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從并州到長安若八百裏加急, 定是轉天就能抵達,但若是尋常趕路,帶着辎重走得匆忙, 至少也得十來日。
謝斐似乎也并不着急回長安, 他甚至有閑心在路上教她騎馬。
還沒過中午,謝斐便下令在官驿修整, 他則是從隊伍中挑出了一匹溫馴的小馬,說是要教徐琬琬騎馬, 等到了長安再教她打馬球。
徐琬琬小臉緊繃瞪着說風就是雨的人:“趕路勞累, 咱們還是好好修整罷!”話外之音便是告訴謝斐, 她不想。
前世謝斐也曾教過徐琬琬騎馬,就在遙珈山上, 只是徐琬琬不知是沒這方面的天賦, 還是心思沒在學騎馬上, 謝斐教了她月餘, 也只堪堪學會了上馬簡單走兩圈,策馬奔騰大抵是做不到的。
謝斐興致沖沖:“咱們每日只悠悠行半天的路程,怎麽會累?”
徐琬琬雙唇抿得更緊了, 他當然不累!累的人是她, 夜裏被他拉着折騰, 白日裏還要在馬車中颠簸,想着行得慢些,她白日還能再官驿小憩。
“你若學會了, 定然會喜于策馬疾馳的感覺。”
謝斐輕聲在她耳側低語, 低沉的嗓音仿佛帶着某種蠱惑, 徐琬琬猶疑地看了他一眼。
“從前在山中,一則山路難行, 二來莊中雖有圈起來的空地,
“……”
謝斐說了很多,他眼眸不離徐琬琬的面頰,徐琬琬被他說得有些煩心。
“去還不行嘛!”她轉身回屋換了身利落的衣裙,站在官驿上房門口乜了一眼謝斐。
群山河流,郁郁蔥蔥,映襯地連河中流水也是一片碧綠。
“缰繩不要抓的太緊。”謝斐一手牽着缰繩穩住方向,一邊安撫着不太舒服的馬,“你也不要太緊張,我就在你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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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說話。你一說話,我就緊張。”徐琬琬壓低了聲音抱怨道,唯恐說話聲太大驚擾了馬匹。
謝斐輕笑着,好脾氣地點了點頭,就好像他真的只是為了教徐琬琬騎馬。
徐琬琬按照謝斐的指導,大着膽子放松下來。
謝斐牽着馬在河邊走了一路,徐琬琬已經能自如地坐在馬背上而不害怕了。
河邊只有他們二人,阏逢幾人遠遠墜在他們身後。
徐琬琬輕輕撫了撫小馬的腦袋,淺淡開口問道:“早知這一路是這般走,還不如在并州多待幾日。又何必将時光消磨在這路途之上?”
謝斐笑道:“路上的景致難得一見,夫人便不要想這些了。”
徐琬琬低眸:“郎君此番回長安是為任職。可我們行程如此拖沓,是否會誤了長安的正事兒?”
謝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問道:“夫人擔心我?”
徐琬琬低下眉眼,雙眸直直對上謝斐深不見底似是幽潭的眼眸,她恍惚了一瞬。
徐琬琬道:“你如今是我郎君,我自然是擔心的。”
謝斐幽深的眼眸微微閃爍,他似是并不滿意這個答案。
他涼涼開口:“若如夢中那般,你并非是我夫人呢?”你還會不會為我憂心?
徐琬琬聞言擡眼望着前邊,不曾再看他。
謝斐擡眸望向她,什麽也沒有說。縱然太平粉飾得再好,也不能否認太平之下枯枝細藤纏繞着剪不斷理還亂的的紛繁複雜。
兩人又一次,以平靜的沉默逃離了這一個話題。
“謝無恙,你松開,我想自己騎。”徐琬琬輕聲說道。
謝斐眉梢輕輕上揚,他有些不确定地問:“你确定?”
徐琬琬沒有看他,只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她小心翼翼俯下身,同身下溫馴的馬兒貼了貼。
謝斐擡眸看着她眸中透露的認真,他微抿雙唇。他記得夢中他也教授過她騎馬。
只是夢中的徐琬琬學得并不認真,比起騎馬,夢中的她更在意和他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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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半個月便能到長安的路程,謝斐硬生生又多拖了半個月,行了将近一個月,他們方才抵達居庸關。
鎮守函谷關的守将是桓氏族人,謝斐便又在函谷關停了兩日。
烏飛早早便在函谷關等候了,他比謝斐他們足足早到了十日,順帶還在路上救下了采藥被困崖上的宋蘊真。
宋蘊真是同烏飛一塊兒到函谷關的,謝斐饒了道,他們又走了近路,故而雙方正巧錯開了。
謝斐和徐琬琬到時,烏飛和宋蘊真便在關口城牆頭上等候。
徐琬琬撩開馬車的簾子,她擡頭望向巍峨關口,前世她入長安時,也曾經過此地,入函谷關,過崤道,便能抵達世人想往的長安城。
謝斐見到宋蘊真時,眉頭淺淺蹙了蹙,烏飛一見到他便想說什麽,只是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徐琬琬有些詫異,她沒有想到宋蘊真竟然這麽快就能從并州脫身。
宋蘊真對着兩人笑了笑,他倒是無知無覺,随心而為。
昭陽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她善醫術,雖不曾入過齊雲山,但師承也算源自長明觀。如今又見到一個長明觀上的道人,又是與她同齡之人,若非此刻場景不适合,她定是要拉着他比一場的。
春溪跟在徐婉婉身側,她亦是沒有想到,她家姑娘嫁給謝侯後,她們還會再見到宋蘊真。
徐婉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謝斐與烏飛,知曉他們應當有事商讨,便帶着春溪和屠維三人先行離開了。
謝斐看着徐琬琬的背影消失在廊道盡頭,方才同烏飛朝着反方向走去。
烏飛等不及開口道:“主子,你們怎麽比預料的日期晚了這麽多,可是路上遇到了意外?”他憂心當日的刺客賊心不死。
謝斐搖了搖頭:“只是走得慢了些,不曾遇到麻煩。”
烏飛有些不解地看向謝斐,跟在一旁的阏逢道:“主子想要等大理寺和刑部将并州之事查清後,再攜夫人入長安。”
并州之事牽扯甚廣,同長安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故泰寧帝令大理寺和刑部共同主理此案,在謝斐和徐琬琬出了并州沒多久,主辦此案的人便到了并州,正是大理寺卿喬言,如今朝堂上難能一件的女官。
“舅母行事果敢,師從郗相,在大理寺任職十數年,經手案件不知幾何。并州之案算不上複雜,舅母若要談查清楚,半月足矣。如今,舅母也已了結并州之事。徐家無事,朝堂上亦能安靜幾日,此刻入京也能少些事端。”
喬言亦是謝斐的舅母,南陽侯桓列的夫人。只是喬言更喜歡旁人稱她官職。
只是泰寧帝一紙調令将在江南之地巡按的喬言調往并州,便是想借機敲山震虎。故而喬言便只會查得更深。
烏飛聞言微微一愣,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看向謝斐,就好像這是他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主子,當真愛重夫人。”他感慨了一句,然後由衷問道,“夫人莫不是如今還不知道并州之事還牽扯到了徐家?”
謝斐沒有說話,但是阏逢沖着他點了點頭。
烏飛擰眉沉默了半刻:“宋濟韬在遺書中列舉的徐太守的罪責,如今喬寺卿都已替徐太守洗清嫌疑。前兩日,并州案相關的卷宗也已送往長安。”
并州案包含了他在并州界內遇刺一案、慈幼院制度試藥一案,兩案背後都有并州長史宋濟韬的影子,而宋濟韬又牽扯了貪墨并州府軍軍饷一案。
三案并差,最後t指向了長安,牽扯出了一個禮部尚書。不論是喬言還是謝斐,亦或是泰寧帝,他們都清楚,禮部尚書不過是被推出來擋刀的。
能舍棄一個六部尚書去保全的人,想來那人在朝中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若是十年前的喬寺正或許會不管不顧繼續查下去,但是十年後的喬寺卿卻在該停的地方停下。倒不是就此作罷,只是靜待時機,以求一擊擊破。
“只是,此事已定,主子還是今早和夫人明說才是。若是夫人自個兒發現了,只怕會怪主子……”烏飛小心看了一眼謝斐。
阏逢頗有些敬佩地看了一眼烏飛,他與柔兆幾人亦是這麽想的。只是他們看着他家主子百年難得一見的逃避模樣,都不敢上前提醒。
謝斐劍眉蹙起,他也知曉,只是他已經瞞了她,好像不管此刻是主動将結果告訴她,還是她自己發現,兩人都免不了生氣一場。
他似是想到什麽:“宋蘊真也知道徐家之事?”
烏飛眨了眨眼:“知道的吧……喬寺卿在并州查案時定然會再過一遍慈幼院的案子,此事是小宋道長發現的,他那時也還在并州,喬寺卿應當會找他在問及此事。就是不知他知曉多少。”
謝斐緊抿着唇,倏地起身一言不發朝着他與徐琬琬下榻的院落走去。
比起徐琬琬從旁人口中得知此事,他還是希望他能自己告訴她。
烏飛被謝斐的動作吓了一跳,一臉疑惑地看向阏逢和柔兆。
兩人沖他齊齊攤了攤手:“大抵主子怕夫人從小宋道長口中知曉此事,會更加生氣。”
“我觀那小宋道長也并非多事之人,主子這是關心則亂。”烏飛看着謝斐的背影,暗暗搖了搖頭,嘆道,“主子這又是何必呢?明知這不會出什麽大事兒,還非得瞞着。夫人也并非柔弱少聞、不通情理之人。”
阏逢和柔兆都沒有說話,老實說他倆也不清楚他家主子究竟是怎麽想的。
柔兆憂心嘆道:“主子與夫人雖看似親近,可不知怎地,我總覺的他二人之間似是有什麽隔閡未清。”夫人是他家主子親自求娶,按理不該如此的。
阏逢愣了愣:“你亦有此感受?屠維三人亦是這般與我說的。”他倒是只覺得謝斐與徐琬琬黏膩得很,半點沒覺察出兩人之間暗地裏似是較勁一般。
烏飛淡淡掃了兩人一眼,兀自搖了搖頭:“情之一字,落入其中之人竟都是這般難言。”他果真還是覺得如大衡太.祖皇帝這般一身不曾為情愛動容之人才是真正清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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