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祠堂

第37章 祠堂

如果這是個女性向游戲, 那麽許白魚現在就應該對着小可憐噓寒問暖,給予愛與關懷。

如果這是個多個副本聯合的大型解密類游戲,那麽許白魚就不應該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正常聊天的對象, 努力收集信息,對着小可憐噓寒問暖, 給予愛與關懷。

如果這是個某綠常見的無限流副本游戲, 那麽許白魚現在就應該試着攻略一切可以攻略的好感,然後對着小可憐噓寒問暖, 給予愛與關懷。

……但是, 這只是一個她不知道玩了多少遍的、連npc走位都記得住、又糊又冷還爛尾的單機游戲本體。

于是許白魚坦然無視了旁邊還在隐隐發抖的穆雲舟,專心致志用金釵摳地磚。

這一個是十六歲的殘念也好,是真的回到了十六歲的穆雲舟本體也好,亦或是boss扔出來的假象騙她心軟的也好, 她的目标始終清晰且明确:從這鬼地方出去。

當然啦,如果出不去的話也無所謂的,穆家本來就是八百年前就死絕的玩意,她瘋又瘋不過一群八百年前就死透的老鬼, 說到底, 許白魚自己的沉沒成本就這麽多,大不了就是要死一起死嘛。

問題不大, 她大學畢業就給父母買了保險的, 而且這種特殊情況希望小白樓的領導說不定能争取一下特殊待遇,她就算真的嘎在這裏, 也有種無所畏懼的坦然底氣。

許白魚對着地磚琢磨了半天, 金釵在地磚縫隙裏擦啦擦啦的反複磨着, 旁邊的小少年倒也是真的脾氣好,白着一張臉看她在這兒摳自家祖宗祠堂的地磚, 竟是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過了一會,他像是有點看不過去了似的,怯怯地拽了拽許白魚的衣袖,給她指了一個方向。

“夫……姑娘,”十六歲的穆雲舟在對方陰陰一瞥下迅速換了稱呼,小聲道:“你累不累呀?”

許白魚一聲不吭,看着穆雲舟的表情卻有些不對勁了。

且不說這漂亮小孩到底屬于boss的哪個階段,但是自己當着他的面摳祠堂地磚,他現在的反應也是真淡定。

“你就是穆雲舟,對吧?”

少年蒼白憔悴的臉上染上一點拘謹紅暈,他吶吶點點頭,一副很不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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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他雖面色蒼白,但依然眸光潋滟如春水,天生一副似嗔非嗔含情目。

許白魚心說不但知道,還知道再過十年老娘還要被按着和你的棺材拜堂成親呢,但她對着這個小的沒說太多,只點點頭,略顯敷衍的應了一聲。

穆雲舟手腕動了動,鐐铐鎖鏈發出一陣清脆的叮當碰響,他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一般,臉上愧疚之色愈發濃厚起來。

“雖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雲舟本不該多說什麽……”他嘴唇嗫嚅幾下,眼尾掃過上方的一排排深色的木質牌位,壓低聲音小聲道,“但這畢竟是穆家強求,姑娘若是真心不願,或是另有心上人,等雲舟出去後,會想辦法解除婚約的。”

許白魚瞥他一眼,又低頭專注自己手上工作:“先出去再說。”

“姑娘。”穆雲舟小聲喚她,“你若是想要出去,不用如此費力,從祠堂後面小門出去即可,他們今日若是要忙成婚的事情,那後院不會有人守着的。”

許白魚動作一頓,終于擡起頭,認認真真看了一眼正在和自己真誠建議怎麽跑的人。

嚴格意義來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穆雲舟的真實模樣,之前都是黑漆漆的影子輪廓和一點模糊的臉部線條,此時看的清楚,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副清清楚楚且意料之中的好皮相。

總體來講,少年的身子骨此時還略顯單薄瘦弱,但也是眉目如畫,氣質端方,尚未完全長開的五官輪廓已經隐隐可見日後風華絕代的美好模樣。

不過對許白魚來說大差不差,此時的青春美貌到了最後也都是棺材裏腐爛堆灰的骸骨一具,只希望這個版本就不要摁頭劇情殺了,她不是很想親身體驗被釘死在棺材裏的感覺。

“再過一會他們就會來這裏抓我了,”許白魚淡淡道,“我不确定我穿着這身衣服能跑的更遠。”

少年看看她身上的鳳冠霞帔和她撩起珍珠面簾露出的一張白皙面容,眸光軟軟,閃過純粹至極的歡喜和驚豔,但很快也就配合着點點頭,又跟着擡起自己的一雙扣着鐐铐的手腕,真誠無比的建議道:“姑娘用金釵在這上面弄些痕跡出來就行了,他們見了只會覺得我又想跑,到時候只會覺得需要先懲罰我,暫時不會急着抓你的。”

許白魚低頭,看他手足被鐐铐扣着的位置早已血肉模糊,然而少年一雙眼仍是盈盈清亮,幼犬一般幹幹淨淨的,沒有半點陰霾郁色。

她抿抿嘴唇,再怎麽說,這個年紀的穆雲舟對她來說也就是個孩子,于是她放下那點沒什麽用的警惕心,低聲問道:“能行?”

“我不大确定,但你應該可以試試。”少年搖搖頭,只說:“你穿着的嫁衣上的圖紋是我十二歲那年親自選的,你既然穿上正紅嫁衣又進了穆家大門,在家族長輩眼中你已經是我的附庸,如此一來,姑娘就算逃了他們也會覺得無需太過着急,這裏畢竟是穆家祠堂,長輩們只會覺得沒有我的許可,你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人如何知道祠堂小門的位置……所以比起追你,懲罰我才是重中之重。”

許白魚轉轉手中金釵,又問:“我走了,又給你留下掙紮的證據,那群人不會放過你的吧。”

少年看着她,忽然沖着她徐徐笑開,一如春花初綻,明玉生暈。

他眸光清明,只溫聲道:“你既然穿着嫁衣出現在我面前,我姑且單方面認定一陣子……夫妻本該一心同體,只不過我孱弱,幫不了你太多,但如果只是這點程度的話,還是可以的。”

他的話點到為止,也不願再透露更多,他不知道穆家從何處抓來了這樣一位可憐姑娘,她生得極好,生機勃勃的樣子是這死氣沉沉的宅院裏養不出來的鮮豔明媚,讓人見了就禁不住心生溫柔,滿懷歡喜;

可只有他自己歡喜,好卻也不好,穆雲舟自己清楚,這樣的宅院裏養出的世家公子只能在這裏活着,他定然是養不好這樣的姑娘的,只能盡可能地,在自己能力範圍內讓她更輕松些。

許白魚靜靜瞧他一會,便依言拎起裙擺,走去了後門的位置。

少年摸索一下自己手腕位置,正想着他的新娘離開之前到底是沒幫他做點什麽,也不曉得是她看自己不上,還是單純對他這副落魄狼狽樣子生出了些許可悲的憐憫,他抿着嘴唇,正準備在手铐上做些新痕跡的時候,又聽得衣擺擦過地面的聲響,動作一頓,又是愕然擡起頭。

新娘去而複返,坦蕩蕩的站在那裏,她眸光淡淡掃過臺上一衆暗色牌位,纖細脊背撐起那一身秾豔正紅,本該是令人窒息的一身華貴紅嫁,但被她肩膀撐起來,垂在衣擺之下的金絲繡紋也得以舒展張開,展現出本該擁有的雍容矜貴。

可少年看着她,只覺得她站在這裏無論待多久都無法和這片陰影同調,永遠像是一個突兀的外來者,硬生生從黯淡壓抑的祠堂裏掙出的一抹生機,鮮血淋漓,擁着人間最後一縷鮮活熱氣。

“夫……姑娘怎麽回來了?”

“沒找到你說的小門。”許白魚淡淡道,“也不知道是因為劇情裏沒有這一段版本忘記更新了,還是因為這裏的一切設定純粹就是唯心主義的結果——”

她低頭看着少年露出懵懂神色,忽然扶着膝蓋蹲下來,溫聲細語地問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逃跑,穆雲舟?”

少年看着她明亮剔透的眼睛,莫名生出一種比在她面前衣衫不整赤身裸體還要惡劣難耐的詭異羞恥,他臉上迅速褪去了最後一點柔軟細膩的紅暈,白着臉低下頭,默不作聲。

他說的委婉,可在心裏,到底還是想要把她當做妻子看待的。

可此時,一個站着,一個跪着,

一個坦坦蕩蕩的自由行動,看着那一衆牌位與看着尋常草木無異;一個鐐铐加身,肌肉早已形成怯懦本能,頭也不敢擡。

她會覺得我無用嗎……?

她會覺得……我懦弱不堪嗎?

“知道這個就行了。”許白魚從他臉上看出了答案,連嘆氣也沒有,只是重新調整了一下握着金釵的姿勢,在地上又反複摩擦幾下,又吹了吹上面的浮灰。

問題不大。

她想。

沒有小門可以走捷徑,那就直接從大門出去。

她知道門口有人守着,堵死了這條唯一可出去的路。

但是——

不走常規選擇的話,那麽機會就還是有的。

她猝不及防直接強行拉開了祠堂大門,屋外守門的仆人下意識露出驚怒之色,大怒着,擡手就要把她推回去——

然而那一身紅嫁的小新娘忽然沖他嫣然一笑,擡手扔出個黑漆漆的玩意,對方擡手一接,頓時像是被什麽燙到一樣,手忙腳亂地捧住那暗色的祖宗牌位,一時間是放下也不是,抱着也不是。

許白魚便是這個時候,從從容容的踏出一步,伸出一只白皙柔軟的手掌,直接伸向了對方的身前。

她看起來纖弱又單薄,沒有絲毫絕境之人垂死掙紮時應有的慌亂崩潰,這副太過自然平淡的從容樣子令對方也是一怔,然而就是這一眨眼的錯愕,對方的手指已經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他只覺得喉間一緊,許白魚手上沒有多少力氣,只能讓整個人連帶着那一身金絲嫁衣的重量,帶着這幾步積攢的向前慣性,一鼓作氣的将這人整個壓了下去——

“……噓。”

被捏着喉嚨壓到在地的仆人不敢掙紮,只能這看起來年輕明媚的姑娘微微笑着,手中被打磨的格外尖銳的金釵從喉間慢慢劃過,最後抵在他下意識抱住的牌位上,笑眯眯的問道:

“別說話也別亂喊哈……我這邊搶時間呢,所以這位小哥,看在我們都很着急的份上,不妨行個方便?你把鑰匙交出來,我不給你的牌位捅個對穿,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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