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全場mvp
第48章 全場mvp
金冠沉墜, 嫁衣繁重。
許白魚剛剛輕松沒多久就被重新戴上了這一套昂貴的桎梏,不得不先花費一點時間來慢慢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節奏,此時的情景已經不比最初, 她能卡着劇情激活的點做點準備,像是提前磨個簪子什麽的……
但現在嘛, 紙偶戰戰兢兢地扶着她往前走, 忍不住地去看她的另一只手。
“少夫人……”紙偶哆哆嗦嗦地出聲,垂着頭低聲道:“您帶着這個, 不好拜堂的。”
紙偶話音未落, 言殊手中繡春刀刀鞘忽然往地上硬邦邦的一戳,只聽得锵啷一聲,硬生生将自己的聲音融入了滿院的死氣沉沉。
不少非人之物轉過腦袋,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這位現在也不曾離開的不速之客, 然而身着飛魚服的錦衣衛仍是一臉的似笑非笑,全然一副自己秉公辦案誰也奈何不了的嚣張樣子。
見紙偶準備拽着許白魚拜堂,言統領更是直接搶了理論上應當是留給賓客的座椅,大咧咧的直接坐了下來。
“我還沒見過冥婚呢, 也算是長長世面。”他笑吟吟地擺擺手, 近乎嬉皮笑臉的接着說道:“反正你們之前不也是當我不存在嗎,繼續啊。”
紙偶沒在理會他, 而是伸手想要去抓許白魚的衣袖, 然而新娘直挺挺的站在那兒,她盯着那紙糊腦袋的所謂“高堂”, 忽然轉頭看着紙偶, 再平靜不過的問道。
“冥婚本就是違逆天理, 不拜天地,至于這高堂嘛——”
她動了動手指, 骸骨彼此碰撞喀拉作響,她不在乎骨頭彼此的碰撞磨損,連帶着“高堂”也有些隐隐顫抖。
新娘手上拽着的也不知是哪位先祖的骨頭,如此叩拜,堂上穆雲舟的生身父母的确是受不住的,紙偶似是有些為難,但它們随即又看向那口緊緊閉合的金絲楠木棺,便很溫順的順着她的意思接着說:“少夫人說的是,直接夫妻對拜就好。”
許白魚不再說話,而言殊也慢慢調整了自己的坐姿,手指橫在了刀柄上。
……來了。
說到底,冥婚的各種儀式都是簡單的走過場,真正的重頭戲在夫妻對拜的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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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仆沉默着上前,棺木不再如之前那般費盡力氣也是紋絲不動的狀态,随着木料之間沉重的摩擦滑動聲,一股對于言殊來說并不陌生的腐爛氣味也随之彌漫散開,漸漸充斥在了周圍空氣裏,濃烈的近乎令人作嘔。
他不自覺地看向許白魚的方向,新娘側身對着他所在的位置,眉眼舒展,平靜地近乎可用冷漠來形容,對于撲面而來的腐屍氣味仍是令人咋舌的無動于衷。
她只專注調整着手指,有些神經質地摩挲着掌中血繩,
接下來,就不是可以帶着這東西的時候了。
死仆站在兩側,其中一名更是放了腳踏在棺木旁邊,态度顯而易見。
……她得進去。
當然,按着劇情進展,這會的新娘應該是被硬生生捆起來,直接塞進去的。
言殊手背青筋繃緊,他幾乎是反射性地想要站起來,然而還不等其他的紙偶死仆做出反應,許白魚卻是頭也不回冷聲喊道:“坐下!”
肢體本能快過思考的速度,那姑娘話音未落,言殊自己都沒明白怎麽回事,他就已經重新坐回去了。
……對于自己的反應,言殊有些發愣,但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不滿。
要不是因為擔心……!
但很快他也反應過來,不滿歸不滿,現在的确還不是可以動手的時候,現在就動手的結果本質就還是按着穆雲舟的意思來了,他勉強自己冷靜下來,繼續等着“儀式”繼續。
許白魚被死仆環繞,她盯着面前的木棺,甚至沒有留給自己多少遲疑的時間。
大概只是一個深呼吸的間隔,新娘便強迫自己松了手指,用力擲出了那纏着祖輩骸骨的血繩。
言殊手背青筋繃起,面上依然不動聲色,若無其事。
血繩并不是死仆們可以觸碰的,然而許白魚用盡力氣,“好巧不巧地”便落在了言殊旁邊幾步的位置。
不遠不近,他垂眸估量着距離,知曉此時已經有許多非人之物“看”了過來,包括那首座上的高堂兩位,紙糊的腦袋歪歪扭扭的側過來,用一雙黑漆漆的圓眼注視着這仍然不願離去的不速之客。
死仆們袍袖攏起,鞠躬俯首,弓起的脊背連成黑壓壓的一片,言殊越過那無數匍匐脊背的輪廓盯着她的側臉,卻看見許白魚只用力閉了閉眼,随即她睜開眼睛,沉默着拎起裙擺,不再遲疑的走向了那具華貴的棺木。
……
棺中沉睡的不再是宛如安眠的美貌公子,骸骨猙獰,面龐塌陷,正紅色的金繡華服套在黯淡失色的骸骨骷髅上,顯出一種無比荒唐的詭異。
許白魚只沉默一瞬,便毫不猶豫地擡腳邁了進去。
近距離和死人骨頭接觸不是什麽值得細想的好事情,棺材只開了一半,然而浸血的桃木釘是釘在了他的手腳上的,手腳各四處,心口,喉骨,再兩處,上面的還算好辦,釘在踝骨上的桃木釘卻是必須要她匍匐進去,一點點摸索着拔掉的——眼下許白魚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不要說言殊不确定她這法子行不行,就連許白魚自己心裏也在打着突。
拆掉木釘就等于要親手把一只幾百年道行的老鬼放出來,但是沒辦法,不拆的話她就要在這兒陪着演人鬼情未了,許白魚現在唯一能賭的就是拆掉釘子的最後一點喘息時間,在她完成了最初劇情避免了被重置腹瀉、而穆雲舟重傷初愈,本體也尚未恢複的那一點點的空白時間。
也是賭言殊能不能猜到她的意思,成功從這裏逃走。
拔掉踝骨上的桃木釘不太費力氣,可許白魚卻隐約覺得這狹窄棺中似乎有什麽說不清的隐約變化,而當她摸索着拔掉骸骨腕上兩枚桎梏之物,再去伸手尋他胸口的木釘時,手指碰到的卻不是虛浮在骨架上的衣袍和骨頭的冷硬觸感,指尖下的肌膚細膩光滑,隐隐藏着肌肉分明的切實輪廓。
許白魚:“……”
許白魚:“……!???”
她猝不及防,原本的冷靜面容瞬間變得滿臉錯愕驚恐,再一擡眼,便看見了不知何時已經恢複了鮮活樣貌的穆雲舟,這領口大敞、發絲淩亂的美貌貴公子微微側着頭,看着她時,臉上已然挂了眷戀又愉悅的笑。
那笑在他臉上挂着,連早已失去生機的鬼身也因過量的亢奮而生出一些錯覺般的肢體反應,他似乎是想要呼吸,想要起身親吻她的眼睛,想要放開一切束縛在此肆意狂笑,厲鬼的眼角眉梢間浸透某種病态的極致歡喜與前所未有的熱烈滿足——
她壓在對方胸口的手已經趁此機會拔出了倒數第二根木釘,然而在伸手摸向他喉嚨的那一刻,許白魚的手腕卻被牢牢抓住了。
……這下,就逃不了了。
穆雲舟的眼睛微微彎起,他像是極為惬意般,無比真實的慢慢吐出一口氣,然後才看着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一字一頓的說:
抓·到·你·了——
*
在那一瞬間,許白魚的瞳孔倏然縮緊!
她并未向後掙紮,也沒有想要驚慌亂叫,她已經被壓住的手腕反而向前探去,雙掌疊放疊加用力,更是用了全身力氣,死死向下壓住穆雲舟喉骨中那枚桃木釘的位置——
那厲鬼臉上歡喜之色頓時一怔,連帶着抓她手腕的力度也不由自主的松開了,可他非但不惱,反而看着那雙清明如初的眼睛,不自覺地笑得更加愉悅。
“言殊——!!!”
那一聲喊猝不及防,女孩的聲音清澈淩厲,死仆們尚且沒反應過來,而早早做好準備的言殊已經先一步沖了過去——他甚至沒有浪費時間抽刀出鞘,而是游魚般一步搶到了棺木旁邊,第一時間直接拎起地上血繩,又轉身看向了棺木的方向,
他不敢停頓,也沒有回頭,周圍一衆死仆紙偶的動作頓時被迫僵在原地,他只看見那只細伶伶的白皙手臂從棺中伸了出來,言殊一把握住女孩的手掌,硬生生地把她從棺材裏扯了出來,直接抱在了身上。
許白魚的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整個人貼在他的懷裏,到了現在才止不住的哆嗦,細白的腕上青黑印子突兀又駭人,言殊只瞥了一眼,下颌線便有些隐隐繃緊。
那條來時的路忽然變得清晰起來,灰白,黯淡,盡頭處隐約可見現代建築物的隐約輪廓和野外照明燈的強烈明光,錦衣衛頭領的強悍素質終于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他反手擲出那一把血繩,争取到了最後一點逃跑的時間,仿佛就在幾個呼吸的間隔中,死仆和紙偶的嘶聲嚎叫卻也變得模糊起來了——
許白魚搭着言殊的肩膀,順着往後看去,只見金絲楠木的棺材四分五裂,穆雲舟一身紅衣仿佛浴血而立,他慢慢摸着自己的喉嚨,似乎在最後一刻,擡頭看了過來。
……
“……白魚。”言殊忽然低聲叫了她一聲,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別擔心,別回頭,我在。”
許白魚把腦袋埋在他的肩頭,過了好久,才低低嗯了一聲。
言殊的手很穩,在離開了穆家的範圍後,他的另一只手便托住了她的腿彎,讓她可以将重心轉移給自己,許白魚安安靜靜的靠在他的懷裏,垂着眼,意識是一片混沌的恍惚。
她聽不到什麽聲音,只隐隐好像聞到了雨水的氣味,混合着泥土的潮濕清新,腳步聲,喊聲,還有警笛鳴響和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這些熟悉的聲音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和她隔着一層模糊的間隔。
不過不管如何,這些聲音都代表了一件事。
言殊抱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力氣,男人溫熱的體溫透過衣袍傳遞到她的肌膚上,稍微驅散了一點在穆家呆的太久,早已不自覺浸透骨髓的陰冷寒氣。
“沒事了,”言殊溫聲提醒道,“我們回家了,白魚,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就這樣睡一會……我會叫你的。”
……啊。
許白魚最後一點緊繃的神經也随之放松,她甚至沒有什麽松了口氣的實感,只覺得手腳沉重疲累仿若灌鉛,但好在有一雙手臂始終牢牢抱着她,讓她不至于擔心自己會掉在地上,再次痛到清醒。
她想,不管是真是假……至少現在,在這裏,我真的可以放松一會。
*
看到不遠處快步跑來的方決明時,言殊瞬間松了一口氣。
然而方決明跑過來時,臉上那副顯而易見的糟糕表情,卻讓他覺得哪裏不對,言殊下意識低下頭,看清懷中畫面的那一刻,他原本已經放松跳動的心髒再一次痙攣起來——
……不知為何,他的衣服已經換回了現實的常服,可白魚的身上依然穿着那身繁複華麗的正紅色嫁衣。
方決明站在他們面前,幾度張嘴又重新閉上,最後他揉了揉太陽穴,慢慢深吸一口氣。
“……想點好的,至少我們把人帶回來了是吧。”小道士想要伸手摸摸許白魚那慘白的面容,卻又莫名的有些膽怯,只能将目光轉向了言殊:“有關穆家,你去了一趟有沒有什麽新線索,或是拿沒拿到什麽能壓制他們的東西?”
言殊想了想那被他毫不猶豫扔掉的血繩,默不作聲。
許白魚本來已經快要睡着,聽見關鍵詞又反射性提起精神,此時慢吞吞地擡起眼皮,瞥了一眼愁眉苦臉的小道士。
然後她從衣袖裏摸出一枚染血的桃木釘,扔進了方決明的懷裏。
“……釘穆雲舟心口用的。”
她話說完就閉上了眼睛,直接把腦袋藏進了言殊的頸側,折騰了這一大圈,許白魚現在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筋疲力竭,不管氛圍環境合不合适,她現在都只想睡覺。
方決明:“……”
言殊:“……”
道長目光看向了言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方決明:“雖然我有點想問問你拎把刀像回事似的到底幹嘛去了……不過算了,車子準備好了,你帶她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