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挑唆

第051章 挑唆

最後一聲淨街鼓落下,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星月齊明。

荔氏正院廳上燈火通明。

蒙武劉氏在堂下螺钿獸腿大榻上坐着,面無表情的板着臉。

荔辰旭在左下首陪坐, 臉皮漲紅,山羊胡顫巍巍抖動, 荔雲鷹荔雲鶴兩對夫妻在他後面站着, 眼神亂飄, 戰戰兢兢。

中間隔了一張茶桌,坐着的是大蕭氏, 臉色沉冷的吓人,她本不想來, 可又怕小蕭氏狗急跳牆爆出那件要命的秘事,只得來了。

蒙炎和荔水遙在大蕭氏對面坐着,蒙炎面無表情, 荔水遙則用帕子遮臉佯裝傷心,透過縫隙賞看小蕭氏, 此時她癱坐在地上, 發髻亂的雞窩一般,釵斜簪歪, 耳墜子也掉了一個, 臉上的裝哭花了, 白一道紅一道,兩邊臉上各有一個青紫的巴掌印,脖子上有一道道的血檩子,至于被衣裳遮蓋的身子想必也有抽痕, 可見阿家氣狠了,下手賊狠。

當堂坐着這般多的主子, 服媚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下半截的疼痛都似僵麻了一般,讓她不敢呼疼。

“你怎麽不等我被打死了你再姍姍來遲呢!”小蕭氏怨毒的盯着大蕭氏,“許是你就這般打算的吧,長姐。”

“住口!”大蕭氏深吸一口氣,望向上面坐着的劉婵娟,冷冷道:“縱然她再有錯,親家動粗卻是過了,當我蕭氏無人?”

劉婵娟回以冷笑,一點也不怵,“我聽出來了,親家大姨的意思是我蒙家仗勢欺人,欺你蕭氏無人,那我還說你們世家貴婦欺我老農婦無知呢,且算了吧,當誰是傻子不成,咱們把這些假大空的帽子且撇下,親家大姨,你只說,她一個當娘的給親閨女下堕胎藥,這事惡毒不惡毒?”

“是,她過了。”大蕭氏心裏梗的發疼,嘴上還得被迫護着,“可是……”

“沒有可是!”劉婵娟立時開口打斷,“我只問親家大姨一句話,倘若有人給你親閨女親兒媳下堕胎藥,要打掉你的孫輩,你能忍氣吞聲,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嗎?”

荔水遙登時直勾勾的盯着大蕭氏。

大蕭氏卻把眼皮垂下不吭氣了。

劉婵娟冷笑,“自打知道我兒媳婦懷了,可把我高興的,昨晚上我興頭的睡不着做了一夜的虎頭鞋,到天亮我就做好了一只,我只等着年根底下我大孫降世給他穿在小腳丫子上,要不是家裏的小丫頭眼尖心細抓個人贓并獲,說不得我兒媳婦就把堕胎藥當安胎藥喝下肚子裏去了,這一喝下去,血水下來,我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大孫就沒了!誰賠,誰能陪?!是你嗎,親家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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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蕭氏一句辯白的話也想不出來,只能撐着臉面聽着,狠狠瞪着小蕭氏。

“那你也不能打我,我是你能打的嗎?!”小蕭氏怒瞪。

大蕭氏清清嗓子,強扯出一個笑來,“遙兒,幸好你也無事,總歸她是你娘,只是因着你不聽她的話,惹她氣惱,她這才一時想偏了,不若……”

“不若什麽?!”劉婵娟怒聲喝斷,“她是苦主,還是做女兒的,你做長輩的問她就是逼她,親家母還用忤逆不孝的大罪壓她,你們把她當軟柿子捏,當軟包子勒逼,我看着都可憐,今日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怕再說狠些,倘若不是這個兒媳婦溫柔大方得我的心,我恨不得把你們蕭氏這個毒婦的膀子撅下來一個,再敢逼逼,親家大姨你試試!”

荔辰旭又氣又怕,終是抖着胡須憋出一句話,“你打也打了,究竟還想怎麽樣?親家母請直說吧,能照辦的我們照辦便是。”

蒙武便笑道:“親家公,咱們聽着便是,且別插手。”

劉婵娟便道:“既然親家公開口了,那我就直說,第一件,從此後親家母不許踏足我鎮國公府一步;這第二件……”

荔水遙扯了一下九畹的袖子,九畹會意,往地上一跪就哭道:“老夫人,明面上娘子的陪嫁人口全都明明白白寫在嫁妝單子上,身契也都如數給了,只是小蕭夫人獨獨把奴婢幾個貼身服侍之人的身契攥在手裏沒給,有兩回,小蕭夫人還跑到咱們府上訓斥奴婢幾個,總說身契在她手上攥着,讓我們聽她的話,可奴婢幾個自小就陪伴在娘子身邊,只對娘子忠心耿耿,還請老夫人幫着要來。”

劉婵娟頓時想起下藥的服媚來了,猛地一拍小幾就怒道:“好啊好啊,原來你早就留了一手,這回是下堕胎藥,下回你要是往我們府上吃水井裏撒一大包毒\\藥,是不是就想毒死我們全府上下,你好發絕戶財?”

這話太難聽,如同把荔氏按在腳下踩。

荔辰旭又氣又急又懼,指着小蕭氏直哆嗦,“還不快讓人把身契拿來?!”

小蕭氏不服,還要嗆聲,大蕭氏轉頭看向角落裏縮成鹌鹑樣兒的吳媽媽,怒斥,“你去找出來,倘若不聽話,就都是你撺掇的,現如今不許主家打死奴婢了,但是打上幾十板子把你扔在柴房關着,不給水米,幾天內也能死透了!”

吳媽媽頓時吓的魂飛魄散,飛也似的鑽進卧房,不消片刻就捧了一個紅木方匣子出來。

九畹見了,登時就去搶在手裏,急忙打開數了數,單單把服媚的身契挑出來,往她身上一扔就道:“娘子說了,你不必跟我們回去了,十幾載相伴一場,成全你一腔癡情。”

服媚卻悔了,拖着下半截身子往荔水遙這邊爬,哭道:“娘子,奴婢錯了,你帶奴婢回去吧,事兒發了,夫人吃了大虧,她絕饒不了我的t。”

九畹又氣又悲落下淚來,“你竟也知道小蕭夫人不是個好相與的,怎麽就豬油糊了心竅背叛娘子呢,可見是娘子平素待你太寬和了,讓你認不清真心假意,不知好歹。”

說罷,抱着匣子返回荔水遙身後站着,不再多言。

小蕭氏正滿心怨怒無處發洩,此時終于想起服媚來,扯着她頭發拽回來就扇她的臉,服媚疼的嗷嗷叫,忽的,小蕭氏不扇她臉了,瞅着荔水遙道:“你四個丫頭裏面,屬她長得最好,既然你不要她了,我這裏也不要背主的東西,她這個品相的,賣到青樓楚館也能得個好價錢。”

服媚嚎哭大叫,“娘子救我,救救我。”

荔水遙撫着胸幹嘔起來。

蒙炎起身,不管旁人,抱起她便道:“耶娘,今日之事暫且如此,咱們回吧。”

“回吧。”

蒙武劉婵娟随之起身。

大蕭氏望着被蒙炎抱在懷裏的荔水遙,冷冷譏諷,“終究是你的娘家,由着婆家踩踏到這個地步,你面上很有光。今時你顏色好,他嬌寵你,他日你色衰愛弛,又無娘家撐腰,你的‘好’日子就在後頭了。”

蒙炎驀的頓住,荔水遙摟着他的脖頸回望,大蕭氏坐在那裏,依舊一副端莊高雅的做派,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冷若冰霜,她從那裏面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疼愛之意。

“大姨母,堕胎很疼的。”

“你沒沾上一點!得饒人處且饒人,更何況那是你母,你卻由着別人作踐她,令人齒冷!”

荔水遙覺得自己依舊是懦弱的,不然何以淚蒙雙眼,心痛如絞。

蒙炎震怒,但只能忍了,将荔水遙腦袋扣在胸前,大步而去。

劉婵娟聽了大蕭氏的話心頭頓時惴惴不安起來,蒙武牽起她的手,“回家再說。”

鎮國公府的車架深夜在大街上穿梭,自是被負責宵禁的金吾衛逮個正着,小将不敢攔阻就着急忙慌的去告訴了獨孤擎

他是金吾衛将軍,夔國公世子,獨孤家下一代掌權人,朝堂之上,與蒙炎不對付。

獨孤擎騎馬奔來,在鎮國公府辇車前停駐,含笑拱手,“鎮國公,被我逮着了。”

蒙炎撩開車簾,冷冷道:“我這會兒有事沒工夫和你閑扯,你如實報上去便是,明日讓禦史彈劾,放行。”

獨孤擎一挑眉,讓開了道路,“恭送。”

蒙炎擺擺手,把車簾撂下了。

回府後,月已偏西,衆人困乏草草收拾一回便睡下了。

春晖堂,劉婵娟卻睡不着,扯着蒙武也不讓他睡,滿面愁容,“親家大姨這人不咋地,有句話卻說的對,那終究是兒媳婦的娘家,今日我是不是真的鬧的太過了?早知道我不該圖一時痛快把親家母打了,那終究是她親娘,她心裏要是偷偷埋怨我可怎麽辦,現在我還能吃能動不怕什麽,再過幾年我年老體衰,兒媳婦正當年,她要是偷着虐待我可咋辦啊?”

“兒媳婦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睡吧睡吧。”

“人心隔肚皮,再說了婆媳在一塊住着,總有個鍋蓋碰鍋沿的時候,将來我們婆媳要鬧起來,她肯定會把今日我打她娘的事兒翻出來。”

越想越悔,可把劉婵娟愁死了。

畢竟是上了年紀,今日鬧這一場蒙武也困乏,聽着聽着他就睡過去了。

劉婵娟見狀,只得把眼睛閉上,強按着自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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