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可不會這樣

第25章 我可不會這樣

許白魚說完後就自己趴到沙發上去了, 那兩步路看起來比屋子裏另外一個看起來更像是個幽魂,也不在意屋子裏還有個只見了兩次的道士,坐下來後眼皮子掙紮兩下, 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合上。

“施主?施主诶……”小道士抱着自己的旅行包在沙發旁邊急得團團轉:“您老人家就算心大到能當着貧道的面睡覺,能不能也請您看看場合?好歹先配合着我把流程走完成不?”

女孩子臉色白得不太正常, 本就個子不高, 抱着抱枕縮起來的時候更是小小一團。

她沒說話,呼吸頻率一緩, 下一秒就沒了聲音。

方決明臉色倏地難看起來, 三兩步沖上去,直接伸手就去貼她頸側。

熱的,活的,軟的。

道士懵了幾秒, 仔細一看,這姑娘生機還在,血氣未散,也不是被厲鬼蠱惑着破了咒直接魇住了, 純粹就是死宅前一天運動量過度導致的勞累透支、然後又陪着一只鬼硬生生熬了一晚上, 現在已經困蒙了。

方決明:“……”

道長嘆口氣,在旁邊蹲下來認認真真觀察了一會, 這姑娘和鬼熬了一晚上, 身上看起來的确是一副快被鬼氣泡透的狼狽樣子,卻依然靈臺清明, 心神穩定, 說真的, 方決明來的時候對這姑娘信心本來不高,但現在看起來, 她竟是莫名其妙真的成了伥鬼身後那只虎,靠着自己穩穩壓住了伥鬼戾氣,沒讓情況發展到最嚴重的狀态。

……怎麽說呢,某種意義上比某個一言不合動辄就要挖人祖墳的來的靠譜多了。

但這麽一直在鬼氣裏泡着也不是個事,別的毛病姑且不提,陰氣過量入體,她下一次妥妥會痛經……方決明有點着急,說了聲失禮就去拽她的手腕,但手指伸到半途,卻又是被迫停住。

——血凝般的猩紅袍袖,順着女孩子的上方輕飄飄地落了下來,那只骨雕般的手虛虛攏在她的身側,正正好擋在了道士的手指前方,明明白白地不想要他碰。

青衣道士眉頭一緊,臉上最後一點用來安撫女孩子的溫柔神色也消失不見了。

他擡頭看着狀似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在他的世界裏,暖色的天花板此時已經改了模樣,暗色的血痕如細密的蛛網一般細細密密地向四周散去,盡頭處連接着血色的婚服,伥鬼并未顯現出全部輪廓,只從血霧虛形裏伸出一雙不見生氣的手,牢牢護住了他的新娘。

“哎哎哎~”方決明手指一轉,虛虛撚了個手勢,原本被迫停住的動作便得以重新向前,他也沒過多動作,像是哄小孩似的,語氣很是溫和的嗔怪一句:“我這專業的還在吶,差不多得了啊。”

Advertisement

虛空傳來呢喃呓語,青衣道士仍是一臉漫不經心地樣子,噓了兩聲,在許白魚身邊左右撣灰般輕飄飄地拍拍,又扯過那個和他氣質相當不符合的旅行包,從裏面拿出一摞疊好的護身符,一套古式香具,還有一條印着美樂蒂的卡通珊瑚絨毯子。

“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人了,輪回一轉就該兩清的事,纏着現在這個小姑娘算是個怎麽回事……”方決明把毯子蓋在女孩身上,細細掖好了,轉身在桌子上又把香點上,一張符紙捏在手裏卻沒急着用。

冥婚嘛,說白了也就那一套,有些鬼是死了沒帶腦子,純粹看誰倒黴挨上就算的;但也有鬼是死心眼,認為過了明路合了八字,也是正兒八經的拜堂成親,這就算正式成了夫妻。

道長撚着符文,長籲短嘆,仰頭對着那片紅霧提醒道:“我知道你們這種世家大族出身都容易腦子不好或者死心眼,但這位公子,您都死了幾百年了,你總不能說真正和你拜堂成親結了冥婚的就是這位吧?”

他也沒指望對方能好好回答他這個問題,可還不等他捏好手勢,卻又聽得那血霧裏傳來清冷冷的聲音,吐字清晰,邏輯清楚,全然不像是個失去理智的惡鬼模樣。

“你怎麽就知道她不是呢。”穆雲舟慢慢問道。

與想象中的癫狂偏執不同,他的聲音給人感覺竟然還稱得上一句君子翩翩,溫文有禮。

方決明動作一頓,還是放下了符紙。

一只只會發瘋的厲鬼,和一只可以正常交流對話的鬼,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他看了一眼沙發上已經睡得人事不省的女孩,點燃的安神香似乎效果一般,她縮着身子被裹在珊瑚絨的毯子裏,眉頭緊皺,小臉看起來白慘慘的,一看就被這只鬼折騰地不輕。

“親,”他情真意切的喊了一聲,又說:“以你存在時間的長度來看,我的客戶年齡對你來說應該還是個妥妥的未成年——甚至還是沒法結婚的那一種。”

對方并未在意他言語間看似輕浮的冷淡,仍然是溫吞柔和的語氣,一字一頓的強調着。“她知曉我的存在,也明白我的苦楚。”

方決明說:“少說上輩子的事情了,親。”

“我分得清前世今生的差異,分得清孰輕孰重,是她與我合八字,拜過堂,她心甘情願嫁給我,何況我自始至終尋得就是她,還是你當真以為我死了,我便什麽都不知道?”那聲音終于聽起來多了幾分陰沉冷意,沉聲怒道:“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任誰來評價都是一樣的結果!”

“嗯嗯嗯,你說的都對,但你說了不一定算啊,唉……說真的,現代社會非常不主張這種時間跨度極高的戀愛關系,各種意義上的。”

方決明長長嘆了口氣,卻是撐着膝蓋慢慢站起來,神色也從最初的和顏悅色變成了一種漫不經心的冷淡。

“而且你的陰氣太重了,”方決明手指倏然用力,幾張符紙不知何時已經捏在掌中,他反手将符紙擲向高處,屋內血氣瞬間濃到令人作嘔,青衣小道依然神色淡淡,另一只手虛虛一攏,安神香燃燒而出的白霧如水般流過指縫,護在屋內另一個人的身側。

朱砂散開,強制驅散了伥鬼戾氣,血紅濃霧須臾間慢慢散開,客廳落地窗終于照入白日的陽光,窗明幾淨,只有桌上那幾張血紅色字跡的紙,證明着昨夜這裏曾經留存過一個什麽樣子的存在。

方決明站在陽光下看着那方陰影血霧消散的位置,神色還算鎮定,臉色卻有些隐隐發白。

“……夫妻不夫妻的,主要是和你在一起呆的時間久了,女孩子容易宮寒的。”

他像是自言自語般咕哝了一聲,随即就貼着沙發坐下來,膝蓋還隐隐發着顫。

這回可真的虧大了。

方決明揉揉冷冰冰的手腕,唇角笑容難得有些發苦。

別說是打完折的,就算是沒打折的豪華套餐都有點不合适,當時和師姐接活的時候可沒說這工作這麽難幹,不過小道士很擅長開解自己,他想想也就覺得算啦,就這樣吧,誰家工作的時候還是興高采烈意猶未盡的?

他揉揉手腳,緩過一口氣後又起身去開了窗戶透透氣,靈感太強這種事好也不好,這股子血腥氣只有自己能聞到,好在現在來看沒牽扯到別人也算是好事。

他特意避開了女孩的卧室和其他的私密空間,只在客廳和廚房晃了一圈,中間又被一陣奇怪的叮當聲吓了一跳。

方決明遲疑幾秒,還是想着以防萬一,摸過去看了一眼。

緊閉的房間門後并沒有什麽遺留物,令人心情愉快的暖色調,只有雪白的長毛貓在房間裏玩,小貓被照顧的很好,看起來軟蓬蓬又幹幹淨淨的一團,外面已經打過一輪了,它卻依然對屋外一片慘狀毫無所覺,沒心沒肺的守着定點喂食器等着今天的飯飯。

小道士盯着連自己都沒發現的貓貓球看了一會,又看了看外面沙發上那個守着鬼和血書熬了一晚上扛到他來才去睡覺的姑娘,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本來是想着東西留下就走的……方決明在屋子裏站了一會,還是從包裏翻出早早預備好的草藥借着廚房煮了,又給師姐打了個報告說這邊的問題暫時解決,這才騰出功夫去看據說是整理了一晚上的材料。

白紙血字,看着倒是滲人得很。

方決明翻着這幾張紙,先是感慨了一句客戶面對惡鬼依然情緒穩定的絕佳抗壓能力,翻着翻着竟也忍不住啧啧幾聲,且不說這姑娘的耐性如何好,這鬼和她還真是什麽都說,生前身後諸多事宜,從家族出身,族中秘法,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祖墳位置,乃至于冥婚過程中用了什麽特殊方式,竟是一股腦的全都說了。

換句話說,只要許白魚願意,她順着這條路摸過去,也不是不能字面意義上的把這只鬼連着祖墳一起給挫骨揚灰。

道長啧啧幾聲,深深感慨一句戀愛腦要不得,輪到自己談戀愛的時候可絕對不這樣。

*

許白魚在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中醒了過來,腦袋還是暈的,但好歹比之前硬熬了一夜後的頭疼好了不少,她轉頭看了眼時鐘,下午三點多,好歹成功睡了幾個小時。

她暈乎乎的腦子還未完整接收到周圍的信息,先聞到了一陣熬煮後的中藥味,随即腳步聲緩緩靠近,伴随着小道士方決明殷切的詢問聲。

“施主你醒啦~”他笑眯眯端着藥碗走過來,裏面裝着某種黑漆漆的不可名狀之物。

“驅邪安神的藥,祖傳的方子。”

許白魚被這股藥味熏得打了個噴嚏,方決明臉上挂着笑,眉眼彎彎的。

“我很早之前就想試試說這句話了,”小道士興高采烈地遞過藥碗,高高興興的說:“來,大郎,喝藥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