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第二日三朝回門, 謝斐陪着徐琬琬回到太守府上,徐義崇和徐明初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生,謝斐眉梢微挑, 也默契地什麽也沒有說起。

徐夫人和顏攸也不知宋濟韬的事兒, 更不知道這還牽扯到了徐義崇頭上。

徐琬琬同謝斐在正廳見過父親、母親與兄嫂後,她便和徐夫人、顏攸去了花廳, 謝斐則是同徐家父子去了書房議事。

到了花廳,徐夫人便将伺候下人遣去了遠處, 她拉着徐琬琬的手, 忙不疊問道:“侯爺待你可好?”

徐琬琬眼神中透着幾分不自在, 謝斐和她之間的關系,非同于世間尋常夫妻。而她也不知道, 這種微妙的平和會在什麽時候被打破, 更不知道會是被什麽打破。

顏攸握着徐夫人的手安慰道:“謝侯親自求娶的琬琬, 又向陛下禀明要在并州行禮, 如此用心,怎會待琬琬不好?母親多慮了。”

徐夫人連聲道:“阿攸說得對。”然而她眼底的擔憂卻不曾散去。

徐琬琬揚起嘴角,她像從前一樣抱着徐夫人的胳膊撒嬌道:“母親, 嫂嫂說的沒錯。你便莫要擔憂了。就像嫂嫂所言, 是他謝無恙求娶的我。”

徐夫人被她孩子氣的模樣逗笑, 她還是叮囑道:“縱然如此,你在謝侯面前也不能太過放肆。謝侯……他終究是我等人家招惹不得的天之驕子。”

徐琬琬明白徐夫人的擔憂,只是她無法将她與謝斐之間的糾葛淵源如實告知她的親人。

她調轉話頭關心道“這兩日府上可還好?”

徐夫人目色微微一滞, 卻還是笑道:“府上素來太平, 能有什麽事兒?”

縱然徐義崇不曾與他說起, 可到底是二十多年夫妻,他心裏有什麽事, 如何瞞得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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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謝斐和徐義崇父子各自坐在茶案邊品茗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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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初本以為他父親會和謝斐談及宋濟韬之事,然而倆人卻半點沒有提及與此事相關的話,反倒說起了隔了大半個大衡的江南。

江南之事,他在離開長安時,朝堂上便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他亦是有所耳聞,只是衆說紛纭,他無法一眼看穿其中所藏匿之事。

徐明初在旁聽着,只覺他父親不似往日那般謹言慎行,與謝斐之間論事似乎也沒有太多顧忌。

徐義崇道:“江南如今頻生民變,怕是各州府的農戶積怨已久。”

謝斐微微凝眉:“然我朝農戶之賦稅,比之先帝時雖未有減輕,但也不曾增加。況且此番江南民變,生事農戶背後都瞧得見當地豪商的影子。我以為當是本朝對商人施以重稅,以致商人少利,進而各地豪商才會在背後鼓動農戶生事。”

徐義崇确實搖了搖頭:“未見得如此。”

謝斐定定看向他。

徐義崇開口道:“前揚州太守程茂乃是并州人士,與我也有幾分交情,從前他在揚州任上時,便在與我的信中提到過,揚州雖富,但卻富在商,而非農戶。本朝對農戶所收之賦稅明面上雖與先帝時無異,可暗地裏底下的官員衙吏,皆是巧立名目,搜刮鄉裏。”

“農戶靠天吃飯,風霜雨雪皆難熬。有時原本的賦稅上繳已是困難,不得不砸鍋賣鐵,甚至不得已買賣自家良田……”他輕嘆,“縱然有豪商挑撥,但若非活不下去,那些尋常百姓、年年辛勞的農戶又何故铤而走險?”

謝斐抿着唇,眼底閃過一絲微芒,他知曉民生多艱,但許多時候這句話在他這兒便是幾個字眼。他是打仗的将軍而非為民生操勞的地方父母官。

這些事他總有聽聞,其實也難有真切感受。

徐義崇淡淡道:“此乃痼疾,定是要發作出來的。”

謝斐道:“江南稅賦乃大衡國庫之支柱,亦事關邊軍糧饷。所幸未曾亂在大衡與東胡交戰之時。”

他話外之意徐義崇聽得清楚,就像并州之亂相是在其萌發之際被發現,而非過幾年東胡養精蓄銳後再爆發……

徐明初只在一旁聽着,甚少說話,他心中還是惦念着宋濟韬之事。

徐義崇與謝斐的論事點到為止,兩人收了臉上談正事的神色。

“明日你與琬琬便要啓程,辎重行禮可是收拾妥當了?”徐義崇關心問道。

謝斐點頭應道:“琬琬的嫁妝日前已經安排了人送往長安,還有些日常之物亦已收拾妥當。岳丈放心。”

徐義崇含笑點了點頭,縱然他不舍卻也知兒女終有一日會離開父母身旁。他看了一眼徐明初,兒子遠赴長安科考時他便已經有了準備,有一日女兒也會離開這太守府,只是他始終沒有想到,他家琬琬竟是走的這般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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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縱然徐琬琬不願二人起早相送,可徐義崇和徐夫人還是早早去了城門口,望着謝宅的馬車辎重行出城門,一路西去。

徐義崇與徐夫人相攜上了徐家的馬車,車廂中,徐夫人柔柔問道:“如今琬琬已同謝侯離開并州,郎君可是願意與我說一說,這幾日發生了何事?”

徐義崇微微一怔複又無奈笑笑:“我便知曉,此事瞞不過夫人。”他将宋濟韬之事如實告知徐夫人。

徐夫人不是徐明初那般對此事憂念挂心,她只沉思片刻便與徐義崇道:“這件事在此時暴露出來,未必是一件壞事。”她看向了徐義崇,“想來郎君也是這般想的。”

徐義崇含笑颔首:“夫人知我。宋濟韬一死,并州這些年的沉疴舊疾便會展露于陛下面前,此間有我之過失,但幸而還未釀成大錯。”

徐夫人開口道:“此次謝侯遇刺到宋濟韬自戕,看似針對我徐家,實則确實意在謝侯,難說不是想攪了謝侯此番任職。徐家是他們攻讦謝侯的契機,卻并不在他們眼中。且此時東胡有意于大衡議和,并州之疾便算不得過不去之事。郎君只需應對得當,此事于我徐家未必是一件壞事。”

徐義崇握着我夫人的手輕輕拍了拍。他雖惱于宋濟韬的行徑,可卻也并未因此事慌了神。

“允直到底還是不夠沉得住氣。”徐義崇輕聲感慨,“謝侯尚且小他幾歲,對此事能看得透徹,他卻是……唉。”

“郎君糊塗了,謝侯和允直本就不該放在一起比較。”徐夫人淡淡乜了身旁的人一眼。

徐明初與謝斐本就不是同一類人,又何必放在一塊兒比較。

徐義崇一噎應道:“夫人說的是。”

徐夫人微微一頓,複又嘆了口氣:“你與謝侯都不曾将此事告知琬琬。”她雖是猜測,可語氣确定。

徐義崇抿了抿唇:“我們t歷過風浪,知曉這算不得過不去的大浪。又何必告訴了琬琬,再叫她徒增煩擾。”

徐夫人一陣無奈:“那往後若是遇到過不去的大事,郎君是不是想着,也不必告訴琬琬。因着連我們都沒有辦法,便更不願拖累了她。”

徐義崇怔愣片刻,徐夫人從他表情便知他就是這麽想的。

他希望女兒能有自我保全之力,可卻又不願她經歷風霜,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兒?

這話徐夫人不說,徐義崇也能想明白,只是先時當局者迷,便難免有想佐了的時候。

“琬琬性子雖是柔和,卻不是沒有主見。”徐夫人輕聲道,“縱然她已出嫁,可你我終究是她的父母。徐家有事,你與謝侯卻都瞞着她,她若知曉,一時回不得并州,也必然要與謝侯鬧一場。”她言語間的無奈更甚。

“這……”徐義崇哪裏會想得這般細,“琬琬她……應當有分寸的吧?”他一時間也不确定。

徐夫人沒再說話,她睨了一眼徐義崇,低眉理了理手中的帕子,眼底藏着細細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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