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周懷寧拿着手上的信件囑咐玉竹給存放好, 往後她送來一封只要是她寫的就留下,來日總是能用上的。
年三十,除夕, 辰時, 周懷寧帶着玉竹到立雪堂請安, 見到了二伯娘, 她一如往日, 春風得意,想來是知道了主持的批注, 自然而然的不把沈姨娘沒了孩子的事情壓在自己的身上。
“請祖母安。”
老夫人這小半月來過的也是舒心,起碼府內沒再出什麽妖言惑衆的事情,想來主持說的是真的,沈清自己的這個侄女,實在不争氣,當着府內衆人的面被批了德不配位,可是丢人。
二伯娘随讓尤媽媽把給府內幾位姑娘帶來的料子,釵環首飾奉上。
周懷寧随意選了一樣不出衆的, 果然老夫人眼中滿是贊同。
周溪寧禁足這半月裏也是不好過, 眼看着是清減了許多, 來請安時多是弱柳扶風姿态。
老夫人沒說什麽,但到底是自己身邊最可心的孫女,看着這樣哪有不心疼的, 又是招手到身邊安慰了許多。
大家都開開心心的, 只有周雲寧心不在焉,到二伯母面前更是不願說話。
除夕是順順利利的, 一家人吃個團圓飯,不管是真熱鬧還是假熱鬧, 一直到守完歲,到了點,才放了各房的回去睡覺。
年初五申時,老夫人着人請周懷寧去立雪堂。
周懷寧到時,大伯娘是早就到了,就在大炕左邊坐着,陪着老夫人喝茶說話。
“請祖母安,大伯娘安。”
老太太笑呵呵的,“快坐罷,家裏不講這些個虛禮。”
周懷寧坐在下首的梨木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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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祖母叫孫女來是何事?”
老太太看了一眼陳澤蘭。
陳澤蘭也是耳觀鼻鼻觀心的笑着看向周懷寧,“說話着你的生辰是要到了,轉眼就成大姑娘了,猶記得當年你出生時才這麽小小的一個。”說完還伸手比劃了一下,“是想問問你的及笄禮,你想放在什麽時候辦?正賓或贊者又想請誰?”
周懷寧想着目的怕不是她的及笄禮,而是外祖父不日就要到這周府來的信已經送到,可老太太并不知外祖父的目的,所以才用及笄禮這件事來問自己外祖父到底為何而來?
周懷寧抓緊手中的帕子,抿抿唇,似有些為難。
陳澤蘭是極為慈愛的,“五丫頭不必害怕,有什麽話都跟你祖母大伯娘說,在府裏你最是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全家人待你自然要比其他幾個丫頭親近些。”她說着還用手帕壓了壓濕潤的眼角,看着真是極為難過的。
老夫人輕抿一口茶,放下茶盞。
“你大伯娘說的對。”
周懷寧想自己當時就是這般信了她說的話的,從椅子上起身站了起來,“回祖母大伯娘,孫女是不大想辦及笄禮的,或一家人吃頓團圓飯即可。”
陳澤蘭臉上有些錯愕,海寧的及笄禮,她是請了不少的親友來的,辦的相當的隆重跟熱鬧,就算是四丫頭的也是邀請了跟自家關系不錯的夫人姑娘們來的,總不能讓人家說她這個嫡母做的不好,至于五丫頭的及笄禮她說了倒是不算,還是端看老夫人怎麽打t算?
老夫人聽完果然一臉的怒意,“胡說,姑娘家的怎麽能不辦及笄禮。”她說完又伸手讓周懷寧到自己身邊,拉着她的手,耐着性子開口,“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是為了要給家中省銀子,但你放心,你母親是我最疼的兒媳婦,她不在了,祖母定不會委屈了你。”
周懷寧腼腆的低着頭,“祖母,孫女覺得及笄禮可以往後推的,等到我大哥哥下場考試,中了,我就跟大哥哥一同喜慶一番,算是沾一沾大哥哥的福氣。”
陳澤蘭聽着心中跟開了花一樣,這丫頭現如今也越來越會說話了,總算是明白了什麽是形勢比人強,大病一場,人也看通透許多了。
“以我看,我們家五姑娘是比其他幾個丫頭都貼心的,不枉費大伯娘這般疼你。”
老夫人也是極為滿意,這丫頭識趣最好。
周懷寧是故意不辦及笄禮的,一是沒什麽意思,二是一個由頭,拜她們所賜,外面的人都以為自己過着無比奢華的日子,可若是及笄禮未辦,待到日後外人評價反轉,就算是她自己說自己不願意辦的,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不過現如今祖母當然不會覺得以後還會有她來禍害周家名聲的時候。
老夫人又轉了轉手上的佛珠。
“你外祖父不日就到咱們府上,原只是在信中只簡單提起說是來瞧你的,你可有收到你外祖父的信件?祖母想着要是知道些什麽早做打算,免得怠慢了親家。”
周懷寧一臉迷茫?
“未曾,我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
老夫人這樣心裏倒是有了打算。
“你既然不知道就算了,不過祖母還是有話要勸你一二的,見了你外祖父外祖母切不可再說什麽商賈之家讓他們傷心,你母親不在了,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很是難過,你要替你母親孝順才是咱們周家的教養之道。”
周懷寧聽着心裏就冷笑,老夫人慣用的手段,她以為自己最是厭惡外家,所以才刻意這般加重囑咐,依照自己的性子,肯定會唱反調,定然不會好好相處。
“是,孫女謹遵祖母教誨。”
老夫人卻覺得五丫頭是過于聽話了,幹脆揮手就讓她下去。
廳內就獨獨只有她們婆媳倆。
“你說,五丫頭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為何而來,自從三媳婦去世後,他們就再也沒來過,現如今也快十年了。”
老夫人心下總是不安,信中只說是來瞧五丫頭的,可肯定是有別的打算,不然怎會剛剛過了年就巴巴的來到。
陳澤蘭皺了皺眉頭。
“母親,莫非是知道了沈姨娘不扶正?”可別忘記府裏還有個吳媽媽在呢,那可是個頂天的忠仆。
老夫人其實心裏也是這般想的,“趙家別想再塞一個商戶出身的女子來做我周家的正室嫡妻,說出去才是真的要成為滿京城的談資了。”
“那母親要趕緊趁着這正是年節,為三弟做打算嗎?畢竟咱們先下手還能說是找京中的官宦之女,若是被趙家來說,那就什麽都晚了。”
年節中,各家的宴會頗多,這樣也好打聽辦事。
老夫人颔首,“是,你去打聽一番,既然沈清沒辦法提了正室,你三弟又年輕,也應該娶嫡妻。”
陳澤蘭心裏已經記下了。
周懷寧帶着玉竹出了立雪堂暗暗思忖起來,依照老夫人的性子,定然會想到外祖父外祖母是為了給父親娶妻室而來,那為了不讓外家得逞,只能先下手了,想到這裏她倒是笑了起來,這樣更好辦,給父親娶上一個嫡妻,再納一名貌美妾室,想來沈姨娘這日子必定過的如魚似水。
玉竹在身側跟着姑娘,見她想些什麽也不敢打擾。
“父親最近是常去王姨娘處?還是自己歇着?”
周懷寧想起之前外祖父在信中說的,貌美女子已經選定好。
玉竹是之前姑娘就吩咐讓留意着了,這幾日也是盯着呢,“是前幾日經常去王姨娘處,這幾日都是自己歇着。”
周懷寧了然,怕是父親已經是?今日天這樣好該去父親面前盡一盡孝道的。
“玉竹,回去把給父親繡的香囊送去。”她想去看看是否能試探出一二。
甘草把收起來的香囊從竹筐中拿了出來。
“姑娘的繡活實在太好了,針腳整齊得像是十幾年的繡娘做的,上面的竹子也是栩栩如生。”
周懷寧拿着香囊抿嘴笑笑,她的繡活原是不好的,後來在徐家度日,生生磨出來的。
“走吧。”
玉竹已經打聽清楚,老爺今個休沐,在書房裏待了大半日。
周懷寧帶着玉竹又去了書房,書房是在栖霞苑後面的,沈姨娘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不過現下她坐小月子,聽聞栖霞苑的那個小丫鬟說,前些日子生了好大一場氣,似乎又發燒了,現下身子很是虛弱,周雲寧自然在侍疾,繞過主院便到了書房門前,只書房門是關着的。
門前有兩個随從在守着,右邊的那位是瓦松,是她父親的随從,另外一位她只覺得有些眼熟,但怎麽都想不起來。
瓦松瞧見人,忙上前來,“見過五姑娘,不知五姑娘是有何事?”
周懷寧看了看書房緊閉的門,“是父親有事忙嗎?我剛剛給父親做的香囊,特送過來?”
瓦松忙點頭,“老爺在見貴客。”
周懷寧颔首,“那我等晚些時候再來罷。”她說完就帶着玉竹轉身要離去,心中卻想着那個随從到底是誰?然後不過一瞬間,她突然站定,是常山,徐降的随從,貴客就是徐降了?他來做什麽?難不成是給他弟弟提親的?心髒咚咚的不受控制的跳個不停。
徐降年幼時父親母親就接連去世了,他是從小跟着祖父長大的,祖父外任時,他也是跟着去了任上,後來祖父去世,他當時已經是會元,兄弟倆無父無母,徐南的親事自然由大哥代勞,猶記得當初便是他親自上門為徐南提親的,他們成婚時的一應事宜也都是徐降操持的。
她這輩子除了要替母親報仇,就是不要再嫁進徐家。
“懷寧,叫你怎麽不答?這位是徐少卿,不可無禮。”
玉竹伸手捏了一下姑娘的手腕,她們剛剛轉身誰知書房的門就已經打開了,老爺叫了姑娘好幾遍,眼瞧着她都沒應答。
周懷寧反應過來才轉身低着頭行禮。
“見過父親,徐少卿。”
“五姑娘安好。”
周懷寧真切的聽到這聲音冷意中又帶着些矜貴,有些恍惚,上輩子自己與他交集并不多,只依稀記得那次在寝房,他們二人都中了藥,她半點不敢擡頭,一直到人從自己面前走過,只見緋色官袍衣角從自己面前飄過,帶過一陣風,他從來不用香,身上估摸着是在書房裏沾染上的,淡淡的,若不是距離的極近是聞不到的。
“姑娘,老爺走了。”玉竹在旁提醒。
周懷寧嗯了聲,才擡起頭,她還記得當初徐降的婚事多生波折,與他訂婚的兩家姑娘,第一位是得了惡疾去世,第二位則是在守孝期間跟自己的表兄有了不清不楚的關系,所以婚約也就此作罷,不過這其中緣由自然不為外人道也,那第二位的姑娘據說被除了族譜,對外只報也是去世了。
雖然京中也有适齡的與他相配的姑娘,但那些家中都是聽了徐降克妻的傳言,也有些不畏懼這種流言,想要用女兒攀上徐家的富貴,可家世不堪匹配,徐家自然也不願,雖然當時徐老夫人着急萬分,後來據她所知,還是徐降自己主動去說暫時不考慮成婚之事,再後來就是發生了那件事,不知那個孩子長的可好?她當時羞愧萬分,孩子一出生就被老夫人抱走,她也刻意不去打聽,竟連名字也不知。
“走吧,先回咱們院子裏。”今日休沐,他穿着的依舊是官服,想來是公事,是自己剛剛沒控制好自己,想得太多。
周懷寧當夜就沒休息好,夢中驚醒,似是回到了上輩子,淩亂不堪的床事,被老夫人帶着人捉奸,與他錯愕的對視,只一瞬他眉眼中就只有坦然,随後先為自己遮蓋,她低垂着頭跪坐在床榻上,躲在他的身後,只能瞧見他背部有一條淺淺的疤痕,想到這裏微微嘆了一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