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沈姨娘神情落寞, 靠在周旬正的身上,頭放在他的肩膀處。

“三爺就當做可憐可憐我這個做母親的,對于那還未到這世上看一眼的孩子, 我心有愧疚, 可否幫我一試, 只需一試就可, 你知道的, 我從來想要的都不是正室的位置,只要能陪伴在三爺身邊, 已然心滿意足。”

她言辭懇切,輕聲細語,只因一片慈母之心。

周旬正到底是心軟的,想起他們過往的這十幾年,手掌輕輕拍過她的薄背,“好,我替你去老夫人那邊走一趟,你安心就好。”

沈姨娘起身用手帕擦擦眼淚, “多謝三爺了。”

周旬正知道她一向如此, 太過善良。

老夫人聽完周旬正說完, 并無什麽驚訝的,不怪沈清這般說,就連她也是懷疑的, 可事情都是巧合, 澤蘭去請主持也是在她小産之前的。

“既然你想一試,我也可以配合, 不過若是沒有,我知道你待她好, 以後也不能再提,不然恐傷了幾房的情分。”

畢竟這其中大房二房都參與其中,如此做局,難免不會落人口舌。

周旬正忙站起來躬身行禮。

“這是自然的。”

翌日。

老夫人讓鄭嬷嬷傳下去,要為沈清擡正室,兩日後就辦。

陳澤蘭正在用早膳,聽聞下人傳來的消息,不知老夫人這又是唱的哪出戲?

周海寧今日也是在這裏的,是全部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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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不會是老糊塗了吧,那高僧不是說過沈姨娘德不配位,難不成也不顧後果了,拿咱們整個周府的前程開玩笑?”

陳澤蘭瞪她一眼,“住嘴,怎麽能這麽胡亂議論長輩。”

周海寧噘噘嘴,軟了聲音,“母親,我說的哪裏不對啊。”

陳澤蘭看了一眼身邊的馮嬷嬷,總覺得哪裏蹊跷,如果提正室的話,她是管家的,婆母定會提前知會她的,想了又想還是有問題的。

“夫人,恐怕是沈姨娘的原因吧。”馮嬷嬷想到了。

陳澤蘭并不蠢笨,被這麽一提醒立刻就繞了個彎,冷哼聲,“她打量着是在懷疑誰要害她不成?那主持雖是我請來的不假,可我是問心無愧的。”

馮嬷嬷低聲應是。

“不過咱也不用做什麽,端看着,反正如今這局是設給那要害她的。”

陳澤蘭可是不信是誰要害她,主持跟二房的事,誰能未蔔先知嗎?

“随便去折騰吧,萬一就是她自己德不配位呢,那正巧鬧出來一場大笑話。”

她都懶得去管。

周海寧在旁硬是一句話都沒聽明白。

二房的冬夏院,謝慕荷年前回來以後倒是好吃好喝的供着雲鬓,畢竟她也下不來手,不然自己才是真的成為衆矢之的。

尤嬷嬷站在一旁把老夫人的意思傳達清楚。

謝慕荷挑眉哦了一聲,“懷疑誰啊?她的孩子掉了,那是上天的懲罰,還好意思懷疑別人,就她做出的那些事情,早就該得到報應了。”說完她又沉聲,“我倒是希望真有人設計她。”

這消息就像是長了腳一般,瞬間就傳遍了整個院裏。

周懷寧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圍棋裏大有乾坤。

玉竹在旁伺候,倒上一盞茶。

“姑娘,老夫人不會真的給沈姨娘扶正吧。”

周懷寧接過來輕抿了一口。

“這就是咱們昨個說的那個局,現下什麽都不做,靜等着就可。”不過這場局如果自己不入,那父親跟老夫人以後便不會輕易信她了。

彼時,栖霞苑裏沈姨娘也是端坐在圈椅上,她不信真的沒人害她。

整整兩日過去,周府都無任何事情發生,并且天氣也越來越好,到底是已經春日裏了,冬季的衣物也都是送到外院裏清洗幹淨,各院的下人們要熨燙好給主子們放置到衣櫃裏存放好。

老夫人着人把周府的各房的長輩們叫到了立雪堂,她坐在大炕上,身穿淡紫雲祥立領刻絲對襟,掃過坐在下首的幾個人。

“這兩日家中也是發生了許多事,沈清說有人故意害她,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主意,現下看來是沒什麽用的。”

陳澤蘭端坐在一旁不言語。

謝慕荷頭上的步搖是新款式的,今日是特意打扮過才來的。

“沈姨娘,是覺得我們害了你嗎?主持是大嫂嫂去請的,你小産是我去院子裏鬧騰的,可我沒碰你,是你身邊的人扶着你不小心摔倒的,你管理自己院裏的丫鬟不嚴,院子裏的積水都沒及時打掃幹淨,現如今在府裏大張旗鼓的找誰害了你,你當真以為這家裏是姓沈,還是姓周?”

她言辭犀利,誰也不怕,老夫人知道雲鬓有了孩子,還故意幫着隐瞞,就單憑這個,婆母在她這就有個短處。

周品正面色不堪的在旁伸手拉了一她的袖子,母親也是姓沈的啊。

陳澤蘭是心裏都知道,但她依舊是沒吭聲,畢竟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不合适。

沈清忙搖頭,臉上還勉強帶着笑。

“二夫人說的是哪裏的話,我也只是懷疑,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老夫人對她這個态度還是勉強能認可的,自己也是有些後悔的,不應該讓她來試的。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誰也不可再提起,免得下面的小輩也起了什麽心思,你們這些長輩也是要為孩子們做表率的,都回去吧。”她也是疲倦,自入冬以來,府中像是沒消停過一般。

謝慕荷跟陳澤蘭一同出了立雪堂。

“大嫂嫂,我這裏有一匹上好的江南雲錦的料子,我瞧着給海寧做身衣裳,穿上肯定好看,你跟我去一趟二院,瞧瞧?”

陳澤蘭輕點下頭,妯娌倆挽着胳膊親親熱熱的往冬夏院過去。

天好,春日的日頭沒有夏日的毒辣,也沒秋日的冷清,倒真是萬分和煦,因着距離近,沒兩步就到了廳內,兩人坐在大炕邊上。

“嫂嫂,我主要是有個事情跟你商量,我娘家侄子謝俞山,年十八,年長咱們海寧兩歲,我娘家嫂嫂托我來問你,可考慮?”

陳澤蘭想了一下謝俞山,往日他是來過周府的,那孩子雖有些迂腐,但勝在穩重。

“多謝弟妹惦記,不過海寧的事情我得跟大爺細細商量着來。”

謝慕荷其實也并非是一定要把這門親事說成的,只是她嫂嫂托付過來了,問上一問還是可以的。

“好,咱們海寧是我打小看着長大的,在選夫婿這個事情上自然是要細細甄選。”

尤嬷嬷倒上兩盞茶,又吩咐人把那匹料子拿出來。

陳澤蘭正巧也是有事跟她商t量。

“母親把三弟的婚事托付給我,你也知道,我成日忙于府中的事情,少出去應酬,你熟悉的多,看看有沒有合适的。”

謝慕荷是聽說了這事的,她當時還慶幸這活沒落在自己手裏,現下居然還能拐到自己手裏,真是吃力不讨好,俗話說管家三年,貓狗都閑,大嫂嫂随着大哥外任那幾年,府中就是有她來當家的,可是累的夠嗆,好在那時有三弟妹來幫忙支撐,賬面填補不平的,也是有三弟妹拿了嫁妝錢來一一鋪平的,她是商戶出身,只能多做這些這事,才能在老太太面前換回一個笑臉。

“大嫂嫂,我覺得既然要娶續弦,自然是脾氣好,又能時刻規勸着的閨秀才好,不過要跟三弟在年歲跟家世上匹配倒是難尋。”

陳澤蘭可不是就難在這裏。

江蓠院,周雲寧坐在周懷寧旁邊,喝了兩口茶,一揮手還把屋裏伺候的丫鬟都趕出去,見沒了人才壓低了聲音開口。

“五姐姐,父親又帶回來一個姨娘,你好不好奇,要不咱倆一起過去看看吧。”

那位姨娘只知道是姓原,但來到家中這麽幾天,都沒人見過她的容貌,她母親特意找了暖春閣的丫鬟問過,只知那姨娘十分好看,比府內所有人都貌美,且身段好。

周懷寧放下手中的帕子,也壓低了聲音,“七妹妹你不要命了,要是被父親祖母知道,免不得又罰跪祠堂,況且父親比較喜歡你,指不定到時候就我自己個在祠堂。”

周雲寧沒曾想周懷寧居然不被挑撥着過去,“可是我姨娘不能扶正了,不然我們就早就能見過。”

周懷寧看着她,“姨娘不必擔心,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最後還是沈姨娘最得父親寵愛。”

周雲寧當然也是這般想的,但她還是想去,主要是不放心,父親昨個還特意給她帶了外面的許多東西,往日裏可都是她們栖霞苑的,立刻就拉起來周懷寧的衣袖撒嬌。

“五姐姐,你就同妹妹一起過去吧,我自己是不敢去的。”

周懷寧還沒應下,只覺得奇怪,周雲寧今日過來的目的,雖說由頭是好奇,如果是按照從前自己的性子,定然會去的,但恐怕不是。

“七妹妹,五妹妹大病一場後就變得膽小,我倒是可以陪你一起去的。”

周海寧笑着的從外面進來,身旁的巧意也留在了廳外。

周雲寧看她身上的流光錦如同面料的名字一般,真是流光溢彩,這一匹就價值不菲,滿家裏就數二姐姐用的穿的最好,大伯娘給的貼補可真多。

可今個的目的是要帶上周懷寧一同的,她娘說了,五姐姐現在是收斂了很多,可她性子最高傲,見到受寵的妾室免不得要發火,畢竟當初她們栖霞苑可是沒少吃苦,需要用五姐姐來對付這位原姨娘,到時候出了什麽問題,就一通往五姐姐身上推就可,她自會在外面安排人宣揚五姐姐的舉止不端,又能讓父親繼續讨厭她,一舉多得,借刀殺人。

周雲寧抿抿唇,“五姐姐近日都十分聽話,父親可喜歡她了,到時我要是挨了罰,姐姐還能替我說話呢。”她娘讓她多恭維一些周懷寧。

周懷寧倒是改變了主意,“好,既然七妹妹這麽說了,那我就去一趟。”

周雲寧立刻就站了起來,語氣裏是壓不住的高興,“我們這就去。”

三個人也沒帶身邊的丫鬟,從江籬院一路到暖春閣。

暖春閣算是三房裏最小的一個院子,就只有正屋三間坐北朝南,兩側分別兩間廂房,丫鬟嬷嬷們的住處。

三個人站在門口正準備進去,誰知道就有一個穿着碧綠刻絲對襟立領的丫鬟出來請她們進去。

原姨娘看到三個人上前行禮。

周懷寧看着她,确實貌美,身段弱柳扶風,頭上只有一枚素簪,眉眼柔和,端看着像是江南女子。

“畫枝,給幾位姑娘上茶。”

周海寧看她一颦一笑間都十分溫柔,原以為張姨娘就已經夠小意了,沒曾想這位更甚,整個周府怕沒人比她更好看。

周雲寧也是,她頓時就替母親有了危機感。

三個人只是略坐坐也沒多久就回去了,不過沒來時那般的好奇。

周海寧回去的路上一只手挽着周懷寧,又挑釁的看向周雲寧,“七妹妹,既然沈姨娘沒辦法扶正,我母親近日還在給三叔找尋親事,想來這位原姨娘以後要在三房獨占一頭了。”

周雲寧能聽得出來她在幸災樂禍,不過是在明裏暗裏瞧不上她的庶女身份。

“二姐姐,也不是人人一出生就跟你的命一般這樣好。”

周海寧自然也不甘示弱,沒一會兩個人就對着譏諷起來,各不退讓,最後差點動手。

這會正恰巧周旬正從外院過來,看着她們三個。

“這是做什麽?”

最後都被叫到了栖霞苑內,三個人并排站着。

周旬正身上還穿着官服,端坐在正廳內,才把來龍去脈弄清楚。

“海寧,你先回去罷,這裏沒你的事。”

周海寧只是禮就趕緊出去了,讓母親知道又要念叨她了。

沈姨娘站在一旁不吭聲,周旬正茶盞猛地放在四方的茶幾上,茶水都因為力氣颠飛了一些出來。

“跪下。”

周懷寧跟周雲寧一同跪下。

周旬正深吸一口氣,“看來往日裏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周雲寧很少被父親這般嚴厲的斥責過,癟癟嘴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爹爹,你果真有了新姨娘,往後三房有了新夫人,更不會疼我了。”

周旬正略皺了皺眉頭,“誰告訴你的?你做錯事,還不許我說你兩句。”不過語氣已經沒剛剛強硬了。

沈姨娘也在旁适時的用手帕壓了壓眼角的濕潤。

“是五姐姐非要去的,我又攔不住,爹爹如果要罰就罰吧,反正我是不怕的。”

周雲寧想着她娘教的,颠倒黑白也是慣用的。

周旬正這會才發現是忽略了周懷寧,她倒是跪的板正,一聲不吭的。

“你妹妹說的是對的嗎?”

周懷寧擡頭看着他,“我要是說是妹妹非要讓我去的呢。”

周旬正看到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個早死的女子,她當時也是這般躺着床上,病歪歪的看着他。

“三爺還是這麽厭惡我,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麽?”

“虧我往日還覺得你懂事了不少,你七妹妹難不成會冤枉你嗎?不知悔改,去祠堂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忏悔。”周旬正說完就又砸了桌子上的茶盞。

周懷寧自己起身徑直從栖霞苑走出去,回了江蓠院,她總得用了午膳吧,沒過一會,柳嬷嬷也到了江蓠院,站在廳內默默行了禮。

“五姑娘,老爺下了命令,罰您去祠堂跪到明日午時。”

玉竹在旁邊聽着都愣住了,皺着眉頭,“這是為何?我們姑娘可沒犯什麽錯處吧。”

柳媽媽垂下眼皮,“這奴才自是不知,不然玉竹姑娘可親去問問老爺?”

“好,容我用完飯,自去跪着。”

柳媽媽默不作聲,行完禮就下去了。

甘草着急的開口,“姑娘,明明是七姑娘央求着你過去的,咱們去找老太太。”

周懷寧喝了一口粥,才回答她,“因為七妹妹有沈姨娘,二姐姐有大伯娘,她們各自有人護着,所以只有我吃虧,還有往日裏我在府裏受罰誰曾問過。”

若一個人心本就是偏的,那你做什麽就都是錯的,即使錯不在你,周懷寧比誰都明白,不過索性她對這位父親也并不抱什麽希望,心裏自然也不難過。

甘草替姑娘委屈的都掉了眼淚。

玉竹是想起來了,從前挨過的罰比現在多了,而且每次老爺要罰的時候,姑娘都會去鬧上一頓,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跪祠堂,抄女則,這段時間過的太舒心,都忘記了老爺到底還是最不喜歡姑娘的。

周懷寧瞧着她還笑了起來,“傻丫頭哭什麽,咱們都贏那麽多次了,你放心,後面的我都會贏回來的,記住這些都不算什麽,咱們是要沈姨娘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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