部分留給了端陽。”

徐琬琬有些詫異:“小宋道長?奚先生同小宋道長認識?”

謝斐亦是驚訝,只是他驚訝的是奚戎雲坦然說起了他同宋蘊真的關系。

奚戎雲一笑:“我的醫術與端陽也算傳自一脈,傳我醫術的師父便是端陽的師祖。”

奚戎雲在并州多年,他不曾主動說起自己的底細,徐義崇夫婦便也只探查過他的身份文牒和路引。并沒有多問其他,故而徐琬琬也是第一次知曉他同長明觀還有淵源。

徐琬琬聽宋蘊真說過他的師承,亦從他那兒知曉了他與謝斐的關系,她不覺看了一眼謝斐,他神色淡淡,好似早就知曉了,她不禁一陣失神。

只聽奚戎雲又道:“端陽因着慈幼院的小兒,欲在并州停留些時日,他在慈幼院看診,想是用得着那些藥材。”

此事宋蘊真先時也同她說起過,他與她說起此事時帶着幾分愧疚。他下山本是來幫徐琬琬,卻不想也沒幫上什麽忙,反倒一本《鴛鴦錯》扯了後腿,如今又無法同她一塊去長安。

徐琬琬想起此事便無奈笑道:“小宋道長心懷赤忱,慈幼院之事我母親如今亦親力親為,若是小宋道長有什麽需要,直接與我母親說便是。”

奚戎雲聞言輕松笑道:“如此,我這做師叔的便替那小子謝過徐夫人徐姑娘了。”

謝斐聽着二人之言,微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低頭看着與徐琬琬十指相扣的手,甚是滿意。

“我先時聽說,奚先生此番欲南下江南?”謝斐開口道,“江南近來也不安穩,奚先生若是遇到麻煩,可往秀州去信。”

他從懷中取出一支玉哨,作為信物交到奚戎雲手中。

“又或是奚先生可先行去往秀州,拿着這玉哨求見我舅父。如此,你在江南行醫時說不準能少些麻煩。”

奚戎雲不曾推辭,他深深看了一眼謝斐,他似乎篤定了他會在江南遇到麻煩。

徐琬琬睨了一眼謝斐,心中亦有疑惑,只是暫且被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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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馬車上,徐琬琬定定看着坐在她身旁不知在想什麽的謝斐。

“方才你同奚先生說起江南。”她斟酌開口,“莫不是江南出了什麽紛争波折?”

謝斐聞言回神說道:“江南自年初便有民變,雖有舅舅平亂,可因諸多緣由,各州皆有百姓落草,江南亂相已生。然北境未定,朝中又黨|争不斷,陛下無力操心江南之事,便只得令舅舅坐鎮江南。”江南之事他不曾隐瞞徐琬琬。

徐琬琬不禁皺眉,前世她也有聽聞江南匪亂,卻不想是民變。只是前世聽聞得并不多,好似也并不是十分嚴重。但是她還是疑惑地看向謝斐問道:“江南素來富碩,怎會忽然生起民變呢?”

謝斐耐心同她解釋道:“大衡這些年來北境戰事不斷,消耗了國庫大半積蓄,江南多商賈,稅賦亦重,民生多艱,變數不斷。”

徐琬琬沉默了半晌,那不是她所能觸及之事,她也只能擔憂道:“如此,奚先生前往江南豈不冒險?”

謝斐道:“在你來之前,我便同他提起,只是他執意要去,我也不好阻攔。”

徐琬琬抿了抿唇,她輕聲問道:“陛下此刻将你調回長安,是不是也有同東胡議和之意?”

謝斐一愣,他雖驚訝徐琬琬想到了這點,但又覺在情理之中。

他點了點頭:“此前大衡在甘州同烏桓交鋒,烏桓已然不成氣候,但大衡也消耗了過往多年積蓄的庫銀。而後又同東胡打了三年,朝中不少官員,尤其是文官,連年上疏欲同東胡議和,陛下當日便是恐江南生變,方才令舅舅前往。只是我不知江南究t竟發生何事,竟在舅舅眼皮底下起了民變。”

謝斐擰着劍眉,風眸中帶着一絲難以置信。他對他舅父崇敬至極,自然南陽侯鎮不住江南之地。故而江南生民變,他總覺裏頭透着古怪。

徐琬琬擡手撫開他眉間的郁色,定定看着他,沒有說話。泰寧帝想要永保北境安寧,想要成就一番霸業,卻是不得不以百姓累累骨血奠基……她評判不了孰是孰非,也難探究個中糾紛。

謝斐沒有松開抓着她的手,只是他心中想着旁的事兒,馬車中一時便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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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趕在宵禁之前回府,謝斐扶着徐琬琬甫一下馬車,柔兆便從門內走近,他朝着二人行了一禮。

徐琬琬低着腦袋理了理裙擺,未曾注意道柔兆沖謝斐不動聲色使的眼色。

謝斐将徐琬琬送回主院中便去了書房。

書房中,柔兆早已等候在此,他将刻有鷹鹯的信筒交到謝斐手中。

謝斐一邊抽開信筒,一邊問道:“遼水大營的信?”

柔兆回道:“是南陽侯從江南傳來的信。”

謝斐聞言微微一愣,他展信看着上邊的字跡,這信上只是賀他新婚之言,半點沒有提及江南民變如今如何了。他眸色不禁微沉。

自知曉江南民變之事,他便給桓列去信問及此事,可是他的舅父并沒有告訴他那究竟是怎麽回事,只是令他莫要插手此事。

如他同徐琬琬說的那般,他确實不知江南民變之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謝斐心底隐隐猜測,此次民變或許并不似如今看上去那麽簡單。他清醒地知曉若是桓列有心整治,江南不可能生民變。但他心底更加清楚的是,南陽侯桓列對泰寧帝的忠心絕非徒有虛名。

“舅舅啊……”他有些無奈地低聲喃喃,“你與陛下究竟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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