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周懷寧心裏對周溪寧并無多不滿意, 在家做姑娘時再多的争吵不過是口舌之争,出了這院子,嫁做他人婦後, 方知這些都不算做什麽。

四月中旬, 天氣已經開始大熱, 府內給主子門裁制新衣, 因着家中進項減少, 所以份例都有所消減。

不過周懷寧倒是與他人不同,冀州來了人, 給她送了好些料子,單顏色都有七八種,什麽蜜合色,鵝黃,出爐銀,鴨青,夏日炎熱,富裕人家多用焦布來做衣裳, 是由芭蕉絲線跟蠶絲織成的, 質感觸膚頗為涼爽。

吳媽媽見着這些料子無不是歡喜的。

“這給姑娘做成外衣跟裁成汗衫穿着又好看又涼爽, 這月白色的做成比甲,領邊上再鑲上一到藍色邊,這瞧着清爽呢。”

甘草是習慣過苦日子的, 自從來了姑娘身邊, 才穿的是鍛啊,棉布來的衣裳, 那已經很舒服了,現下摸了這料子才知竟然還有這樣好的。

“姑娘, 這些肯定要不少銀子吧。”

玉竹是見過些世面的,“可是呢,不過與咱們家來說,是不算什麽的。”

吳媽媽高興完後又走到周懷寧是身旁,“姑娘,咱們要不要給府裏的旁家分上一分?”

周懷寧端起來一杯溫茶輕嘗了一口,“不分,分了咱也得不了好。”往日她們就是得到的太多,現在沈姨娘已除,她其實并不怕被人知曉自己做過的事情,也不必再與他們虛與委蛇。

吳媽媽略皺了皺眉頭,“姑娘,恐怕不能善了,這麽多的好東西從門房再到垂花門,再到咱們院子裏來,經的人定然不少,立雪堂的那位就緊瞧着呢。”

周懷寧自是不怕的,想來四姐姐的婚事過去後,再到父親娶過新夫人後,就會輪到自己。

“吳媽媽,有些事躲是躲不過去的,你且信我,天無絕人之路,再不濟,我還有外家,外祖父,外祖母,和善的舅母,舅舅,上進的表哥們,咱們也不至于過不好日子的。”

吳媽媽知道姑娘的意思,可她更盼望着姑娘能得一個天大的好夫君,日後萬事順遂,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周懷寧想若是女子不一定非要嫁人就好了,她願意跟表哥們一同學做生意,經由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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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數。”立雪堂若是想拿捏自己,眼下确只在婚事上,可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也是要先過了父親跟新夫人的,外家也不會不管,誰讓老夫人最要體面。

申時,外面太陽已經落山,且起了一陣陣小風,周懷寧在院子裏涼亭下坐着跟她們幾個打葉子牌,這裏面就數玉竹贏得最多。

周旬正怒氣沖沖的過來,就正巧看到她高興着呢。

還是甘草先瞧見的,忙站了起來,伸手碰了她的胳膊一下,“姑娘,老爺來了。”

周懷寧站起來放下手中的牌,随上前行禮。

“父親。”

周旬正氣的一甩袖子,就先進了正廳呢,坐在首座上。

周懷寧瞧見他的怒氣了,不用想知道是因為這些布料,而且他定然是從立雪堂來的,她也就站在廳內不言語。

周旬正看她這樣就厭煩。

“聽聞趙家送來了一些布匹,你竟然全部收下,一點都不知道拿出來分給其他幾房,你眼裏到底有沒有長輩,有沒有兄弟姐妹的友愛?”

周懷寧被他一通數落。

“父親想來是從外面剛剛回府,天氣悶熱,心中郁結,所以才如此的,先吃杯涼茶解暑罷。”

周旬正冷哼一聲,“你院裏的涼茶,我可是吃不起的。”

周懷寧倒也不生氣,輕聲開口,“父親,我實在不明,家中上下都極為厭惡為商之人,怎麽對商賈之家送來的東西都這麽的趨之若鹜呢?我是長者賜,不敢辭,父親大人又為何這般生氣,我原以為家中從祖母到大伯父乃至父親,都極為讨厭我外家,和我母親的,我沒給府裏的伯娘嬸嬸姐姐妹妹的送,不正好是讓她們免遭了貪圖富貴的名聲,怎麽還這般生氣?”

她說完又拿起團扇輕輕搖動,繼續道。

“不過我倒是有一句話想問一問父親,我母親除了商戶的身份,到底還有哪裏讓您不滿意?”

周旬正猛地站了起來,拿起來旁邊的茶盞就砸在了地上。

“你個逆女,這是你跟我說話的态度,你身為子女,開口就是質問尊上,簡直是目無三綱五常。”

玉竹跟甘草都被吓到了,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周懷寧回答道,還屈膝行了禮,“若是父親還想和和氣氣的過日子,就不要再來我院裏作父親長輩的姿态,自我去歲冬日落水,父親從未關懷過我,現如今來質問倒是很快。”

周旬正氣極,他以為這個女兒已經長大懂事了,沒曾想還如小時候一樣,随就甩袖離去。

老夫人只知道周旬正在江蓠院發了好大一通火,但沒想到江蓠院的口風很緊,竟然什麽都打聽不出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五丫頭能将自己的院子管的這般好了,她又去旁敲側擊周旬正,更是問不出什麽來,想着五丫頭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的。

周旬正是不知說些什麽,因為那丫頭問的他一句也答不出來,不過一些布匹料子,也就随她去吧。

六月初八,周家從前幾日就是忙了不停,這一日從天還沒亮就開始敲敲打打的。

周懷寧是姑娘家,自然也不用忙活些什麽,只需要好好待着就成,不過她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倒是全都被大夫人要了去。

周旬正還有一個兩個妹妹,一個嫡出的,一個是庶出的,但都在外地,且來往不方便,也就沒再過來,只差了人送了禮物過來,說是等到年下再一同回家裏來,其實也是因為這畢竟不是她們正兒八經的娘家,若是哥哥單獨成府,那是來多少次都沒關系的t。

蔣聞階今日也一同來到了周府,他過來還有旁的事情,等到送新人入了房以後,飯桌上都在推杯換盞。

周懷寧本是在自己院子裏待着自己跟自己下圍棋,卻不成想被一個丫鬟叫了出去,說是大夫人找她,她也沒多想,她找了一條僻靜的小路,準備到青琅軒,竟被一人突然攔下。

“五姑娘。”蔣聞階叫住她。

周懷寧看到他就明白了肯定是诓自己出來的,她想既然這位蔣小侯爺,能在自家裏找人叫她出來,自然也是做了準備的,行了禮,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今日的月色如水。

“小侯爺,不知有何事?”

蔣聞階其實是有些別扭的,是不知道怎麽說,每次見自己都是這般冷冰冰的模樣,恨不得距離自己遠一些再遠一些的,難不成他是什麽猛獸?

“我聽嬸嬸說,你家中再為你相看婚事,你有什麽想法?”

周懷寧是想到了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全聽長輩的。”

蔣聞階斟酌用詞,“我,我其實也沒別的事,就想問一句,你可願意嫁給我?”他說完又急切開口,“我的身份你也知道,肯定不會辱沒了你,你祖母與你定親,放眼整個順天府過去,我也是良配,你若是選了旁人,怕是沒眼光。”

他從前沒遇到她的時候,總覺得未來夫人,定然是出身名門,舉止娴雅,他與夫人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第一次見她,就聽到了一句話就覺得頗有意思,後來總是事事想到她。

周懷寧聽見這話更是後退一步。

“小侯爺,你吃酒吃醉了吧,若是無事,我先回去了。”

蔣聞階上前一步,他這輩子活的潇灑恣意,從未有此感受,“我沒吃酒,說的都是實話。”他說完又想起,“莫非,你真的是心儀陳時硯?他家中已經定了親事,他還有兩位妹妹,自古姑嫂相處不易,我覺得他不是良配。”

周懷寧已經不知道這說的都是哪到哪裏的話,若不是他提,自己都忘記陳時硯是誰了?她不想為自己招禍端,蔣聞階這樣的家世自己是高攀不上,聽聞侯爺夫人性情高傲,上輩子自己在徐家主中饋,曾在魏國公府的宴會上見過她,本想打招呼的,可她只高傲的看過自己一眼,便轉身就走,想來是因為當時她的名聲也确實不好。

“小侯爺,我并不喜歡任何人,你還是陳時硯都不喜歡,我想若是我以後嫁人,不論家世,只當這個人,我望他能憨厚些,真誠些,我不喜歡聰明人,我這麽說,小侯爺能明白嗎?”

蔣聞階不太明白,想不通。

周懷寧深吸一口氣,她實在不知自己到底是哪裏就引得這位的注意,希望這次能讓他清楚,勉強行了禮,趕緊轉身就走了。

蔣聞階倒是站在原地半晌未動。

徐降今日是随陸炳來周府參加喜宴的,陸炳很是喜歡自己手下那新來的千戶錦衣衛,又憐惜他家沒長輩,免得這周府會欺負他姐姐,來到喜宴上算是有意為他撐腰的,當時陸炳正巧在詹士府,聽聞他這般說,自己不知怎的也就來了,宴會上他又不喜飲酒,淺飲幾杯,便脫離了衆人,悄悄來此歇息,未曾想就聽到這段對話,少年慕艾并不稀奇,自嘲一笑,是他年歲太大了。

陳時硯?陳閣老的那個孫子?去年一次登科,長相倒也俊朗,但到底迂腐了些,也是配不上她的。

徐降想到這裏閉了閉眼,伸手輕捏下額頭,這酒方才還不覺得上頭,這會怎麽這般難受。

這邊禮節結束。

陳時硯跟随母親回府,他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

“你去醒酒怎麽去了這般久,我都要以為你是醉暈在哪裏了?”劉佩蘭伸手輕碰了一下他的額頭,還好不燙。

陳時硯只在腦海裏憶起剛剛聽到的,本來無意打擾,還聽到蔣聞階的私事,後面提到自己的名字時還很是震驚,原先他以為那日祖母壽宴,她跟兩位妹妹說的是搪塞之言,後面自己才會特意羞辱與她的,但今日這般聽着,就知她語氣之懇切,說的定然是實話,心下不知為何有些過意不去。

蔣聞階宿醉醒來,就被母親叫到了忍冬院。

“見過母親。”

蔣夫人身肩纖細,梳着堕馬髻,珠子璎珞圍在發髻的底部,還簪着一只茉莉花簪,白色汗衫,外穿蜜合色對襟圓領無袖比甲,常來往的都是宮裏娘娘,以及幾個國公夫人,自是有一身氣度來,她父親曾任兩廣總督,封疆大吏,曾也擔任過當今聖上的老師,夫君也是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殺來的功名,她也只有這一個兒子,是對他寄予厚望的。

“跪下。”

蔣聞階已然明白何事,依言下跪。

蔣夫人深吸一口氣,這個兒子年幼時多得公婆照看,與自己并不親近,後公婆接連去世,她原以為能修複關系的,但未曾想他性子擰,一直到今日,跟其他的庶出子女對待自己的态度一樣。

“你嬸嬸告知我,也是因為擔憂你年少做錯事,現在你跟我據實說來,別等我查出。”

周京墨也只是懷疑,不過不管是誰,她也清楚,以這位嫂嫂的脾氣,周家的家世是不匹配的,索性還不如先下手阻止了,斷了這份情意,還能在這位侯夫人嫂嫂面前讨個巧,免得日後事發,她再疑心自己刻意縱容娘家侄女引誘小侯爺。

蔣聞階跪着的直直的。

“不用你查出,人家姑娘已經拒絕了我,母親,當真以為誰都喜歡攀高枝嗎?”

蔣夫人知道兒子不會撒謊,若是人家姑娘拒絕,以他的性子也必不會去糾纏,再開口的語氣就不由的軟了軟。

“聞階,蔣氏一族的未來都系在你的身上,你父親也不會允許你走錯路的,若是你喜歡,門第不相配,可以納為妾室,你的正室之位,我跟你父親都已經為你定下了。”

蔣聞階冷哼一聲,撩起衣袍站了起來。

“母親,你定的是哪家,我若是不想娶,你逼不得我,皇上讓我入錦衣衛,你覺得誰家會把自己女兒嫁給做錦衣衛的?”

蔣夫人氣急,“好,你若是現在不想娶也好,我會等你想清楚,想明白,你祖父可在天上瞧着呢。”

蔣聞階聽到她提祖父,握了握拳頭,到底還是沒再說話,只轉身就就離了去。

周懷寧用過早膳,就帶着玉竹一起去栖霞苑給新夫人請安,她剛剛到沒一會,周雲寧也帶着綠翹過來。

“七妹妹。”

周雲寧這些日子的氣色好了不少,她收到了舅母的來信,說是定為她選一門能依靠住的婚事,也會跟父親商議把她記在新夫人的名下,算做嫡女。

“五姐姐安好。”

周懷寧并不會對周雲寧做什麽,這是她算是答應沈姨娘的。

周雲寧看她這眉目柔和,穿的是月白焦布比甲,走動間衣擺搖動,好看又涼爽,壓下心中的不滿。

“四姐姐定下婚事了,是一位沒什麽根基的新科進士,家中官職低微,五姐姐,下一個就到你了?”

周懷寧知道的,昨日四姐姐身邊的丫鬟還特意過來送她一盒外面雲安坊新上來的脂粉,說是謝過她的提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聽從父親母親的。”

周雲寧想到新夫人,又想到自己才過世不過兩月有餘的母親,若是有母親在,她日子定然不會過的這般辛苦,殚精竭慮。

一位大約三十多歲的穿着碧色對襟圓領的丫鬟出來。

“兩位姑娘快進來吧。”

周懷寧帶着周雲寧進到裏面,栖霞苑算是已經換了主人。

新夫人長相上不如姨娘貌美,端莊大氣,看着十分和煦,姓俞,名字單一個字,月。

“夫人。”

俞夫人請她們坐下,她倒是游刃有餘,從小就帶着弟妹長大,都說長姐如母。

“咱們往後就在一處生活了,這是給你們的見面禮,是一對镯子,你們一人一支,有什麽困難的,可以來找我,我雖未曾做過母親,有什麽不懂的會去請教府內其他夫人的。”

周懷寧接下镯子,帶着周雲寧又一起行禮。

“謝過夫人。”

俞月也跟她們不熟,只說過話就讓她們各自回去了,還囑咐如果沒什麽事,不必來請安。

周懷寧想的不錯,這位夫人是個大氣好說話的。

七月中旬。

鄭嬷嬷帶着一封信匆匆忙忙的進了立雪堂。

“老夫人,這是沈家哥兒來的信。”

老夫人忙拆開細細看過,最後又随手放在小桌上。

“說t是那主持抓到了,銀子花完,但路途遙遠,帶回嶺南有些困難,在京中讓我方便着給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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