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今晚月色很美
第52章 今晚月色很美
從某個時刻開始, 許白魚和言殊的電話聯系時間開始變得長了。
五分鐘,十分鐘,或者更久些;往往是沒什麽實際意義上的瑣事閑聊, 聊天軟件上的對話記錄也是開始漸漸變得一拉拉不到頭,這男人似乎終于開始理解了現代科技帶來的便捷快樂, 亂七八糟的吐槽, 沒什麽營養的随口牢騷,角度詭異的直男拍照, 各種稀奇古怪的分享一股腦的堆在聊天框裏。
有天晚上他臨時外出有任務, 人還沒回來,許白魚先收了一堆黑漆漆的照片。
照片上什麽也沒有,烏漆嘛黑的一片,沒有主題也沒有建築物, 只有一個蒼白的小點。
許白魚趁他不在偷偷打游戲,見聊天框彈出來,便順便回了一句:這是啥?
言殊說,月亮。
然後又說, 月亮拍的好爛, 什麽破手機。
女孩腦子卡了殼,哽了一會才哭笑不得地努力安慰道, 手機也不是用來做這個的, 言哥如果想拍月亮,我可以幫你找找合适的器材。
言殊想了想, 回說, 那倒也不是。
只是覺得今晚月色很美, 遠離城區的夜景也有些熟悉的味道,不過你在醫院不方便出來, 我便想試試看能不能拍下來,想要讓你也看看。
……
許白魚猝不及防,盯着那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好一會都反應不過來。
她依然維持着屈膝坐在床上玩手機的姿勢,忽然覺得一陣滾燙熱度順着機械的造物傳遞至她的血肉之間,一路從指尖引入心髒,帶起一點預期之外的怦然心動。
噫——她很快就在心裏小小聲斥責自己,明明也是見過世面的,一句話而已,一點都不矜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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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慢慢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
但耳朵還是有些微微的燙,她縮着膝蓋捧着手機,單獨切入聊天的軟件裏,一個字一個字的敲着,真正意義上可以字斟句酌。
隔着屏幕與文字,她可以将自己很好的藏起來,一切的真心,恍惚,拘謹與試探,全都可以隐藏掩埋。
說錯了也沒關系,看不到表情,看不見眼睛,也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的。
她說,但我什麽也沒看到。
言殊便回答,問題不大,我記得位置,下次天氣好可以看到月亮的時候,還可以帶你來。
許白魚的手指帶了些不自覺地顫,慢慢問道,我要是有事出不來呢?
她其實更想問,我要是一直都不能和你一起看月亮呢?
我要是一直都不理你呢?
“那我就幫你記日子,這樣漂亮的月色一年到頭也不多的。”言殊沒什麽遲疑的回答說,“你又不需要非要和我一起看啊,自己看也行,和誰看都很好,月亮一直都很好看,又不是因為我才好看的。”
女孩看着幾行字,擡起手指,複又垂下。
對面想來是猜測她可能睡了,或是自顧自忽略了這個話題,便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然而手機的屏幕卻始終都是亮着的,不知過了多久,言殊忽然收到了一條新的回複。
“那我還是想和言哥一起看。”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差點沒讓這在荒蕪的夜晚野外依然如履平地的男人險些一個趔趄,從土坡上滾下去。
過了好久,女孩的手機才收到了後續的回複。
“好,都聽你的。”
*
許白魚自認自己已經沒了問題,可找了幾次都沒能出院,說是明面上的數據沒有問題,但一些科學範圍之外的尚且還沒個定數,所以這期間她還是要呆在這裏,依然不得不在醫院繼續安心靜養。
醫院大夫也過來檢查幾次,橫豎都沒什麽要治的大問題,幹脆就開始着手幫忙調理她那些因為生活作息混亂引發的各種小毛病,她平時清閑得很,閑暇時擺弄手機,偶爾也會因為對不上言殊的腦回路,指着某一條反過來問他是什麽意思。
對面通常也回的很快,順着她指的地方往回扒拉,“正在輸入中”持續一會,對話框打完又删掉,然後簡單兩個字回複:忘了。
不等許白魚做出反應,随即又發:剛剛貓打碎了碗,想找個新的,找到了你第一次送我的那個保鮮盒。
許白魚陷入沉思,半天才想起來是啥,那個時候言殊家裏什麽也沒有跑過來,和她借熱水泡面,自己當時亂七八糟給了一堆,那個保鮮盒早就忘了不知道多久了。
于是她發,那個好貴的,洗幹淨了還我。
言殊在電話對面非常惆悵,回複說大概洗幹淨也不能還你,因為許二狗同志砸壞了第三個水碗,他找了一圈,家裏唯一一個禁得起砸的水碗就只有這玩意。
我現在連喝水都只能去醫院喝了,言殊憤憤不平的打字吐槽,因為它在我所有杯子裏洗了爪子!
許白魚看着那幾乎要戳破屏幕的感嘆號,就禁不住的樂。
那怎麽辦啊,她笑嘻嘻的回,二狗就是喜歡在杯子裏洗爪子,所以我家裏的水杯都是帶蓋的。
那我也買帶蓋的吧。言殊很自然地回複說,保鮮盒臨時做了小貓水碗,回頭也就不還你了,不過近期同事送了一包水培花的種子,最近天氣很好,可以用來試試,等開好了花便一起送你。
許白魚便笑,女孩懶洋洋地趴在床邊,歪着腦袋枕在手臂上,一遍遍地看着手機屏幕上短短幾行字。
她依然是習以為常的對他說,好呀。
*
女孩并不是每條信息都回,他也不會在回複後立刻抓着人順着這條信息繼續往下聊。
所有的聊天,通常都是開始便來的莫名,結束也都毫無理由。
他發的實在勤快,連帶着許白魚使用微信的時間直線增加,看自己之前的微信署名也開始不順眼了。
她删了當初令她感慨萬千的電子寡婦,改了個極為簡潔的魚字,頭像倒是沒換,直接還是用原來的。
言殊發現的很快,随口一問,原來那個挺好玩的,怎麽改了?
女孩也不急,慢悠悠地回說,微信人數太多,怕半個古人的警察叔叔愈發記不住誰是誰,改一個你好認些的。
那頭像怎麽不改?
怕改了太多,你反而認不出來。
言殊盯着屏幕,截圖保存,上傳存檔,回頭喂貓的時候還要揪着許二狗不放,得意洋洋的給他炫耀,說你看你媽對我多好。
他現在看不到另外一個人,也摸不着她,便借着梳理貓毛的功夫把溫順湊過來要罐頭的小白毛球撸得貓毛亂飛。
許二狗很擅長随遇而安,它在媽媽的家裏只是一只有點實心的小貓,但是到了言叔叔家裏,已經快要變成一輛小貓。
言殊撸兩把被自己養的愈發實心圓滾的小貓,又覺得微妙心虛,不由得拎着貓和它強調,說爺們咱得減肥了,要不然等你媽回來,你沒瘦得脫層皮,她就得從我身上扒層皮。
但許白魚什麽時候出院也是個微妙概念,她身體的檢查數據來看已經完全沒問題,奈何之前的麻煩都是非自然現象,本地的專業人士近期都在開發區那邊忙活,暫時也都騰不出時間來給她做另外一套檢查。
李局壓着她要她在醫院繼續靜養,一來是老頭的确有那麽些明目張膽的偏心眼,想要借此機會給小孩找些福利;二來也是有點借題發揮的意思,畢竟整個事件裏需要打交道的對象都不是什麽好對付的對象,同在體制內的那一部分倒是好說,唯獨這個開發區的老板,實打實的是個令人頭疼的年輕人。
若不是李局在上面幫忙壓着,怕是許白魚在醫院靜養的第二天,那個男人就能登門造訪,将她轉移去自己覺得更加安心的地方。
……衛、紹、之。
言殊慢條斯理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撸了兩把貓,頂着滿身細軟貓毛拎着垃圾下樓,給許二狗減肥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換罐頭的牌子,不愛吃的話就少吃點,這樣一來多多少少能瘦點吧?
如何輔助增加運動,它親愛的言叔叔短期內估計是幫不上忙了,至于孩子不愛吃什麽牌子的貓糧貓罐頭他也不敢問孩子他媽,只能先試着買幾個牌子回去試試,挑罐頭的時候突發奇想,又問許白魚能不能再養一只小貓,最好是靈巧活潑一點的,能和許二狗硬搶貓糧逼迫他運動的那種最好。
許白魚:?
許白魚腦子一向轉得快,她和他聊天時不愛帶腦子不代表她就真的沒有腦子,兩三秒不到,對面便輕輕柔柔地回:言哥,二狗現在體重到底已經多少了,你告訴我,我不生氣。
言殊盯着那幾個溫柔平和的字眼裏,卻是莫名從裏面品出一點悚然的驚懼感。
……要死——!!!
不太擅長帶孩子的嚴叔叔垂死掙紮,隔着手機強調說孩子沒掉秤長得壯實點難道不是好事嗎?正巧此時店員幫忙裝好了東西,他結了賬,順便瘋狂運轉大腦,想着如何和孩子他媽解釋崽子在自己手裏一不小心就有點營養過剩的問題。
言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試圖轉移話題,同時漫不經心地一擡頭看向窗外,一輛熟悉的大衆輝騰不知何時停在小區門口,直接闖入了他的視野範圍之中。
車子裏走下來一個生得極漂亮的男人,身姿颀長,面容冷淡,而隔着一條馬路穿着家居服,拎着一兜子貓罐頭的言殊盯着那人背影,若有所思。
……說什麽來着。
言殊面無表情的啧了一聲。
得,今天又得要晚些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