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屠維與重光見到陸祉與陸淩進來, 便出去了。其實馬車很寬敞,便是再坐兩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
徐琬琬好奇的看着進來的兩人,陸祉和陸淩也用着同樣的目光看着她。
陸祉鳳眼上揚, 徐琬琬一眼便被她的眼眸吸引, 她的鳳眼同謝斐有些相像,眸中都帶着張揚與淩厲。
只是她看向她的時候, 帶着善意與好奇,還有幾分不明所以的躍躍欲試。
短暫的相視, 陸祉難得正經道:“今日是我冒昧打攪弟妹啦, 還忘弟妹勿怪。”
“公主客氣了。”徐琬琬下意識道。
陸祉道:“謝無恙那厮從來都是對我連名帶姓的, 你與我這般客氣,我倒是不習慣了。”
徐琬琬一怔, 成婚前, 徐夫人便與她說起過謝斐與陸祉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 青梅竹馬便是泰寧帝也覺得般配。
但比起這個, 她前世所聽聞的長平公主的事跡更叫她印象深刻。她記得,前世他來長安沒多久,邊聽聞長平公主下降泰寧二十年新科狀元王琬琰。
然而, 在她兄長被周珉害得雙目失明後不久, 朝中便有人谏言, 時任兵部侍郎的王琬琰是女子之身。
如今大衡縱有女子為官者,然身居高位、掌實權者屈指可數,若是女子, 王琬琰決不可能在為官三年多後便調往兵部、升任要職。
徐琬琬正愣神, 陸祉拉着她細細打量着:“我聽母後說起, 你閨名喚‘琬琬’,那我便直接喚你‘琬琬’, 你便和謝無恙一樣,喚我‘阿姐’!”
她說完,徐琬琬還沒有反應過來,陸淩便在一邊拆臺:“姐姐說的不對,哥哥何時喚過你‘阿姐’!嫂嫂別信她。”
陸祉臉上笑意僵住,她狠狠地擰了一把陸淩的小臉。
“一天到晚‘哥哥’‘哥哥’,你是哪裏來的小雞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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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淩漲紅了臉,徐琬琬聞言不覺被逗笑,昭陽和春溪亦是笑出了聲。
“哼!姐姐就知道欺負人。”陸淩氣急,鼓着臉委屈地往徐琬琬身邊靠,“嫂嫂不要理她!”
徐琬琬心神松懈,輕輕握住陸祉作勢要打陸淩的手。
“公主年長于我,那我便聽公主的,喚公主‘阿姐’。”
她也未說是随謝斐喚她“阿姐”,只是按着年歲算,她叫陸祉一聲“阿姐”也是可以。
陸祉聞言帶着幾分笑意與探究看着徐琬琬:“琬琬說的也不錯。”
小太子灼灼的目光落在徐琬琬身上:“嫂嫂,哥哥來信說你有孕了,再過幾個月,我便有小侄兒了!”
他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問題,但幾乎每一句話、每一個問題都跟謝斐有關。
陸祉聽得耳邊嗡嗡響:“你要想問什麽自個兒去問謝無恙,別在這兒纏着琬琬,小孩子一邊呆着去!”
她招來馬車邊上的武婢:“把阿淩給謝無恙帶過去。”她言下之意便是“可別在這兒礙眼了”!
不及陸淩反應,馬車外的武婢便迅速把人旱地拔蔥般抱了起來。看樣子變不是第一次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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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斐看了看被武婢扶着騎上那匹小矮馬的陸t淩,又望向身後的馬車。
他看着氣鼓鼓的小太子:“被陸祉趕出來了呀?”
陸淩哼了一聲:“姐姐每次都趁我不住把我甩開,她與王侍郎踏春時要丢下我,府中設宴時也不帶我!”
謝斐知道陸淩口中的王侍郎就是前不久剛任職的兵部侍郎王琬琰,寒門出身卻有驚世之才。
“陸祉在馬車裏都說什麽了?”
陸淩黑溜溜的眼眸轉了轉:“哥哥是想問,姐姐有沒有和嫂嫂說哥哥小時候的糗事吧!”
謝斐目中閃過一絲尴尬。
“我也不知道。我才呆了一會兒,姐姐便嫌我煩,把我趕了出來!”陸淩想着,“哥哥若是好奇,到時候問一問嫂嫂便是,嫂嫂溫婉,總不會瞞着哥哥。”
謝斐聞言在心底輕哼,徐琬琬才不像陸淩說的那樣……溫婉。
“哥哥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陸淩的嘴沒有停過。
謝斐一陣頭疼,無怪乎陸祉會把這孩子丢出來了。
長平侯府巍峨森嚴,不似尋常高門世家的富麗輝煌,侯府的大門第一眼看上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處刑獄府衙的大門。
而當日徐琬琬的嫁妝随大件辎重先行,随行還有徐家的陪嫁仆婦,他們比徐琬琬一行早到了許多。
府上管事在收到謝斐的書信後,也都知曉該如何做。故而,那些個物件也已早早地歸置妥當。
而徐家的人也已在侯府翹首以盼多時。
“我們到了。”謝斐站在馬車外放緩了聲線。
昭陽和春溪掀開車簾。
陸祉從馬車中利索的跳了下來:“謝無恙,成了婚到底是不一樣,都會說人話了!”
謝斐甩了她一眼刀,擡手将徐琬琬從高高的馬車上抱了下來。
“今日天色已晚,我與夫人也要修整,就不招待你倆了。你趕緊帶着太子回宮罷!”謝斐下了逐客令。他側身擋在徐琬琬與陸祉之間。
陸祉靈活地繞開他,拉住了徐琬琬的手。
“我與琬琬相見恨晚,打算抵足夜談,今夜便借住你府上。”陸祉理直氣壯道,“至于阿淩,你把他送回宮中便是,順便去見一見父皇,他與母後可是念你得緊!”
謝斐一時語塞,陸祉已經趁着這個間隙,拉着徐琬琬走進大門。
徐琬琬回頭看向似是被梗在那兒的謝斐,嘴角泛着淺淺的愉悅的笑意。
謝斐一直看着她,自是沒有錯過。
“哥哥!我也要留宿!你們不能抛下我!”陸淩拽着謝斐的衣袖,就差往地上一坐,小兒無賴了。
謝斐抿了抿唇,低頭看向陸淩:“阿淩。你是太子。”
陸淩氣鼓鼓的小臉癟了下去,眼底的失落藏也藏不住。
“你若想在外留宿,我們便去求一求陛下和娘娘。”謝斐捏了捏他的臉,“若是陛下與娘娘準允,我便帶你出宮,如何?”
原本黯淡的眸光亮了起來,陸淩驚喜地抱着謝斐的胳膊:“哥哥,那我們快走吧!”
站在大門內看着這一幕的陸祉同徐琬琬道:“這麽愛撒嬌。不知道的還當是養了個小公主。”
“太子殿下還小。”徐琬琬回道。
陸祉想了想:“他這個年紀,謝無恙已經在甘州戰場上轉了一圈了。”她嘆息,“阿淩他啊,還是被保護得太好了。”
陸淩是泰寧帝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兒子,縱然泰寧帝對他予以厚望,也不可能讓他像謝斐這般冒險。
泰寧帝樂的陸淩親近謝斐,故而也沒有多作為難,只是又從禁軍中調了一小隊随從護衛,又馮幽在宮外多加照看。
本來陸祉确實有意與徐琬琬抵足夜談,但是用過晚膳後,謝斐拉着徐琬琬走得飛快,進了主院便将大門偏門鎖得死死的,任憑陸祉在外邊如何跳腳。
“別理她。”謝斐只握着徐琬琬的手,湊到她身前小聲與她說,“她與阿淩一樣,話可多了。今日若讓她進了這院子,你晚上得被煩死。”
徐琬琬好笑道:“可我覺得阿姐不煩啊!”
謝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覺得她不煩?!不,你叫她‘阿姐’!”
徐琬琬道:“公主本就年長于我呀!”
确實如此,但謝斐臉色變了變,他與陸祉同歲……
陸祉在外邊罵了幾句便被陸淩拉回去了。
徐琬琬盯着謝斐搭在她腕子上的手,她輕輕拂下,轉身回到房中。
院中伺候的有徐家過來的婢子婆婦,也有侯府中原本的丫鬟仆婦,見狀皆是驚了驚。
謝斐看着自己被拂下的掌心,他神色微微一僵,站在原地許久,方才跟上徐琬琬的步子。
“你還要與我生氣到什麽時候?”
謝斐定定站在徐琬琬身前。
屋中靜悄悄的,燭臺架上的燭火閃爍着,徐琬琬的眸光閃了閃,她微微颦眉,他們之間,難道只是她在與他生氣嗎?
“謝無恙。”
謝斐見她直直站着,下意識上前,帶着她坐下。
“我們之間,是只有我與你生氣嗎?你難道便沒有再與我生氣?”徐琬琬冷清開口,“我氣你瞞我徐家的案子,你介懷于夢中發生之事。”
“你我之間,當真只是一時之氣嗎?”她頓了頓,想要嘆氣卻還是忍了下來,“謝無恙,或許從一開始,夢裏的徐琬琬便不該招惹你,夢外的你也不該招惹我。”
謝斐愣在那兒,知曉徐琬琬有孕,猜到那個恍若真實的夢中也有一個孩子的時候,他确實一時氣急,所以帶着阏逢跑進崤山深處,搗毀了幾窩匪患。
只是在山中他想得清晰,夢中的事縱然玄之又玄,可那到底不曾發生。
他将夢中之事遷怒于夢外之人,想來是傷人的,故而他匆匆回來,見她睡夢中醒來時平緩和靜的模樣,以為此事翻篇兒了。
卻不想之後的徐琬琬依舊淡淡的、冷冷的,他沒有主動理她,他以為她會與他鬧,但是他左等右等,等到了長安,卻等來兩句“不該”。
“徐琬琬!瞞着徐家的案子是我不好。”謝斐壓着聲音,他怕吓到她,“可是,你說我介懷夢中……是,我初時确實介懷,但是我分的清夢裏和夢外。我知曉,用夢中那些本就沒有發生的事來指責你,是我的錯。所以,你與我生氣也是應該。”
“徐琬琬。真正分不清夢中事、夢外人的是你。”
他如是鷹隼的眸緊鎖着神容怔怔的女子。
從他們開誠布公後,那個一直與他要他分清夢裏夢外的人是徐琬琬。可是,真正分不清夢裏夢外的卻也是她。
謝斐以夢中事為托辭求娶徐琬琬,不過是因為:“夢中的長風心悅于徐琬琬,夢外的謝斐亦然。”便是謝斐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那萦繞心間的莫名情思。
他娶她,究其根本,是順從了自己的心。
“所以,徐琬琬,你為何害怕這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