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熊貓勇爬高架
大熊貓勇爬高架
最近的地下城莫名有一些不太平,「涉外特關·武裝部」的緊急聯系電話一直以來都無人問津,到了這幾個月卻一下子變得越響越頻繁了。
“滋啦啦——”
中央街上,一只發情的電鳗翻滾着堵住了十字路口,灼目的雷光不停地爆閃起來,害得附近所有的交通信號燈在一瞬間都全部宕機。
趙平野剛搞了一件絕緣服和一雙絕緣手套,拖拽着那一條有着油桶粗、斑馬線長的肥電鳗上了挂車,轉頭就聽見同事說——
“前面的高架上堵太久了,有個小孩兒在車裏突然呼吸困難,得立刻送到醫院。這兒剩下的事就先交給我吧,你趕緊騎摩托車過去看看。”
“行。”趙平野戴了頭盔,一路沿着擁堵的車流縫隙往前騎,鑽了一陣,看見前面聚集了一群人。
“來各位稍微讓一讓啊。”
遠遠就能看見一個隐約熟悉的龐大身影,像一座小山似的矗立在人群之中,黑白相間的絨毛一認一個準。
趙平野定睛一看,再一看,确定這是那一只在「地下城出口」被新飼主嫌棄的巨型熊貓。
“你到這裏來做什麽?”趙平野拍了拍大熊貓敦實的後背,“那孩子呢?”
大熊貓低頭:“阿巴巴。”
趙平野看着它将脖子緩慢前傾,一個小孩正騎在熊貓的背上,還系了繩子捆得牢牢的,完全不怕從熊貓背上掉下來。
孩子的家長手裏還拿着擴音喇叭說:“是我們叫它來的,這裏堵車堵了十幾公裏,只有它能順着高架橋的柱子爬下去。”
聽見群衆的呼喚,為了救孩子上醫院,勇敢的大熊貓主動爬高架了。
趙平野說:“……确實這樣是要稍微快一些。”人民群衆的力量可真是神通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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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在熊貓身上的小孩姐一副大口喘粗氣的樣子,死死揪着熊貓的毛說:“快走熊熊,救我一命,駕!”
“阿巴巴。”大熊貓嚎了一聲,抻開膀子就扣着橋柱子往下爬了。
趙平野無奈地說:“注意不要傷到行人,我會在下面接應你們。”
翻下了高架橋,路就不堵了。趙平野在前面清障警戒,熊貓背着孩子在後面跑,就這麽一路到了醫院。
到急診,醫生說是比較嚴重的抗靈壓反應,先給小孩姐插了鼻導管,然後又換氧氣面罩。
趙平野牽着熊貓蹲在醫院的花園裏,守了一陣,等小孩姐緩過來了,才跑去問話。
小孩姐說道:“就是忽然喘不上氣嘛,我們學校最近好多同學都這樣,一開始還有記者來采訪呢,這麽久了也沒見哪家電視臺播。”
消息被上層壓下來了。趙平野皺眉問:“你說這種「抗靈壓反應」在一部分青少年群體當中是普遍存在的?”
在極熱季,當天熱得讓人喘不上氣的時候,只有胸腔很用力的起伏,才能使人感覺到自己依然是活着的。
同理,因為靈氣複蘇的緣故,人類在陸地上耗氧量增加、呼吸深度和頻率不夠,所以才會出現缺氧等「抗靈壓反應」。
“是啊,”小孩姐說,“而且在變得越來越容易出現。之前熊熊一周都只用跑兩趟,現在它每天都必須得守在附近,看誰喊它了就救誰。”
說着,小孩姐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個寫着“「巴巴熊」的英雄傳說”字樣的小論壇,裏面記錄了許多樓的熊熊光輝事跡。
趙平野仔細看了一下,問:“這上面寫着它每天都有在外面巡邏,那它的飼主呢?你們有沒有見過?”
“沒有,”小孩姐搖了搖頭,“我們一直以為它是一只流浪的熊熊,所以每天都會偷家裏的蛋白塊給他吃。”
大熊貓可愛又憨厚,靠着被一群絡繹不絕的罐頭小學生投喂,這一天天的居然也沒太餓着肚子,真是個奇跡。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趙平野拿起手機說,“我先去幫熊貓聯系一下它的飼主,再和上級彙報你剛才說的情況。”
“好嘞,謝謝你美人哥。”病床上落落大方的小孩姐說道。
·
熊貓飼主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和聯系方式之前都有登記在案,趙平野用武裝部的座機打電話過去,無事發生。
沒辦法,大熊貓「巴巴熊」主動馱着趙平野一陣登登登奔跑,帶他上了一棟罐頭居民樓。
“好吵啊。”趙平野從熊貓身上翻下來,還沒敲門呢,就聽見一堆乒呤乓啷的重金屬音樂聲。
巴巴熊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說:“阿巴巴。”
隔着門都那麽響,顯然是擾民了。罐頭門外貼着的紙張都是樓上樓下鄰居家的咒罵和警告,趙平野通讀了一遍,又摁了幾下門鈴,都沒用。
“……”掐了下表,趙平野先打電話通知讓章良放學自己回家,然後帶着巴巴熊蹲守在了樓梯口。
傍晚六點,幹垃圾投放時間,罐頭門的鎖終于咔嚓一扭,一位年輕懶散的瘦兄弟提着垃圾袋走了出來。
趙平野上去堵住門口,出示證件道:“周先生您好,我是「涉外特關·武裝部」隊員趙平野,今天在路上碰見了您的精怪大熊貓,我把它送回來,順便想了解一下有關情況。”
「周藏」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猛地要合上門,沒想到卻被趙平野擋住。
就在這幾秒鐘之間的激烈動作,周藏神态慌張,垃圾散了一地。
伴随着他身後那狂躁的重節奏音樂聲,一股臭味四散開來,巴巴熊歪着腦袋用爪子捂住鼻頭。
趙平野冷然問道:“為什麽要這樣做?”
周藏顫抖着嘴唇,躲在門背後說:“別別別,天快黑了,不能讓它看見我。”
趙平野問:“它被你扔在外面那麽久,現在你……”
“那你是沒見過它晚上兇起來是什麽樣的!”周藏忽然靠着門滑坐在地上,大喊道,“求你了,快進來,咱們有話單獨說行不行?”
發現周藏的情緒不太穩定,趙平野果斷選擇了順從他的意思,先安撫巴巴熊暫時留在門外面,然後再進了周藏的家。
屋子裏又吵又亂,客廳的茶幾上散亂地擺放着許多精神治療藥品。窗戶有幾扇玻璃還是碎的,勉強用紙糊着擋風。
周藏一屁股頹唐地坐在地上:“我只是想稍微清淨一點,不然他24小時吃飯睡覺都和我黏在一起,真的很煩啊。 ”
趙平野問:“那你剛才說它夜裏會兇起來是什麽意思?”
音響仍然在哐當哐當的震,周藏從額頭撸了一把頭發,猶豫地說:“它成天到晚地要抱着我,白天還收斂着點,我把它扔出去了它也不吭聲。到了晚上就不一樣了,哪怕家裏再髒再吵它都要回來,不給它開門它還砸我家的窗子,唉。”
月黑風高,熊貓又是兇|性|猛獸,周藏本來就擔驚受怕的,這麽被熊貓強硬地弄了幾次之後,更是渾身都顫。
趙平野挑眉問:“你是說它已經睡了你嗎?”
精怪一般都不會輕易違背飼主意願的,更何況是這種強|迫。
“對啊,弄得我可疼了,”周藏毫不在意地掀開上衣,露|出那青青紫紫的淤傷,“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我這人天生就賤,從小養的怪脾氣。他以為我喜歡這麽搞,就越做越兇,害得最後我也興|奮了。”
白天在外面被小孩鬧鬧哄哄也好脾氣的一只憨憨熊貓,到了夜裏卻一個勁兒地猛烈撞擊門廊、砸碎玻璃,甚至欺壓飼主。
周藏自嘲地輕笑起來,握拳把指甲刺進掌心裏說:“它第一次上|我的時候,我是真想拿把刀殺了它啊……”
精怪暴|力傷害飼主、且飼主本人患有精神疾病的這一種案例在地下城相當罕見,類似的黃|色|隐私已經不在趙平野的職責範圍裏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趙平野只能說:“大熊貓是哺乳動物,比較容易化形。這麽久了,它沒有名字,甚至連話都還不會說。這邊建議您白天把它送到學校裏,或許能讓情況稍微緩和一些。”
他盡可能地勸說周藏搬到「大型精怪飼養區」的公寓去住。那裏有完善的安保措施,可以在飼主遇到危險的時候及時施救。
周藏卻嗤笑一聲說:“你們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吧,要是教懂了它聽人話就能讓它離我遠點兒,我也算是能少做幾場噩夢了。”
趙平野問:“噩夢?”
周藏說他最近經常會有精神錯亂、喘不過氣的時候:“我夢見自己被熊貓吃到肚子裏,在慢慢地陷落進一個全是絨毛的深淵,直到最後一刻窒息死掉。”
趙平野說:“或許是心理問題,還有一定程度的抗靈壓反應。”
趙平野給他推薦了幾位有「中央研究院」背景的權威精神醫生,其中一位是公益愛好者,願意無償提供一些與精怪相關的心理咨詢。
周藏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哦,那謝謝您了呗,我有空會去看看的。”
趙平野站起來遞了一張名片過去說:“既然這樣,那今天差不多就到這裏,這是「涉外特關·武裝部」的緊急電話和我的個人聯系方式,發生任何情況記得找我。”
周藏接過了卡片,擡眼瞥了一下他:“這麽緊張幹嘛?我死不了的。”
趙平野鄭重地說:“我只是在防患于未然。”
百年來,人類一直都默認精怪是很平和溫順的,但或許在最近這一段時間,人類應該要稍微警惕一些了。
·
深夜,頂着昏黃的街燈,趙平野終于回到了家。
卸下一身疲憊,舒舒坦坦地洗了個澡,趙平野出來,正撞見客廳裏正在等他一個背影。
“這麽晚了還不睡?”趙平野路過沙發,擡手揉了揉章良的腦袋。
男人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抱着膝蓋,長手長腳,硬是把寬敞柔軟的一條沙發擠得逼仄起來。
章良仰頭望他:“您去哪兒了?”
“辦點公事,”趙平野說,“可能明天還得早一點兒出門。”
周藏估計不會管巴巴熊的死活,趙平野得再去一趟接送熊貓上學,或許還得補些手續。
“那這是什麽?”章良扯出來一條褲子,“上面有好多雜毛,黑的,白的,一股子讨人厭的味道,主人在外面騎過別的精怪了?”
這是趙平野今天出門穿的制服褲子。趙平野說:“你翻髒衣簍幹嘛?還是趁我洗澡的時候。”
章良生氣地打斷他道:“我洗了澡、消了毒、做了作業,還乖乖地在家等你,而你卻放着我不騎,跑去和什麽亂七八糟的毛絨精怪鬼混!”
“所以呢?”趙平野随手掐了掐章良的下巴,掰着他的腦袋說,“你聞了我的褲子,要不要再聞聞我身上有沒有什麽怪味?”
章良埋怨地叫起來:“您都已經洗過澡了。”
“是我光洗了澡,忘記幫你洗洗這一顆裝滿了醋的腦袋,”趙平野擰了擰他的俊臉,松手說,“疑神疑鬼什麽呢,那是你今後的同班同學,明天記得早起,陪我一起去它家裏見見它。”
說完,趙平野也困了,轉身就往卧室的方向走。
章良在原地愣了愣,立馬起身尾随了上去,殷勤地問道:“那我可以像它一樣馱着您嗎?”
趙平野順嘴說:“你又不會爬高架,我騎你幹嘛?”
周藏家那一片罐頭居民樓七拐八繞,之前是為了方便找路,巴巴熊才自告奮勇讓趙平野騎了一程。
騎大熊貓的經歷确實很新奇,架不住熊貓掉毛,家裏還坐着一個怨婦似的俊俏小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