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滿春站在江蓠院正廳內, 全然沒了平日裏張狂的樣子,她其實最妥帖,這些年在外作為姑娘的丫鬟讨生活, 早就變得圓滑, 怎麽會那樣的不知輕重。
“五姑娘, 這要如何處置?”
周懷寧設計了原姨娘假孕, 本來還要把小産栽贓到沈姨娘身上的, 可沒曾想她如此的沉不住氣,也是, 畢竟她已經沒了指望,這要是再不動手,就會是步步錯,往後諾大的三房哪裏會有她說話的地。
“讓原姨娘吃了,但這包子要留下幾個,然後把咱們買通的大夫來府內,指定這包子的問題,把我父親再請過去。”
大夫自然也是花了高價錢買通的, 只要演完這場戲, 想來沈姨娘也喊不來冤枉, 畢竟可是她出的手。
滿春應是,又提着食盒悄悄回了暖春閣。
子時,暖春閣亂了起來。
周三爺因為原姨娘有孕, 今日是去了王姨娘處歇息。
滿春驚慌失措的跑過去, 撲通跪在了院子裏,連哭帶喊, “請三爺,我們姨娘小産了, 流了好多的血,大夫已經請了過來,三爺要去救救我們姨娘啊,肯定有人害她的。”
周旬正衣裳穿戴的都不怎麽整齊,怒氣沖沖的大步去了暖春閣。
王姨娘擔憂不已的坐在屋裏,想起十年前夫人的小産,她知道是沈姨娘下的手,用的是一味最是普通的野菜,看起來最是無害,t身子稍微弱一些,孩子自然就保不住的,這麽多年了,沈姨娘竟然還是如此。
暖春閣裏已經是燈火通明,大夫也已經被叫到了院裏。
陳澤蘭也被通報到了,正在青琅軒穿衣,馮嬷嬷在旁伺候。
“夫人,這原姨娘怎麽好端端的?”
陳澤蘭冷哼一聲,“瞧着吧,沈姨娘這次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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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她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還敢下手,實在膽大包天,三弟妹的死三弟不知曉,可如今這位極為受寵的姨娘有了閃失,怕沒那麽容易遮掩過去。
“快走,過去看看。”陳澤蘭滿面愁容,三房沒個正房夫人果真是不成的,她這段時間倒是瞧了一位,約摸着等老夫人看過,差不多就能定下來的。
周旬正到的時候,就只看到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面端,大夫額頭上汗津津的。
大夫是個聰明人,瞧見能主事的,趕緊上前。
“大人,這位夫人已經小産,診脈發現是誤食了寒性食物,現下只能開些藥,養好身子往後還能再生育。”
“勞煩大夫了。”周旬正壓抑住怒氣,坐在堂內的正座上。
大夫寫了藥方就交給了丫鬟,趕緊抓藥。
陳澤蘭到時,周旬正在審問丫鬟原姨娘都用了些什麽?
滿春跪着細細想來。
“回老爺,我們姨娘吃的還是平常的那些,廚房內取來的。”她說完又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然後有些不敢置信的樣子,“今日栖霞苑的柳嬷嬷還送給了我們姨娘一屜包子,說是沈姨娘家鄉的吃食,要跟我們姨娘和好,姨娘還沒用完,剩下了幾個,大夫勞煩您來瞧瞧。”
周旬正也忙上前。
陳澤蘭跟馮嬷嬷對視一眼,事實果然是這樣。
那大夫掰開包子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味道,轉身回應,“這只是普通的馬齒覓野菜包子,春日裏最是時令野菜,是貧苦人家沒吃的,才會挖來做菜的,本沒什麽問題,只是這馬齒覓性寒,有孕之人不可多用,不然就會小産。”
周旬正握緊了拳頭,咬着牙開口,“謝過大夫。”
瓦松知道主子的意思,畢竟算是家中醜事,上前就把大夫送了出去,還額外給了十兩銀子,讓他不要胡說。
周旬正又跟陳澤蘭行禮,強壓下怒火,“大嫂嫂這麽晚了,您先回罷,事情我自會處理的。”
陳澤蘭也不想過這趟渾水,但還是忍不住的囑咐上一句,“也好,你心裏可切記得沈姨娘無論如何也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不要太過分。”
周旬正沒再言語。
陳澤蘭也只好帶着馮嬷嬷回去。
瓦松着婆子去栖霞苑請沈姨娘過來。
沈清已經睡下,這會被叫醒,不明白怎的就心裏抖了抖,柳嬷嬷也是穿戴好衣裳急忙過來。
“嬷嬷不會是被三爺知曉了吧。”她皺着眉頭越想越不對。
柳嬷嬷想起今辦的事,“應該不會吧,怎麽也不會懷疑到那包子上的,就算是大夫把脈也查不出的。”畢竟那實在不算是毒。
沈清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穿戴好,才由柳嬷嬷扶着出了栖霞苑。
周旬正看她過來,厲聲斥責,“跪下。”
沈清看這情形就知道原姨娘的孩子已經掉了,默然的下跪。
“老爺,這是為何?”
周旬正擡手一掃就把那一屜包子全部掉在了地上,包子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沈清看着那包子,咽了咽唾沫,“老爺,妾身不懂。”
周旬正看她是不打算承認,“既然你不懂,來人,把沈姨娘送到莊子上去,以後沒我允許不能回來。”
沈清忙喊了一聲,已經是滿臉淚水,“老爺,要妾身死也要死的明白吧。”
“這包子大夫已經說過,裏面的馬齒覓有孕之人不可多食,是寒性食物,極易小産,這包子是你身邊的柳嬷嬷給的,你敢說你不知情,沈清,我與你相識數十載,你為我生兒育女,我竟然不知你是如此毒辣之人。”
柳嬷嬷也忙跪下。
“老爺息怒,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看原姨娘實在猖狂,我們家姨娘心地善良,我看不過去才下的手。”
沈清聽到這話看她一眼,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旬正不是個傻子,“你當我沒問過案子是嗎?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不問了,來人,把沈姨娘囚禁在栖霞苑的偏房內,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去看她。”
幾個壯實的嬷嬷得了令就從外面進來,架着沈姨娘就給拉了出去。
沈姨娘掙紮兩下,跪着上前抱着周旬正的腰,淚如雨下,“老爺,您不能這麽對我啊,您讓雲寧跟佑川往後該如何自處啊?”
周旬正心裏正是悲傷難過,不過幾月,他就已經痛失兩子,“你做出這等事,就沒想過倆孩子,我會對外說你是病了。”
婆子這才上前把她帶了出去。
周旬正才到床榻旁看着虛弱的原姨娘。
“咱們還會有孩子的。”
原姨娘始終一字未發,只默默地哭了起來。
周旬正更是心疼不已。
江蓠院正堂內只留下一支蠟燭,微弱燭光。
玉竹從外面蹬蹬的跑了進來,然後才壓低了聲音。
“姑娘,事成,沈姨娘被老爺關了起來。”
周懷寧想不枉費自己如此籌謀。
“玉竹後面就靠你了,送進去的飯菜裏每次都下上少量的砒霜。”
玉竹在廚房內還是說的上話的,立刻點頭,“好。”
周懷寧又想起一事,“切記先瞞着吳嬷嬷。”她年紀大了,這幾年就該好好享福,不能為她太操心。
翌日,老夫人就已經知曉了此事,急火攻心,又是卧病在床,在立雪堂砸了好幾個杯盞,本就身子不太好的,咳疾更是複發了。
鄭嬷嬷忙上前為她撫背順氣,“老夫人可千萬別為了不值得人動氣。”
老夫人緩了好一會,本以為入春,身子會好些,可未曾想到,到底還是年紀上來了。
“我以為,她最像我,可現如今瞧着,是沒半點腦子,到底是日子過的太順了。”
鄭嬷嬷也嘆了聲氣,“老夫人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可姨娘不知足,總想把持整個三房。”
老夫人輕抿一口茶,“我對那主持說的本是有幾分疑惑的,但現在只慶幸幸好沒扶正她,你把老三喊來,問問想怎麽辦,總不能這麽關着,到底是我沈家的體面。”
她出身沈家,父親當時也是風光無限的人物,那時日子過的好不恣意,娘家盛寵,嫁的夫君又是個出息的,可後來被貶斥,夫君去世,再多的風光也不過轉眼即逝,她那時就發誓一定要守好周家,面對着一門老爺留下的與商戶聯姻,她在中間做了手腳,去提攜這個外甥女,沒想到這步到底是錯的離譜。
周旬正也是氣急,早上也有些發熱,不過喝一碗藥下去,也是好了一些,轉身到了立雪堂,作揖行禮。
“問老夫人安。”
老夫人靠在床榻上,指了指旁的凳子。
“坐吧,昨日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你想如何處置她。”
周旬正确實為難,若是普通妾室,也就不過賣了,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請伯母視下。”
老夫人知道這個侄子的性子,他信奉孔孟之道,最是孝順,若是她開口,定然會放了沈姨娘,但以後也不會再去,情意自然也就形同虛設,可若是不放,她百年以後恐怕無法再見沈家衆人。
“澤蘭已經為你看定了一家,宛平俞千戶的長女,年二十五,早年喪母,又接連喪父,她為了年幼的弟妹發誓不再婚嫁,現如今她妹妹已經出嫁,幼弟也已經長大并且接了他父親在錦衣衛中千戶的位置,且勤學好問,想來以後也是出人頭地。”
她說完又咳了兩聲,“當年,我為了周家的前程,委屈了你,讓你娶個商戶之女,我知曉你心中不痛快,現下沈清也做出如此之事,我悔不當初,這女子多有名望,等她過門以後,我盼你們夫婦和睦。”
周旬正站起行禮,“伯母言重,侄兒從未有過他想。”
老夫人搖搖頭,又接着說下,“旬正,你我雖不是親生母子,可我待你從無私心,至于沈清,她縱有千般不好,萬般不好,你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饒她一命,讓她搬離栖霞苑,到梁桐堂居住,吃齋念佛,洗清一生罪孽。”
周旬正聽着只紅了眼眶,他自幼喪父喪母,全靠大伯伯母撫養長大,憶起往事,心下無限感慨。
“我依伯母所言,您一定要好好養身體。”
老夫人沖他伸出手,t周旬正忙到塌前也伸出手。
“你是個好孩子。”
周旬正一時間痛哭起來。
周懷寧用過早膳,今日天氣大好,她帶着吳媽媽在院子裏挖起了野菜,這些東西平常根本不會進到貴人的膳食裏,還是當初她跟甘草在鄉下莊子裏度日時,那邊的農家送來的,倒也好吃。
吳媽媽自從來了江蓠院心裏再無一件煩心事,就是希望姑娘未來能定個好親事,看姑娘對野菜頗有想法,也陪着一同幫忙。
“我幼年時,那莊子裏的莊頭欺上瞞下,多收佃戶的租金,我是每天都挨餓,那會就到處跑着挖野菜,姑娘你瞧,這是荠荠菜,鮮嫩可口,一會咱們做好,給廚房送去,就做荠菜豬肉的馄饨來吃。”
周懷寧笑着點頭,“好,多挖一些,一會咱們人人都喝上一大海碗。”
甘草在旁邊也是挖的起勁,她對這些野菜可是如數家珍。
玉竹從外面進來,站在一旁給姑娘使個眼色。
周懷寧才站起到了一旁。
“如何?”
玉竹壓低了聲音,“老夫人求情,三爺從立雪堂出來時眼睛是紅腫的,想來是說服了不會動她,不過恐怕也沒什麽好日子過,後來大夫人又去了立雪堂,聽大房的秋家姐姐說,咱們府裏要有喜事了。”
周懷寧看着手上的剛剛沾染上的泥巴,沉思了一會,“老夫人是要給父親娶妻了,想來又是說了一通母子情深,呵,我那個父親,是個眼盲心瞎的,還是靠咱們自己吧,既然新夫人入府,那栖霞苑定然會挪了出來,會去哪裏呢?”
玉竹對府內太過熟悉,脫口而出,“梁桐堂。”
梁桐堂常年無人居住,雖有下人打掃,但也是破舊,最重要的是在江蓠院的後面,僅僅膈了一處牆。
“咱們好下手,等她搬過以後加大藥量,記得買通看守她的丫鬟婆子。”周懷寧囑咐玉竹,沈姨娘身邊的柳嬷嬷父親肯定不會再留了。
不過這會,周雲寧跟周佑川都跪在栖霞苑院子裏,要為沈姨娘求情。
周旬正怒斥了他們,又着人把他們帶走。
兩日後,沈姨娘交出三院的管院權,又把她身邊近用的丫鬟婆子全部發賣,柳嬷嬷被遣送回沈家。
周懷寧忍不住想,父親這樣的雷霆手段,到底知不知道,母親當初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沈姨娘做下的呢,不過不管知不知道,她都會讓父親知道,母親視他為終身依靠,可他卻抛棄了,但母親致死都不明白。
半月後,周家就跟俞家定下了親事,六月初八,是個好日子,那日迎娶。
來賓樓是京城數一的餐樓,來往無一不是達官顯貴,包廂內。
陸炳一身飛魚服,腰間還挂着繡春刀,傾身倒酒。
“來,滿上這杯,徐明瞻,我幫你這麽大的忙,你是不是得再喝上兩杯。”
徐降,字明瞻。
徐降穿着一件墨色常服,短褂盡顯矜貴,身體放松,懶洋洋的靠在後面的椅背處,眼底帶着笑意,打趣道,“人既然已經到了你們诏獄,也是你抓的,怎麽能說是你幫我的忙呢?”
陸炳哈哈笑了起來,“你小子,我是不打算跟你們這些文人來辨別什麽,不過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山東大旱,那起子還敢貪污赈災糧,要不是你的折子及時,我也沒那麽順利。”
這話音剛落,一名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千戶上前來。
“禀指揮使,戶部的王大人已經在錦衣衛候着了。”
陸炳揮了揮手,他還差點忘記還有這事,“好,你先下去吧。”
徐降慢條斯理的吃了兩口菜,“新人 ,從未見過。”
陸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指誰,“是,年紀剛到,他父親當年死在了庚戌之變,千戶是世襲的,這不就補了上來,他還有個長姐,已經跟兵部的那個周家結了親,好像是排行老三,還給我送了帖子。”
徐降略皺了皺眉,“周旬正?”
陸炳想了一下,下屬官員他都記得不太清楚,“好像是罷,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慢喝。”說完站起來還走到他旁伸手拍了拍肩膀。
徐降看他走後,獨子一人待了一會,摩挲着右手,才略有些頭暈的站了起來。
常山在外面忙進來扶上自家爺,也只有陸大人能這麽灌酒了。
“若是讓老夫人知曉您喝醉,又是會責罵的。”
徐降坐進轎子裏閉目養神,又緩緩睜開眼,“常山,你去打聽下最近周家的事。”
常山有些茫然,打聽周家?哪個周家,北平城裏姓周的還挺多的,“是周五姑娘嗎?”
徐降又嘆了聲氣,“算了。”
常山放下簾子,那還打聽嗎?大人果真是喝多了。
江蓠院。
周海寧帶着周溪寧過來,說是一起切磋針線活。
三個人一同坐在東梢間的大炕上。
今日天好,窗柩只大概半扇,有些許風吹了過來,好不惬意。
周懷寧拿出簸筐,“這是近日閑着無事做的幾條繡帕,兩位姐姐可有看中的。”
周海寧一看就移不過眼,這些花樣真是精巧。
“五妹妹,你真的舍得送人啊,這幾條我瞧着都好看。”
周懷寧笑笑,“不過是繡帕,還能再做,不過二姐姐已經過了納采之禮,怕是以後要見也是難了。”
周海寧的婚事已經定下,江蘇巡撫的嫡子,去年一次登科,現如今翰林院編撰,聽說極為孝順,為人敦厚,大伯娘挑挑揀揀對女兒的婚事是十分滿意的,她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女兒未來過的安穩,不受欺負。
“你敢取笑我,哼。”
周懷寧看她作勢要打自己,忙躲開,跟上輩子一樣,定的還是趙家,可這條路并不好走,驕縱如二姐姐,後來成婚後也是沒少吃苦頭,依稀記得她成婚兩年後,自己還未出嫁,她初時回娘家還時常哭泣,後來人也變的慢慢平和,最後自己出嫁時她還同自己說。
“五妹妹,往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周溪寧在一旁倒是默默不說話。
周海寧正想說些什麽,就聽到一陣喊叫聲,吓了一跳。
“五妹妹這是怎麽回事,怪吓人的?”
周溪寧也是被吓到了。
周懷寧面露難色,“是沈姨娘,父親不允許人探視,尤其是七妹妹跟八弟,她也沒人說話,照顧她的是兩位年邁耳聾的老嬷嬷,她這半月來有些瘋魔了。”
周海寧聽完拿着手帕捂着嘴,跟周溪寧對視一眼,“啊,這可真是有些惋惜,只是沒想到,平日裏看着沈姨娘很是溫和,竟然做出來害人這樣的事情。”
周懷寧也是輕嘆了聲氣,“可不是,我也挺害怕的。”
周海寧又想起七妹妹,“這幾日聽聞她瘦了一大圈,窩在房裏不願意出來,八弟還生了一場大病。”她說完嘆氣,“平日裏跟她鬥嘴,現如今倒是有些可憐她了。”
當日夜裏。
周懷寧穿着鬥篷,玉竹挑着燈籠,一起去了梁桐院。
玉竹拿出銀子來遞給兩位嬷嬷,由于年久失修,門吱鈕一聲就被推開了。
屋內只有兩只蠟燭燃着。
周懷寧借着微弱的燈光看着她,不過只用了半月的砒霜,臉頰已經出現了大量的斑點,人已經骨瘦如柴,半分看不出往日的風采。
大夫說砒霜慢性中毒會導致人身上的肌膚生出斑點,還會頻繁嘔吐。
沈姨娘剛剛吐完,她聽到門響以為是三爺來了,忙轉過身,未曾想看到了周懷寧。
“你來這裏做什麽?難不成是來看我的笑話不成?”
她又擡起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自有自己的尊貴。
玉竹給搬來一個幹淨的凳子。
周懷寧坐下,“玉竹,把食盒拿出來吧。”
玉竹應是,打開食盒,裏面是一屜包子。
沈姨娘看見包子就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又猛地吐起來,過了好一會才扶着牆站了起來。
“怎麽,你也拿着這包子來羞辱我?”
周懷寧搖頭,輕聲開口,“姨娘,這包子是馬齒覓餡的,正如當年,你送給我母親的那碟。”
沈姨娘咽了咽唾沫,又後退了半步,緊緊靠着牆,像是見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
“不,那個賤人,我沒害她,是她自己沒福氣,沒保住孩子,怎麽能怪我,是三爺,本就嫌棄她的出身,在她小産以後又處處針對,怎麽能怪我?是姑母也不喜歡她這個兒媳婦的,哈哈哈哈,不是我做的,我不會認下的。”
她說完又怔怔的看着周懷寧,“怎麽,你知道還能如何,你娘已經死了,我現在已然落到這般地步,你随便嘲笑好了,我又不怕你,你這個蠢貨。”
玉竹聽見就想急切的上去給她兩巴掌,周懷寧伸手攔下她,只看着沈姨娘。
“姨娘,你覺得七妹妹以後會嫁到誰家,八弟是庶子,以後分配家産,t又能得到些什麽,不過現在跟姨娘說這些也是沒用的,你也活不到那日了。”
沈姨娘腦中恍惚了一刻,像是抓住了什麽,“是你,原來竟是你,我小産,還有那個主持的批語,你說,是不是你?”
周懷寧一言不發。
沈姨娘蹲坐在地上,“你在我面前演了十五年的戲,哈哈哈哈,你好狠的心,我肚子裏的也是你的弟弟,你怎麽能這麽做?你這個忤逆不孝,罪孽滔天的,我要告訴你父親。”
她剛剛站起來就又支撐不住的倒了下去。
周懷寧看着她如今的模樣,沒有大仇得報後的開心,多了幾分悲涼,為母親,也為她。
“姨娘,我母親只生育我一人,何來其他兄弟姐妹,你與沈家大夫人買兇殺我,還有蓄意給陳時硯寫信構陷我的名聲,我都知曉。”
沈姨娘不認輸,“若不是原氏那個賤人,你根本不會扳倒我。”
“原姨娘壓根就沒懷孕,姨娘,為了要你的命,我算的太多了。”周懷寧說完站起身,“若是姨娘還為七妹妹跟八弟着想,就自我了斷吧。”
沈姨娘聽完只淚如雨下,噗通一聲跪下。
“懷寧,我求你,你不要去害你妹妹弟弟,她們到底也是自幼時就與你一同長大的,你小時候也愛護過他們的,你還記得嗎?你七妹妹小時候跟袁家的那個小姑娘鬥嘴打架臉上留下疤時,你也沖上去為她出過氣的,你們是一脈相連的,我死不足惜,只懇求你放過他們。”說完她砰砰連着磕了好幾個頭。
周懷寧沒回頭,帶着玉竹徑直走了出去。
兩日後,嬷嬷報給周旬正,沈姨娘瘋瘋癫癫的,突然撞牆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