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良久, 謝斐緩聲道:“你若是此刻不想說也沒有關系。”他微微一頓,“等到那日你願意與我說了,在告訴我。”

他看過那冊《鴛鴦錯》, 知曉如若按照夢中, 徐琬琬當真嫁給周珉必定不會好過,可他以為, 如今,徐琬琬既然不曾嫁給周珉, 那夢外一切自然也已改變, 便也一時想不到, 徐琬琬究竟在害怕什麽。

徐琬琬看着他誠摯的眸色,不禁有些恍惚。她怕的是, 哪怕沒有周珉, 依舊有人欲對她父兄不利;她怕的是, 她人微力弱, 縱有重活一世的機遇,也難破解徐家的結局;她更怕的是,鏡花水月, 所謂重活一世不過是她臨死前的一場美夢……

“琬琬, 你便莫與我生氣了。”謝斐輕聲道, 沒有失去記憶的少年,帶着幾分矜驕,拉下臉皮, 沖着喜歡的姑娘小聲撒嬌, “好不好?”

徐琬琬耳朵有些熱, 她的長風從來都是沉穩矜持的,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一面。、

她偏過身:“我沒有與你生氣, 是你在與我生氣。”

“好好好,是我與你生氣,是我的錯。”謝斐道,“我不再與你生氣,琬琬可否就此原諒我?”

原是上揚的鳳眼,此刻竟然有幾分微垂,濕漉漉、直愣愣地看着徐琬琬。

徐琬琬張了張嘴:“我……”

這本也不是謝斐的過錯。

“原諒我嘛!”謝斐說着,他耳垂紅得一塌糊塗,莫說徐琬琬不曾見過這樣的謝斐,謝斐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也有軟下聲音朝人撒嬌的一日。

徐琬琬被他眼中的光所迷惑,稀裏糊塗應了一聲:“嗯。”

謝斐見狀忙道:“那此事便算過了,往後咱們也莫要再提了。夢中之事終究只在夢中,我沒有那麽在意。”他微微一頓,“琬琬,你也不要太過在意。t”

徐琬琬“嗯”了一聲,她看向謝斐:“那你若是見到周珉,是否也并不在意?”

周珉如今沒有徐家為他似是補償般的鋪路,也沒有她兄長事事躬親的提攜,也不知今生他的官運是否還如前世那般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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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斐聽到“周珉”的名字,臉上的笑意僵了僵,他輕哼一聲:“夢中他将你害得那麽慘,我自是在意!”

徐琬琬聞言眨了眨眼,她揚起腦袋,俯過身,輕輕吻了吻謝斐的嘴角。

“謝無恙,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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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蘊真越來越看不明白,明明前一天還是各自冷着臉、誰也不與誰多說一句話、水火不相容的關系,怎麽隔了一晚上,他們就和好了呢?

昭陽托腮看着宋蘊真在藥爐邊煎藥:“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床頭打架床尾和’。”

宋蘊真搖了搖頭:“你家主子與徐姑娘可複雜多了。”

昭陽好奇:“哪兒複雜了?”

宋蘊真閉上了嘴,昭陽輕嗤一聲:“瞧你自己也說不上來。小道長,是你不懂。”

宋蘊真有些不服氣,想要反駁,卻見陸祉扯着陸淩的耳朵從檐下走過。

昭陽看着宋蘊真,她打趣道:“小道士也動凡心了?”

宋蘊真霎時面紅耳赤:“你休要瞎說……”

昭陽噗嗤笑出聲,她覺得宋蘊真雖是在否認,可又不像在否認,搖了搖頭:“小道士你可真不誠實。”

她看着藥爐上的噋噋冒着小氣泡的湯藥,拿着隔熱的布直接端起藥爐,放在了托盤上。

宋蘊真還在發愣,昭陽樂呵呵道:“小道士你自個兒慢慢想呗!我先把要送去給夫人。”

他望着昭陽的背影,抿了抿唇,有些疑惑,有些莫名。

“欸……”他出聲,輕飄飄的聲音散在風裏,壓根沒有引起昭陽的注意。

昭陽端着藥,滿心滿眼就想去看熱鬧,哪裏還聽得到別的聲音。

先時,謝斐令旃蒙和強圉護送陸祉回長安,之後旃蒙和強圉二人便留在了陸祉身邊,昨日回長安,她便聽她倆說起,長平公主對小太子的管教可謂是“長安一景”,她不曾見過,自然便好奇了些。

宋蘊真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怎麽走這麽急!”

等昭陽到了主院中,徐琬琬剛用完早膳,陸祉氣鼓鼓坐在她身邊,陸淩站在一邊,謝斐則站在陸淩面前。

謝斐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陸祉:“你管教阿淩便管教阿淩,作甚大清早要跑來打擾我夫妻二人?”

“姐姐才不是管教!她就會欺負我……”陸淩越說氣便越不足,聲音越來越輕,尤其陸祉瞪了他一眼,他便沒了聲。

陸祉上前捏了捏陸淩的臉:“你看看,你哥哥可不會給你做主!”

陸淩哼聲偏過臉。

徐琬琬好奇:“太子怎麽了,惹得阿姐一大早這般生氣?”

“琬琬,不許叫她‘阿姐’!”謝斐帶着幾分惱意。

“嫂嫂,我才沒有惹她!”陸淩滿是不服氣。

唯有陸祉心滿意足,她睨了一眼謝斐,望向陸淩道:“阿淩覺得他哥哥回來了,便有人給他撐腰,他便能為所欲為了!”

她這般說,徐琬琬便愈發好奇。

陸淩有些心虛,謝斐淡淡掃了他一眼:“阿淩,你想做什麽?”

“他昨日在你府上睡了一晚,思來想去覺得自他開蒙以來,為他講經的師傅實在迂腐,他想趁着東宮配齊宿衛的功夫,将人換了。”陸祉涼涼道,“若非我今早攔着他,他便要回宮去母後宮裏撒潑打滾了。真是個豬腦子。”

朝中這些年來文武愈發分立,太子身邊的武将多與桓家有關,謝斐母親亦出桓家,朝中文臣自不能對這樣的情況放之任之,而其中便以尚書令崔汝一系最是勢大,故而縱然泰寧帝對崔家多有忌憚,卻依舊任其插手了太子身邊講經師父的任命。

這樣為制衡朝堂而設的人員,又怎麽可能因為陸淩的喜惡随意換掉。

“阿淩,你太胡鬧了。”

“我……”陸淩有些不開心地看了一眼嚴肅的謝斐,氣息霎時弱了下去,“我、皆是因為那師傅時時在我面前敗壞哥哥的名聲,他恨不得天天在我耳邊說哥哥心懷不軌。”

“他想說,就讓他說!這朝堂上說謝無恙狼子野心的還少?”陸祉道,“但就因他們颠倒黑白了那麽即幾句,你便不再相信你的哥哥?”

她和謝斐比陸淩多活了八年,朝堂上那些人是個什麽德行,他們難道不清楚?陸淩還是太過喜形于色。

“我不會。”陸淩急急道。

謝斐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陸淩的腦袋:“阿淩,與其再叫人放個口蜜腹劍的在你身邊,不如保持如今這般,只有你分得清楚他的意圖,你方能不叫他背後的人得逞。”

陸淩低落道:“我知道了,哥哥。”

徐琬琬靜靜在一旁看着三人,她不曾開口,他們也沒有要她回避。

謝斐回身坐到了徐琬琬一邊,一手握住徐琬琬的手,一邊問道:“你昨日帶阿淩來城門口迎我與琬琬,便是為了這事?”

陸祉挑了挑眉:“也不全是。我知你回京,他必定按捺不住要作妖,便先将人帶上了,就該叫他挨一挨你的訓。”她也知曉謝斐看似嚴肅實則溺愛陸淩這個表弟,故而陸淩想要留宿,他定是會順他的意。

謝斐問:“還有何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陸祉眼神左右飄着,“母後要我來給你提個醒,既然回了長安,便帶琬琬去別莊看一看姨母,最好小住幾日。”

謝斐十四歲去往甘州,這六年來雖不至于一趟長安也不回,但每每回來也只是去小桓氏的別院問安,坐下不到一刻鐘便要離開。逢年過節不雖曾忘記給小桓氏送來家書與禮物,但也禮節重于感情。

桓皇後知曉他們母子之間的別扭與隔閡,有心調解卻總也找不着機會。

如今正是借着謝斐娶親的時機,好叫他們母子二人能坐下來好好說一說。

令陸祉去城門口相迎也是令帶着夫人先見過他的母親,再去宮中謝恩。

謝斐沒有說話,陸祉看了一眼徐琬琬,她正望着謝斐、眸中不覺流露出幾分擔憂。

陸祉道:“你與琬琬在并州雖已行了大禮,但琬琬終究還未見過公婆,謝道長隐于長明觀,想見一面甚是艱難,你總要帶着琬琬去見一見姨母,這也是禮數。”

謝斐道:“我會帶着琬琬去。”他握着徐琬琬的手微微收緊。

“還要小住幾日……”陸淩在一旁小聲替他姐姐補充。

桓皇後的重點便在最後那句上,為此她還特意令泰寧帝給了謝斐十日的假。

“理當如此。”徐琬琬輕聲道,“我與郎君雖已行了大禮,卻還未給母親敬過茶,也未曾在母親身邊伺候,我理當侍奉在母親身邊。只是,別莊在長安城外,郎君每日早朝來回多有不便……”

前世他嫁給周珉時,他父母皆已不在,故而也未曾在婆母身旁侍奉。只是徐夫人便與她說過,兒媳侍奉婆母是古來有之的事兒,此事是萬萬推脫不得的。

謝斐笑了起來:“無妨,我與你一塊兒住在別院便是。”

陸祉看向徐琬琬的目光變了變,她覺得徐琬琬同如今長安城中許多酸儒家中的女兒有些相似,究極了三綱五常,究極了女則、女戒……可是她直覺徐琬琬又是不同的。

她直直看着謝斐身邊身量嬌小的徐琬琬,被看的人還沒什麽反應,倒是她身旁的人瞪了她一眼,像極了護食的狼崽子。

陸祉撇了撇嘴,嘟囔道:“不就看兩眼嘛!真小氣。”

陸淩見她吃癟,便在一旁不住忍笑。

“走了!”陸祉拉着陸淩,“你既然答應了,我且回宮給母後複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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