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改)

第25章(改)

柳嬷嬷皺緊了眉頭, “五姑娘?她應當不會吧,若是真的設計,這怎麽會如此巧合?要事先知道雲鬓跟二爺的事, 還要預料到二夫人正巧帶着人來到咱們院子裏, 都不是易事, 況且雲鬓是老夫人放到咱們院子裏的。”

沈姨娘嘆了聲氣, 她只是, 就突然間懷疑,明知道五姑娘做不來這樣的設計, 雲鬓有孕瞧着只有老夫人跟二伯知道,又冷笑了起來,“老夫人可真是疼二伯,三爺不是她的親兒子,她當真是半點不疼的。”

柳嬷嬷知道姨娘心裏難受,低聲開口,“好姑娘,暫且都擱下, 既如此, 老夫人必定會因為愧疚扶正您, 說不得先頭那位的嫁妝也會拿出來一些給咱們七姑娘。”

沈姨娘心裏自然明白,這就是她醒過來以後不去老夫人面前哭鬧的原因了。

翌日陳澤蘭把家中的事物都給管事的安置妥當,用過早膳就帶着幾個姑娘出發去到魏國公府, 幾個哥兒是跟着周序川一同出發的。

魏國公府在北大橋街, 宅子是開國時聖祖賞賜,是極鼎盛的, 大約也就兩炷香的時間。

周懷寧今日只帶了玉竹出門,周海寧出了角門看到她一出來, 就直接硬拉着她上了馬車。

“二姐姐,怎這麽着急?”周懷寧都沒反應過來人已然到了馬車內。

周海寧坐在車內松了手,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端正坐姿,“前幾日,父親又因為張姨娘跟我母親起了争執,又說我母親虧待了她,哼,瞧着她們就煩。”

周懷寧想着也不奇怪,不過上輩子她與張姨娘也未曾見過幾面,只聽說是個敦厚的,四姐姐後來也算是得償所願。

周海寧又突然來了興致,“不過沈姨娘就倒黴了,聽母親的意思,這扶正要挪到年後了,沒了孩子就沒了由頭。”

周懷寧低頭玩着手中的繡着翠竹的帕子,“姨娘也是可憐。”

“沒勁,我想着你就會這麽說的。”周海寧看也從周懷寧這裏挑撥不到什麽,轉而又說起來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我兩位表姐被關在家裏做陪嫁的東西,不過我表哥會去,到時有機會一起說話啊,你上次沒去到,魏國公府實在大的很,他家也太富裕了,又這麽喜客,真讓人羨慕呢。”

周懷寧上輩子做姑娘時就鮮少被允許出門去參加這樣的宴會,嫁入徐府後有了資格跟t身份,可她已經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場合,只有不得已時才會出門。

“喜雪宴,少不得要讓大家以雪為景,作詞又或者作畫,你也沒能拿得出手的,不過到時候你就躲遠點。”周海寧知道她一向是不學無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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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寧聽到她說這話,倒是真切的笑了起來,“是,那今日就全靠二姐姐給我打掩護了。”

周海寧遂點頭應下,這是自然的,她發現五妹妹也沒那麽讨人厭了。

馬車搖搖晃晃,到了魏國公府門口,已經有別家的夫人姑娘們到了,正是熱熱鬧鬧的說話呢。

陳澤蘭帶着她們幾個被丫鬟引着進了內院,就看到了周京墨被人簇擁着,上前兩步。

周京墨也是惦記着自己娘家人,看着嫂嫂已經到了,跟圍着自己的夫人們說了兩句話就從人群裏向這邊走來。

“妹妹。”陳澤蘭笑着同她招呼。

蔣家是天子近臣,在聖上面前是極得重用的,但侯夫人是出了名的不擅交際的,像這樣的場合也不常來,所以想要跟侯府說上話,從二房入手倒是簡單。

周京墨看向後面的幾個侄女,沖她們點頭笑了下,就跟陳澤蘭挽着胳膊并排往裏面走去,低聲詢問,“大嫂嫂,我聽說二嫂回伯爵府了,是家中出了什麽事?”

陳澤蘭也沒遮攔,索性和盤托出,看妹妹聽完不言語又接着說上。

“事本就是這麽個事,雲鬓的胎是保住了,倒是沈姨娘可憐,母親原是說讓她扶正的,現下出了這檔子事,還是請龍泉寺的主持看過再定吧,免得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沖撞了。”

周京墨聽完心裏倒不同情沈清,她們兩個原先也是表姐妹,可外家一年不如一年,舅舅資質平庸,外放出京,績效回回都是一般,今上是個眼裏揉不到沙子的,就算是在京中多方打點也沒什麽用處,幼年時她跟沈清處處看不上眼,厭惡沈清假清高,當年母親親去問過她願不願意給三哥做妾,是她自己親口答應的,她自己過不慣外放在窮鄉僻壤的日子,非要回到這富貴無比的京城中,現如今還想往上攀一攀,從她妄圖給周雲寧鋪的路就可以見得。

“二哥該好好把二嫂嫂接回家中才是。”

陳澤蘭聽着這話音當然明白她是怎麽想的,但也不好開口。

周海寧看着母親跟姑母現下總算是說完了,忙上前去。

“姑母安好。”她性子跳脫,行了禮就問起別的事來,“萱姐可來了沒?我早就等着她呢。”

周京墨膝下生了一兒一女,萱姐不過十歲。

周京墨看到侄女這般,故意笑斥責,“你個沒規矩的,來了,跟你二嬸嬸謝家的慧姐在一處耍呢,你且快去找她們吧。”

平日裏難免拘束,這種時候沒規矩些也算不得什麽。

周海寧連忙拉着周懷寧過去,周溪寧跟周雲寧也在後面跟着。

魏國公府下人也多,不過都十分有規矩,今日待客,雖說冬日天冷,但愛玩的擺設的玩意也是不少,湊趣的夫人就在一起坐着說說話,或是姑娘們坐在一起各玩各的。

幾個人到的時候,蔣月萱正在跟徐如意比着投壺呢,謝慧在旁雙手合十的給她祈禱。

周海寧屏住呼吸站在一旁都不敢說話,不過到底還是萱姐輸了。

這次投壺的籌碼是一支攢雲釵,上面用金絲勾勒的上好的牡丹花,又用圓潤透亮的珍珠做了點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确實好看。

周海寧看她比賽結束才上前去,摟着她安慰,“萱姐,不礙事的,就一支金釵,回頭讓我母親給你再打上幾支。”

萱姐三四歲時曾在周家住過一段時間,那會子就是周海寧來照顧的,所以周海寧跟她的感情比周家其他的幾位姐妹都要好些。

徐如意一身淡黃繡梨花對襟厚緞皮鼠襖,下人已經把金釵奉上,她故作謙讓道。

“蔣妹妹,其實這簪子我也不大喜歡的,若是你想要,我便送與你。”

周懷寧未曾想會這麽快就先見到徐家人,徐如意是徐南二堂叔家的女兒,當年她掌中饋,二嬸嬸就極為不給面子,她當時手段太軟,吃了她母親的不少排頭,後來還是祖母出面才算是解決。

蔣月萱是早産,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在院子裏吹了這麽一會功夫的冷風,又連着咳嗽好幾聲。

周海寧一把把妹妹攔在自己身後,“徐九姑娘,我妹妹身子弱,不能再在這裏陪着了,先進屋暖暖身子。”她說完想着走了還是不解氣,轉過身又看了一眼徐如意,“另外,我妹妹贏不了就贏不了吧,一支破簪子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你家雖然住在這順天府裏,怕是這樣的簪子也是很久沒見過了吧。”

徐如意沒曾想周海寧這般直接羞辱她,看周圍還站着些姑娘們,咬着唇邊羞愧極了。

周溪寧進了院子就自去找了上次來魏國公府認識的幾位姑娘。

周雲寧只帶着身邊的丫鬟在旁邊觀看別人投壺,并且躍躍欲試,可她又不太熟練。

周懷寧眼看着徐如意的眼眶紅了起來,确實如此,徐家老太爺是侍奉過先帝的人,死去後又加封太師,何等榮耀,偏徐南親爹是個不成樣子的,早些年碌碌無為又喜飲酒,死時算是正值壯年,現在的徐家全靠徐降,徐如意只是旁支一脈,雖還未出五服,但日子過的跟正兒八經的徐家不能比,并不富裕,跟蔣家更不能比,她也和周海寧一同進了屋子,自顧自的找了個位置坐下。

蔣月萱喝了熱茶,又抱着湯婆子好捂了一會,唇才紅潤起來。

“海寧姐姐,我剛剛就是氣不過。”

周海寧倒是想幫她報仇的,但她自己投壺也不太行,“得了,你是不愛喝藥,那麽苦,別為了那口氣再病了。”

蔣月萱聽着也是,點了點頭,眼珠子轉了轉看向一旁安靜坐着的周懷寧,“懷寧姐姐,好久沒見你了,母親說你前些日子掉進湖裏,身子不大好,現在看着是好全了。”

周懷寧輕點下頭,“謝妹妹挂念。”

蔣月萱是個閑不住的,在屋裏這麽坐着可是沒趣,沒一會就又要出去。

“聽說湖內的舟上在作畫寫字,又可看到紅梅映雪,飒是好看,我大哥哥早早的就過去了。”

她說的大哥哥就是蔣小侯爺。

周海寧想說湖上風大,但又扭不過她,随也跟上。

周懷寧本來想找個托詞,自己在這裏坐着就好,但還是被叫着跟了出去。

謝慧也帶着身邊的丫鬟跟在一起。

她們幾個剛剛到湖邊,就已經有不少各家的公子姑娘了。

魏國公府的丫鬟也是給她們準備上了一只船,蔣月萱帶着丫鬟先是上去,後面周懷寧跟謝慧也自然跟上,站在船上還沖着周懷寧招手。

“懷寧姐姐不一同過來嗎?”

周懷寧實在不想上去吹冷風受罪,她本無意這風雅之事。

“不了,我在這邊的亭子裏等着你們。”

蔣月萱也沒再勸,高興的坐在船艙中,裏面燒的也是有爐子,倒是也沒那麽冷。

周懷寧帶着玉竹又另外找了沒那麽多人的角落,拿上魏國公府裏的魚料,閑着沒事喂了起來。

“倒是稀奇,天寒地凍的,這湖竟然沒結冰。”玉竹看着裏面還有魚來争食,就更是疑惑。

周懷寧笑笑,“你看,這湖是活水,水溫也沒那麽低,自然不會結冰。”

玉竹知道姑娘聰慧,兩個人在這裏說着話倒是悠閑自在。

“姑娘,要是有機會,咱們可以回冀州,趙家的院子更大更好玩。”

她是比姑娘大了些的,自幼便在趙家長大,後來才被安排送進了周家。

周懷寧只有幼時母親帶她回去過一次,後來到出嫁,再到莊子裏昏沉度日,未曾去過,不過這一輩子她定然是要回去看看的,看看母親從小長大的地方。

“好。”

玉竹在周家的時候越久越是知曉府內有多瞧不上商戶,可旁人與她沒關系,唯恐姑娘也那般想,幸而姑娘不是。

周懷寧伸了伸胳膊,眼看着魚料喂完,正準備帶着玉竹回去,就聽到石頭後面有人說話。

“哎,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被長兄帶過去見國公爺,問了半天的學問,實在無趣。”

“大公子也是為了您好,再考不中,您還要跪祠堂,小的還要陪着,祠堂太t冷了。”

“不礙事的,你去看看廖家大姑娘到了沒?聽聞她容貌秀麗,品行柔和,我要是去求祖母,說不定能許配給我。”

“是。”

周懷寧聽着這主仆的對話,就猜到是誰了?徐南,旁邊的是他的小厮,升登,那麽多年還是一樣的性格。

那廖大姑娘是有個婚約的,沒曾想他還會說出這樣的混賬話,這話幸而沒讓旁人聽見,不然萬一有什麽風言風語,便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輩子,廖大姑娘家世低微,更何況姻緣本就是父母做主。

周懷寧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玉竹不要說話,有石頭做掩護只要不動,就不會被發現。

沒一會就聽到腳步聲,然後就聽到喘氣的聲音,方忠才開口說話。

“二公子,未曾打聽到,不過都說男賓都在那邊的芍藥院,咱們別在這裏亂走了。”

徐南搖搖頭,倒是沒往那邊走去,反而徑直的往湖邊過去。

周懷寧看他走的方向就是自己剛剛過來的那條路,她跟徐南回回針鋒相對,自在洞房那一夜後就分院別住,有名無實,還貼心為他納了三個妾室,可他但凡有什麽不如意的就會過來鬧騰一二。

玉竹趕緊拽了一下周懷寧的衣袖,有些着急,“姑娘,剛剛奴婢去取魚食時看到了那廖家姑娘,萬一讓他給碰見,豈不是?”

周懷寧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徐南向來是個不管不顧的,萬一有什麽拉扯,吃虧的必然是廖大姑娘,現下好不容易才許的婚事會打水漂。

湖邊現在人倒是比剛剛還要多,徐南帶着小厮過去就湊在了邊上。

周懷寧在玉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就站在遠處,沒過一會,玉竹就又回來了。

緊接着就聽到噗通一聲,人落水的聲音,瞬間幾個國公府的下人也趕緊跳下去救人,不然要是貴人在自家出了事,國公爺跟夫人少不得要責備他們。

周懷寧剛剛站在那邊就發現湖邊的一塊石板不怎麽結實,讓玉竹過去把石板悄悄挪動一下,眼看着徐南踩了上去,她并不是要徐南的命,只是希望能讓他速速離去,想當初,他求娶自己之時也是這般背後議論過自己的罷,看他被撈上來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想起一件往事,他們兩個在徐府有一次大打出手,自己也曾親手把他推到家中的荷花池裏,那荷花池很淺,不過那會子是夏日,倒也不冷,後來夫人跟大哥知道以後沒責怪她,先罵了一頓徐南,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其實在徐府的日子過的是她最快樂的時候。

沒一會,這事就已經上報到國公爺那邊。

徐南凍的大呼小叫的,換上衣服,喝了姜茶,折騰了好一番才算是緩過來。

“我大哥呢,他還在嗎?”

升登耷拉着腦袋搖搖頭,“大爺忙着呢,今還要去宮裏回話。”

徐南才算是放下心,幸好大哥不在,不然他又要幾個月出不來府,遂就扯扯自己披着的被子,盤着腿坐在床榻上,雙手捧起一盞茶。

“徐南,你可好了?”一位披着灰色綢緞鬥篷的公子笑着就走了進來。

徐南一聽聲音便知是誰,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蔣小侯爺,是來瞧我笑話的吧。”

陳時硯跟在後面也似笑非笑的進來,坐在茶桌旁,先倒上一杯熱茶。

“你怎麽好端端的掉了進去?”

蔣聞階倒是想起剛剛自己看到的一幕,那姑娘笑的眼睛亮亮的,在這冬日裏瞧着就讓人暖懷,比前兩次見到是鮮活了一些,只是不知徐南到底是怎麽得罪她了?果然上次能在陳家說出那等話的人不會那麽的好擺布,全都是裝出來的乖巧。

徐南沒好氣的擺擺手,“算我倒黴,踩在一個不穩的石板上,一下子就掉了進去,幸而我大哥剛剛已經走了。”

陳時硯一直不開口,這會倒是插了一嘴,“徐少卿也來了嗎?早知我就也該過去見禮的,有一篇論策想請教一二。”

徐南頓感沒勁,“我大哥是個沒趣的,而且忙的四腳朝天,陳閣老是兩榜進士,又入內閣多年,豈不是比我大哥強上許多。”

“這不一樣,徐少卿是連中三元之人,聽聞聖上讓他要做三皇子的師父?”

徐南知道的也不清楚,“應該吧。”

三皇子天資聰穎,最得皇上心意,估計已經有立太子之意,徐少卿做太子師父,往後便是帝師,前途真不可限量。

蔣聞階在一旁聽着也有些無趣,“他跟序川一樣,對徐少卿多推崇,只有咱倆臭味相投。”

徐南不可多得的點頭。

蔣聞階撩起衣裳坐在他身旁,伸手摟過他的脖子,好整以暇的開口。

“你最近是否得罪了什麽人啊?”

徐南被他這麽問的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剛剛被禁足兩個月,哪有時間得罪人啊?莫要誣陷于我。”

蔣聞階倒是沒再問,只覺得十分有意思,随問起另外一件事。

“我母親前些日子去你家拜訪老夫人,說起來你大哥訂婚的揚州趙家姑娘,何時完婚?”

徐南一臉無奈的搖頭,“那趙家姑娘母親上月突發惡疾離世,姑娘要守三年孝期,那邊已經快馬加鞭來信,要與我家解除婚約,但我大哥執意不願,說是要言而有信,估計要且等呢。”那邊的意思很是明确,大哥年紀已經越來越大,應早日完婚,守完三年孝期,大哥眼看着三十而立。

蔣聞階坐在他身旁,打趣的開口,“我記得你大哥第一個有過婚約的姑娘是突發惡疾去世,這第二位又遇到這樣的事情,本來外面傳言說的就不好聽,現下如果這件事情再傳出去,你大哥恐怕克妻的名聲就徹底坐實了。”

徐南聽完就上手使勁勒着他的脖子,急切開口,“蔣聞階,信不信我揍你,我大哥才不是。”

陳時硯在旁無奈笑笑,“聞階,別逗他了。”

蔣聞階忙舉手裝作投降的樣式。

徐南才放過他,“想嫁給我大哥的女子從通惠河頭能排到尾好嗎?”

蔣聞階不置可否。

周懷寧帶着玉竹回到一處花廳裏慢慢品茶用點心,閑散自在,一直到結束,馮嬷嬷臉色不善的過來請她回家,似是發生了什麽?不過她也沒主動問,果不其然剛剛出了大門,看着大伯娘在跟國公夫人說話告辭,旁邊的周海寧則是站在一旁滿臉挂着不高興。

玉竹扶着周懷寧上了馬車,一直到車慢悠悠的出發。

周海寧還在車上怒氣沖沖的。

“二姐姐,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周懷寧想着能讓她這般生氣的,便只有四姐姐了。

周海寧氣的要摔東西,可馬車裏什麽都沒放,她最後也只好作罷,只雙手捏緊帕子。

“周溪寧,不……她不顧臉面。”

周懷寧心中一動,能讓周溪寧放下一直維護的臉面的事情只有嫁人。

“今日在廳內做詩句,她倒是跟孫家的嫡長子眉來眼去的,打發着人不知道她什麽心思啊,難道她不知那是禾婉表姐未來夫婿嗎?你且看着吧,回府母親定不會饒了她,若是舅母知曉這件事,必定也會把母親也一同責怪的。”

周海寧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個明白。

周懷寧知道今日國公夫人以及長輩們也是在詩詞會上,所以公子姑娘們倒也不必太過避嫌,上輩子周溪寧也并未嫁給孫家這位嫡長子,只是聽聞陳禾婉嫁入孫家後日子并不太好,那孫家嫡長子且只是個名聲好的,在學問做官上無任何建樹,孫家自此也走向敗落。

整個北直隸,多少官宦人家,世家貴族,也并非是代代人才輩出,敗落不過幾十載而已。

“四姐姐應該不會的吧。”

周海寧聽她這麽說,眼睛一瞪,“你知道什麽啊?我母親早就說過,四妹妹心氣高。”她說完又一甩手,“跟你我也說不着。”

馬車晃晃悠悠的,上輩子周懷寧從出事後,這幾位姐姐妹妹再沒見過,之前還有些消息,後來消息也是沒了。

陳澤蘭在前面的馬車上坐着,氣的都在大冬日裏拿着扇子扇風了。

馮嬷嬷側坐在旁邊,“夫人消消氣,回去這事先同老太太知會一聲,在大爺面前一句不提,不然只會讓大爺跟您起沖突,四姑娘是個會說話的,到時候免不得,大爺心軟。”

陳澤蘭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壓下那口氣,“只能瞞的緊些,必不能讓陳家知道,壞了關系可不t好。”她這會氣消下來,腦袋也清醒不少,“原先想着大哥跟嫂嫂給婉丫頭選的門第是好,但今日瞧了這孩子倒是不妥,輕浮。”

馮嬷嬷也跟着點頭,她們都是在大宅子裏活了多少年的人,“不過夫人可不要到陳家去說,不然這少不得惹了一身腥。”

陳澤蘭皺着眉頭點了下,“你說的對。”

馬車到了家門口,周海寧就氣呼呼的先下了馬車,跑到她母親身邊。

周懷寧回到江蓠院,甘草奉上茶,晚間也不必去立雪堂請安。

翌日玉竹去小廚房取了飯菜回來,邊擺飯邊說了一下聽到大房的事情。

“姑娘,四姑娘被禁足了,到年底估計才放出來,聽大房院裏一個灑掃小丫鬟說的,是大爺親下的命令。”

周懷寧點了下頭,大房的事情跟她沒什麽幹系,只要四姐姐不再跟上次在花廳內用飯一樣幫着沈姨娘試探自己。

時間過的也快,眼瞅着就要到年下。

陳澤蘭一直忙到小年前才收到龍泉寺的信件,趕緊就安排下去,各院的姑娘哥兒們都通知到,這一日日的府內都是污糟事,定了小年卯時就開始進行祭禮。

卯時不到,玉竹甘草就伺候着周懷寧起身。

玉竹給周懷寧今日梳的是十字髻,後面只單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一對小巧的石榴紅玉墜,又看向銅鏡內。

“姑娘,好了。”

周懷寧看了一眼挺滿意的,沉下一口氣,“今個還有一場大戲呢。”

甘草找出來白色描金圓領長比甲,裙擺上繡着大片的海棠花,襯的只人比花嬌。

“姑娘,咱們一定能成的。”

周懷寧捏了捏手掌心,沈姨娘小産并不是這場謀劃的結束,而是開始。

今日是都要去立雪堂給老夫人請安的,然後就安排觀禮祭祀,最後才能用早膳。

出了屋子,這會還能看到天上的閃爍的星星,周懷寧想應該是個好天。

剛剛出了三院,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了自己一聲。

“五姐姐。”

周懷寧站定轉過身看到周祁川。

“九弟。”

周祁川行了禮。

周懷寧看他穿的青色直筒錦袍,顯然是新做的衣裳,兩人并排走着。

周祁川不過九歲,但只比周懷寧低半個頭而已。

周祁川看向一旁的人,斟酌再三還是開了口,“謝過五姐姐。”

周懷寧轉頭跟他對視了一眼,又錯開,“不必客氣,我想即使是我不給你送,你也能解決的。”

從他能為自己争取來好的衣衫來就可見一斑,如此上輩子他能考中狀元也不稀奇,還記得上輩子徐祖母跟自己講說,事不三思終有悔,人能百忍自無憂,周祁川便是如此,他做到了,可自己活過一輩子的人才能明白至此。

周祁川沒想到她會發現,“五姐姐愈發聰明了?不怕我在背後偷偷告狀了嗎?”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沈姨娘的孩子怎麽會這麽巧?當真是算無遺策了,他都心生佩服。

周懷寧看着他,語氣裏聽不出來情緒,她不答反問,“九弟,你會嗎?”

兩個人一路上都沒再開口,畢竟都不是話多的。

立雪堂廊下的婆子看到主子們過來,掀開門簾,讓他們進去。

周懷寧到了堂內,玉竹就把鬥篷給解了下來,她上前行禮,到的都不算晚,周雲寧是最後姍姍來遲的。

老夫人身穿深紅對襟立領祥雲刻絲比甲,一套點翠的掩髻花钿首飾,大氣又端莊,這段時間都是勞心勞力的,她為了兒子的仕途,也為了周家的名聲,親去了一趟伯爵府,把面子做的足足的,依舊還是沒把二兒媳婦說服回來。

周懷寧坐在下首的左邊椅子的倒數第二個。

周序川帶着弟弟們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看着他們心裏才算是好受過,臉上總算是有了笑模樣。

“你們也要在功課上日日勤勉些,不得讓你們父親母親擔憂。”

“孫兒知道。”周序川帶着他們異口同聲回答。

陳澤蘭已經在祠堂外面擺好了祭祀需要的一應物品。

周家的老老少少是都到齊了,站在兩側,除了還在被禁足的周溪寧。

一直到主持祭祀禮儀完成。

那主持才上前雙手合十的行禮,“阿彌陀佛,老夫人,祭禮已經完成,只不過尚且有一事算是老僧多嘴。”

老夫人信佛,趕緊回禮,“主持但說無妨。”

主持站在廊下看向院子的西南方向,“不知近日家中是否發生了禍事,亦或者見了血?”

老夫人不言語,陳澤蘭忙上前點頭,“回主持,是的。”

主持這才略帶憂思的微微嘆氣。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先前想必府內是發生了什麽,算是已經有了佛祖的提醒,但家中想必是沒當回事的,不過前不久見了血估計是已經應驗了,如若不想家中再出如此禍端,就別做改變,德不配位必遭天譴,阿彌陀佛,老僧言盡于此。”

這話說完,周家衆人臉色都變了又變。

外人不知,可他們都是知道的,除了前些日子湖中接二連三的掉進去人,又為何都是三房的人,怕不就是提醒不該給沈姨娘擡了正室,結果孩子也未曾保住。

老夫人讓陳澤蘭親自送了主持出去,又封銀子。

結束後,老夫人讓小輩都先各回各院。

周海寧一臉的驚奇,但又不知道跟誰去讨論,看周雲寧臉色變了又變,就差要當場落淚,十分難堪的樣子,周溪寧被禁足,只剩下個焖嘴葫蘆周懷寧,規規矩矩的行禮出了立雪堂後,她忙挽上周懷寧的胳膊。

“五妹妹,你剛剛聽見了罷,沈姨娘估計是沒辦法扶正了,祖母最信佛,七妹妹剛剛的臉色可真好看啊。”

周懷寧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這才是她的最後一步,手段高不高明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同樣,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但凡以後老夫人父親動了這樣的心思,就會想起今日的事情。

“姨娘也是可憐。”

周海寧聽到這句話就無語的撇撇嘴,“你能不能換句話,上次沈姨娘小産你也是這樣說的,真沒意思。”

她說完就帶着自己的丫鬟趕緊回青琅軒,還要從母親嘴裏聽聽家裏的打算呢。

玉竹看周圍沒人才上前低聲開口。

“姑娘,事情未曾想會這麽順利。”

“因為我們在暗。”周懷寧先發制人,不過這一連串的計謀,想來沈姨娘也能回過味了。

立雪堂內。

老夫人正嘆了聲氣坐在正廳內。

“這件事情就作罷吧,府內接二連三的出事就是警示,或者你們有別的說法?”

餘海桐不敢說話,只祈求的目光看向大嫂嫂。

陳澤蘭總覺得這事情哪裏有問題,但細細想着又覺得自己多想了,這主持是她從龍泉寺親自請來的,若是誣陷,第一被懷疑的人就是她,可那會還有五丫頭跟她一同去的,想到這裏她又否認了,請哪位主持是她臨走那日才去定的,五丫頭連帶着丫鬟都寸步不離的在廂房內,更何況沈姨娘為何小産是大家夥都知道的,雲鬓還是老夫人送去栖霞苑的。

“我們都只聽母親的,三弟?三弟有什麽想法嗎?”

周三爺緊蹙着眉頭,“我也是聽伯母的。”

老夫人一拍板這件事也就此定下了。

栖霞苑裏一陣噼裏啪啦的,是瓷器碎掉的聲音。

沈姨娘氣的臉頰都蒙上了一層紅暈,柳嬷嬷看着姑娘這般難受也是眼眶裏含淚,就只是想做個堂堂正正的正頭娘子,怎麽就這麽難呢?她們忍了這麽多年啊。

周雲寧站在一旁吓得不敢動,半天才帶着哭腔喊了一聲。

“娘。”

沈姨娘扶着桌子癱坐在凳子上,臉上的淚都模糊了視線。

“是誰,到底是誰在害我?什麽狗屁主持,大房的到底要幹什麽?”

柳嬷嬷上前輕輕拍她的背,又倒上一杯熱茶。

“別氣壞了身子,您還在月子中呢,可不興這般哭。”

沈姨娘眼眶發紅,猛地推開那杯熱茶,她上次掉了孩子,還未這般難過,以為老夫人會憐惜她的,不曾想一步步,對方打的什麽主意現下是一清二楚了,“不行,我要找出來是誰害的我,是大房還是二房?四房那個焖葫蘆?”

柳嬷嬷心下一沉,“姨娘,以奴婢來瞧,等過年咱們家來了人,興許老太太會改變主意,大公子仕途正順,聽聞有咱們家老太爺的風姿。”

沈家老太爺是何等人物,兩榜進士出身,做官多年,深受先帝信任,只不過去世後,老爺糊塗,又牽連到一場官員貪污事件中t被貶,舉家才到如此地步。

沈姨娘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你不知道,我這個姑母,不會的,除非我大哥哥前途無量,能為周家帶來實際的利益,不然她不會的。”這條路已經走的無望了,即便她去求也是無用的,想到這裏她又站起來猛地走過去一把抱着周雲寧像是瘋魔般,“你以後可不要像我一般,給人做妾,要做就做正室嫡妻。”

周雲寧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抽泣着問道,“那娘,我是不是永遠都變不成嫡女了?”

沈姨娘抱着她,像是篤定了一般,“沒關系,娘定會給你尋一個好人家,風風光光的把你大嫁出去。”

周雲寧不甘心,憑什麽周懷寧有個那樣的娘都能做嫡女,她就怎麽樣都不行?

“娘,我去求爹爹,他肯定會願意的。”

沈姨娘抱着她搖頭,“你爹爹極為孝順,他不會忤逆你祖母的,咱們還是要靠自己的,等過了年,你舅母入京,我會托她為你好好謀劃的。”

周雲寧癟癟嘴,“那五姐姐是嫡女,會不會以後比我嫁的好,過的也好?”

沈姨娘搖頭,眼中全是恨,“當然不會,你等着,我不會讓她過的好,哪怕是普通的舉子秀才我也不會讓她嫁,我必讓她嫁給潑皮無賴,一輩子都不會有翻身的機會。”

柳嬷嬷在一旁看着她們娘倆也心裏苦,這日子到底要熬到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沈姨娘猛地站起來走西稍間的書桌前,用左手提筆,洋洋灑灑寫下一篇情真意切的滿是少女心思的信件。

“去,交給青墨,這封信找機會讓她親自給陳時硯,周懷寧過了年就十五,親事眼看着就在眼前,我定要讓她身敗名裂。”

劉嬷嬷忙雙手接了過來,“是,奴婢等到稍晚些就去辦。”

沈姨娘現下心思又沉了沉,“再給拿上二兩銀子,給了銀子才好辦事。”她又想起件事情,複又用右手寫起一封信,“給我哥哥快馬加鞭送去,我身邊沒什麽可用的外院的人,讓他派人抓了那和尚來,我要細細盤問,到底是誰要害我,我才不信什麽德不配位,我的德行,還用得了一個禿驢來說。”

劉嬷嬷立刻應是。

酉時,周懷寧洗漱好,随意躺在榻上拿了本書翻看起來,外面輕風掠過,京城入冬以後的大風肆虐,像今日這般和煦還少見。

“甘草,外面可下雪了?”

甘草提着一壺熱茶輕聲進屋裏來,回答道,“未曾。”

玉竹還在收拾姑娘的衣裳,要都熨燙過才算是規整,現下過年總是要随着長輩見家中客人的。

甘草把茶壺放在紫檀四方小桌幾上。

“不過姑娘,方才青墨被叫了出去。”

周懷寧哦了一聲,把書合上,想起上次的信件,“她一會會過來回話的。”

甘草點頭,又想起來事情來。

“姑娘,姨娘定然是狗急跳牆,又有了什麽害人的心思,那和尚應當有後手準備的。”

周懷寧聽到甘草這樣說,跟玉竹對視一眼笑了起來,“還是你心思活,我當日讓玉竹去給他銀子賄賂時就交待過那和尚,他拿了銀子會先出京一段時間,換個地方躲,那和尚也不傻,他不僅僅是為咱們辦過事,怕是經手的多,都躲出去習慣了。”

甘草眼睛亮了起來,“姑娘做事情就是穩妥,奴婢可是想不得這麽多的,往日在外面時,我娘就讓我忍一忍,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氣。”

周懷寧想起來自己上輩子也是這般,橫沖直撞的,又想起來周祁川,“不是所有人都能忍的,人跟人的活法不一樣。”

玉竹聽着院子裏的動靜,沒一會廊下就有了腳步聲。

青墨從外面掀開簾子進來,咬了咬唇,躬着腰,雙手奉上。“姑娘,這是柳嬷嬷親自送來的,說是,說是讓我找了機會遞給陳公子,還另外給了我二兩銀子。”

玉竹上前把信件接了過來,遞到周懷寧的手上。

周懷寧拆開封朱漆的信件,看她一眼,“還說了些什麽?”

青墨沒想到五姑娘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了?看着是一點都不吃驚,只得老老實實的全部交待了。

“說,說讓我時刻在姑娘身邊撺掇着給陳公子親自寫信,到時讓我把信件保存好,都拿給她。”

周懷寧細細看過信件上的字跡,略皺了皺眉頭,這字跡不是随便找人寫過的,是姨娘寫的,她上輩子見過的,姨娘是個頂聰明的人,會左右手同時寫字,今日竟親自寫了信,想來人已經憤怒到了極致。

“好,你先回去歇息吧,那二兩銀子也自己個留着,我不會要的。”

青墨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周懷寧。

“五姑娘,那我什麽時候能離開府裏?”

周懷寧想了想,溫聲開口。

“起碼是要過了年的,你也不想讓姨娘懷疑到你身上的罷,你見識過她的手段,她當然不會明着對我怎麽樣,但你可不好說,現如今,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好你才能好。”

青墨當然明白,滿周府的都知道,沈姨娘肚子裏的那一胎對她有多重要,若是被她知道裏面有自己的摻和,怕不必活了。

“是,奴婢會謹言慎行。”她說完就自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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