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元宵節過去, 周懷寧就已經十五歲了,當日晚間,是吳媽媽親自煮的一碗長壽面送到江籬院的。
燈光下燭t火跳動, 看人都不真切, 玉竹跟甘草都圍在旁邊。
吳媽媽的手藝極好, 看着姑娘把一碗面都吃完了, 卻是掉了眼淚。
“姑娘出落得這樣好, 夫人知道了肯定高興。”
周懷寧今日還去祠堂拜了拜母親,“嬷嬷別難過, 應該高興才是,外祖父跟外祖母月底就能到了罷。”
吳媽媽點頭,“是的,這路上雪化了,是不好行走的。”
翌日,周懷寧又拿上那繡好的香囊,父親還是上次休沐一日有空,這幾日都忙的不停。
“玉竹, 咱們去書房。”正好這麽幾日過去, 不知道父親與外面那位姑娘到了什麽地步。
天愈發暖和起來, 豔陽高照,微風吹過,雖然還有些涼意, 但跟冬日的刺骨已經完全不同。
玉竹在旁跟着周懷寧, 低聲跟她說道。
“早上去廚房聽聞栖霞苑的那位又生了好大一場氣,原因是老夫人在給咱們老爺張羅婚事。”
周懷寧想着果不其然, 趁着外祖父還未到就先下手為強,可她這次的目的并不在乎娶妻或者納妾。
“她身子應該愈發不好了。”她目的很簡單就是要了沈姨娘的命。
周懷寧到了書房, 看門是開着,就徑直走上前。
瓦松忙把五姑娘迎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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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旬正俯身在書案前練字。
“父親。”周懷寧先是行禮。
周旬正并未擡頭,正是專注,只答了一聲。
周懷寧起身走到書案面前,他自诩清流,不喜金銀那等俗物,又附庸風雅,可這牆上挂着的唐朝名畫,據說花了不少的銀子才買到的,用着的紙張都是磁青紙,這樣的紙張值得一錢銀子,一錢銀子可以買白面十斤,在普通農家,摻着雜面能夠上一家幾口人很久的吃食,可父親卻并不知曉,看似節儉,但卻極為鋪張浪費,這些銀錢到底多少是出自母親帶來的嫁妝?他那麽厭惡母親的出身,可現在呢?看着他寫完一個字。
周旬正才滿意的把毛筆放下。
“怎麽有何事來找我?”
周懷寧笑着拿出繡的香囊,“女兒看父親經常用的香囊已經舊了,特意新做了一個。”
周旬正聽到這話才意外的擡頭看她一眼。
“哦,你如今是有孝心的,放下罷。”
周懷寧随手就放在一旁,用不用的她也不在乎的,“還有件事,聽聞沈姨娘又病了,父親可去看過,姨娘操持整個三院,辛苦非常,又在年前失去孩子,父親應當多多陪伴的。”
周旬正本來是帶着笑意的,瞬間就冷了下來。
“怎麽,你姨娘讓你過來的?我是你的父親,我做事如何還輪不到你來置喙罷。”
周懷寧誠惶誠恐的往後退了一步,“是,是女兒僭越了。”
周旬正又換上一張紙,繼續寫字,“沒什麽事,你就先回去吧。”
周懷寧從書房裏出來心裏就有個大概,父親喜新厭舊并不稀奇,剛剛她就試探過一二了,她走出書房,出了栖霞苑往自己院子裏走,正巧碰見周序川以及蔣小侯爺。
“見過大哥哥,小侯爺。”
周序川本是背着手的,随擡起手。
“五妹妹這是去看過三叔了?”
周懷寧颔首,“父親今日休沐。”
蔣聞階擡眸看着周懷寧,剛剛進府聽姑母說昨日是她的十五歲生辰。
周序川笑笑,“姑母今日來家了,聞階也一同過來,聽聞三叔在家,這不是要去請教三叔的字。”
周旬正的字是極好的,甚至是得過當今誇贊過的,所以他在練字方面也是更為勤勉。
周懷寧恪守規矩,半點不往蔣聞階身上看,只略略點頭,帶着玉竹就先過去,只是剛剛過拱門要拐進廊下,就被人叫住。
“五姑娘。”
周懷寧站定轉過身,看到他有些奇怪。
“不知蔣小侯爺有何事?”
玉竹更是緊張的看了看周圍,幸好這裏算是隐蔽。
蔣聞階一身淡青刺繡松樹圓領直筒長衫,腰間一封銀白色腰封,富貴無極,他輕笑着開口。
“五姑娘,魏國公府,徐南。”
周懷寧略皺了皺眉頭,“我聽不懂小侯爺在說什麽。”
蔣聞階只是覺得她很有趣,像只倔強的小烏龜,看着做事情慢悠悠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把人捉弄了。
“生辰快樂,我就把保密這件事情當做生辰禮送與你。”
周懷寧又行了禮,原本以為是拿徐南的事情來要挾自己。
“我不知道蔣小侯爺在說些什麽,先告退了。”她說完就是要帶着玉竹離開,聽他開口又停下腳步。
蔣聞階輕笑一聲。
“徐南長兄徐降,是朝中寵臣,聖上看重,并把三皇子托付給他,想來等陳閣老退下,他就會成為新的內閣掌權人,你還是別得罪他家的好。”他說完就先行離開了。
玉竹大步跟着自家姑娘,又回頭看了看那廊下,小侯爺已經不在了。
“姑娘,人走了?蔣小侯爺怎麽會知道咱們在魏國公府的事情的。”
周懷寧也不知曉,想起上輩子,老夫人做壽,他當時來府內祝賀,但聽到下人說,跟徐降在書房中似乎是大吵了一架,才離開,在朝堂上兩人也是政見不一,其實她曾懷疑過徐降的死跟他到底有沒有關系。
“無事,他應當不會說出去。”
蔣聞階性情乖張,入朝為官後在刑部,雖然朝中許多人對他的狠厲手段不滿,但聖上很是看重他,不過應當是個講道理的人。
周序川看他回來神情有些不好,“怎麽了?你掉落的東西可找到了?要不我回了母親,讓她吩咐下人再找。”
蔣聞階搖頭。
“已經找到了。”
周懷寧并未把蔣聞階放在心上,即使他發現了,只要沒證據,她就不會承認。
元月下旬,她正在屋內繡帕子,甘草就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多少還帶着些喜意。
“姑娘,老爺帶了一名女子從外面回來,人已經安置在暖春閣內。”
周懷寧沒曾想到這麽快速,“打聽到那女子的出身了嗎?老夫人怎麽安排的?”
甘草忙點頭,細細說來,“聽聞是在大街上正巧被她那無良的兄長嫂嫂賣了給人做妾室,她抵死不從,正巧撞上老爺,老爺就救了她,那女子又實在年輕貌美,所以老爺把自己在外面的私宅給她住,一來二去的就成了。”
周懷寧沒成想是這麽老套的方法,但勝在管用。
“那就好,沈姨娘估摸着病今日就能好。”這些日子她一直病着,算是給父親臉色看,可她錯了,父親再寵愛她,都不可能讓他挑釁自己的威望,現在新人進府,又是良妾,三院這十年都沒進過什麽女子,沈姨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了。
栖霞苑,柳嬷嬷看着姨娘已經砸了兩個杯子。
“姨娘,千萬不能做出這般的動靜,惹得爺聽見再不高興,說來奇怪,爺并非是沉迷女色的,不然這十年來怎麽會這樣,這女子怕是蓄意勾引。”
沈姨娘聽了這話心下一緊,“是誰安排的?老夫人?”她知道最近老夫人的打算,想在趙家的人來之前,有個娶妻的由頭,恐怕讓趙家再塞進一個商戶女子,但送妾室應當不會。
柳嬷嬷這就未可知了,她上前兩步低聲開口。
“不過,姑娘,奴婢覺得,從您小産,再到主持入府,這一件件一樁樁都是針對您的,府內有人心存不良。”
沈姨娘徹底冷靜下來,在屋子裏來回踱步,“你說的沒錯,有人要害我,可到底是誰?小産是因為二房,主持之事是老夫人跟大房定下的,人也是大房選的。”她說完又停頓一下,“這個人十分聰明,兩件事把大房跟二房全部放了進去,好計謀好心算,只為了把自己擇出去。”她嫁進周府十餘載,周府內什麽時候有這樣的人物了?
柳嬷嬷上前一步,“也未必不是大房跟二房,當心兵不厭詐,姑娘咱們日後恐怕要日日小心了。”
沈姨娘輕輕搖搖頭,“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我要設局把他引出來。”
柳嬷嬷很是不解,“咱們都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怎麽做局?”
“這一件件的最真實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我不做正室,那若是老夫人非要讓我做正室呢,蛇不就自己出來了嗎?”
沈姨娘看的清楚,破局而已,想必前些年沒加害自己,只是因為沒要成為正室,現在才要下手。
柳嬷嬷這才明白過來,“可眼下的困境如何來解?”
沈姨娘想到今日進府的女子實在惱恨,她要去找三爺讓他驚醒着,這女子來路不明,別t到最後害了他,這樣還挑撥他們的關系,她朝着門口大聲問道。
“三爺在哪?”
外面是二等丫鬟冬葵,進來回禀,“在暖春閣。”
沈姨娘輕點了下頭,“你去報給三爺,說我突發高燒,昏迷不醒,請他務必過來一趟。”
冬葵遂行禮默默的要去到暖春閣請人,路上還遇到一個灑掃的小丫鬟問了兩句,她抱怨兩句,其實不太想去的,畢竟新人今日才入府,三爺正在新鮮勁上,定然不會願意過來,她這樣過去,萬一觸了三爺的黴頭,少不得要挨罵的。
周懷寧還是得到了栖霞苑傳的信,她拿起剪刀在修剪燈芯。
玉竹跟甘草在旁伺候,有些不解。
“姑娘,沈姨娘是太迫切了嗎?怎麽會突然這樣做,不知道會讓三爺不高興嗎?”
周懷寧放下剪刀,“沈姨娘不是個不懂規矩的人,相反她在父親面前從來都是溫婉的好形象,怎麽會争寵,一定會是大度的,善良的。”說完想了想,“估計是琢磨出來府裏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設局害她,所以驚醒了,可她又想不出是誰?如果我是她,下一步肯定會設局引蛇出洞,首先她就要先說服父親,後面就是老夫人,她會為了以為父親的安全着想,讓他遠離那女子,也會跟老夫人坦誠相告。”
甘草像是明白了什麽,急切的開口,“那老夫人會配合她,那我們怎麽辦?”
周懷寧笑着看她,“聰明,其實很好猜幕後是誰的,只是她不信,我清楚她也清楚,若想透過所發生的事情推導到幕後之人,只需要看既得利益者是誰就可,可她不願意相信我就是那個,至于她會做什麽,我們就靜觀其變。”
栖霞苑裏,周旬正端坐在塌上,還是有些不信。
“那主持的事情是早就定下的,也是大嫂親去請來的,二哥那件事更是巧合,你是不是多想了?”這一家子都是親人,怎麽會有人的心思這麽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