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不敢等

第54章 我不敢等

衛紹之那句話, 實在是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十八個坑等着他。

許白魚的個人信息這段期間是處于保密狀态的,她連自己的父母都沒通知, 更不可能告訴衛紹之自己的情況,那姑娘在這方面上的謹慎一向值得信賴, 但太過謹慎的性子偶爾也容易觸發意外——

比如說衛紹之, 他的意圖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隐藏的意思,一個失聯程度已經近乎失蹤的許白魚, 已經足夠讓這男人發瘋。

尋常人面對衛紹之這樣軟硬兼施的質疑語氣, 第一反應通常都是想辦法自證清白,沒辦法,他衣冠楚楚美貌迫人,壓低聲音說話時氣場又強, 瞧着就不由自主想要回應他的疑問;言殊若是沒怎麽思考便直接順着他的意思來,那接下來一來是當着他的面證明了自己有她的聯系方式,二來也是無形之中暴露了許白魚的行蹤,到時候那姑娘再想繼續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多多少少就要有些麻煩了。

哎呀, 這可真的是……

別說那祖宗現在不愛動腦,平時游戲都只玩消消樂和俄羅斯方塊;就算是她狀态最好的時候, 也不見得她會樂意和這種心眼子太多的人長久打交道。

警察叔叔忽然有點微妙地頭疼。

先前也就算了, 在穆家祖宅事件尚未爆發之前,有關她的交友狀态, 就連老李都不會特意幹涉——而且從各種角度來說, 他也無權為她做出決定。

衛紹之是第一個, 各種角度上的第一個。

他的容貌,財富, 氣質,能力,社會地位……一切的一切,皆是毋庸置疑的頂尖水準,有幾個女孩子能拒絕這樣一位男性無數次心甘情願拉低底線的卑微示好?李局也曾有過委婉的暗示,覺得如果将來女孩選了他,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但是現在不行。

言殊想,之前可以,之後也無所謂——但是唯獨現在,絕對不行。

衛紹之是那個能透過一切蛛絲馬跡摸到許白魚的身邊、又不着痕跡的将自己融入她生活中每個角落的存在,單論執念的深刻程度,他和穆雲舟大概也就是一者為人,尚且要受社會規則和道德法律的約束桎梏;而一者早早成鬼,自然是百無禁忌,愈發随心所欲的。

在正常狀态下,衛紹之這種随時都可能發瘋的感覺,許白魚是可以承受的,她情緒一向足夠穩定,且很難被外物影響,如果真的和衛紹之在一起,甚至還可以反過來輔助調整,幫忙壓制衛紹之那份因為不安和孤獨産生的近乎病态的掌控欲;

言殊總覺得上面那幾個老狐貍默許雙方接觸的時候打的也是類似的主意,姑娘還是個好姑娘,身邊有一個人守着占位置,吸鐵石的效果也就不會那麽可怕了,而男方也的确帶來了不少切實的好處,有個長久穩定的鎮定劑,他最起碼還能再當個幾十年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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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言殊看來,這個接觸時間不能是現在,那姑娘現在自己都還是個需要慢慢調養恢複的狀态,怎麽還能浪費精力在這種事情上?

所以就算将來她要選衛紹之,現在也不能讓他見她——許白魚身體倒是沒什麽明面上的病痛,但精神可是實打實被折騰了那麽久,被穆家的幻境困出來的應激反應最近才稍微好了一點,若是一不小心再讓衛紹之跑到她身邊去……

從小區走出去的這一路上,言殊腦子裏轉了一大堆東西,最後落實到表面的就一個不容置疑的态度:他不打算透露半點有關許白魚的情況。

哪怕只是當他的面打個電話,這也不行。

錦衣衛的業務能力在某些方面超出當代警察太多,沒辦法,苦髒累活的出身,幹的就是腦袋落地也稀松平常的買賣,自然不比和平年代的履歷清白的良民。

他若是不想開口,那就是任誰來也休想撬開他的嘴,從喉嚨裏扣出一個字來。

而落在衛紹之的眼裏,這和當面挑釁也沒什麽區別了。

他待人還算溫和,唯獨在許白魚面前幾近毫無底線,心甘情願由她塑造自己的全部自我——可這一切的前提是那句猝不及防的表白和自己的最初定位,這男人對自己是很有自覺的,即使女孩暫時還沒有明确同意的打算,但他也在有意無意試着排除掉身邊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脅。

他是願意給她挑選和思考的餘地,可如果行動範圍裏只有一個合适選擇的話,那麽這就不是一道選擇題。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衛紹之心平氣和地反問道,“您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同我說,‘她的事情,無可奉告’這幾個字的?”

“衛總也能算是半個內行人,前些日子的麻煩您也算是牽扯其中,所以我也不和您避諱太多,”言殊笑眯眯的答:“簡單來說,就是‘專業人士’。”

“專業人士……”兩人随意找了店的偏僻一角坐着,衛紹之擺弄着自己面前的水杯,過了半晌後,忽然輕笑一聲:“說得真客氣,我還以為您是什麽和小魚關系親密的特殊對象,也有一個能理直氣壯拒絕我的合理身份呢。”

理直氣壯拒絕這位的身份……那就應該是男朋友之類的?

言殊聽着對方若有似無的挑釁,卻依然是發自內心地波瀾不驚。

他少年時便曉得一個道理了,這天下的東西各有各的定律不是想要就能要的,若所有渴求之物強求便能拿來,那世道早就亂了——錦衣衛幹的活好巧不巧,就是專門用來提醒別人,不該是自己的東西,不能碰,不能看,也不能想。

眼下他算是有兩個主子,一個是明面上要聽的,給了他身份和位置,讓他能在這世間安穩體面的活;一個是心裏早早供着的,給了他的血肉心魂,眼下卻只想他在這人間可以自由自在地再走一次。

兩個主子給他的命令都很明确,有些東西,暫時還不是他能碰的。

既然不讓碰,他也就幹脆想都不想。

“哪能呢。”言殊一臉誠懇,語氣聽着也是再真誠不過,“我可沒什麽合理身份,您太高看我了……不過就是湊巧挨上又所幸命好,所以接了這麽個活;您也別讓我為難,上面在這塊壓得狠,但凡有那麽一點縫子,我也都能給您透個底。”

“還差什麽?”

衛紹之平靜問道。

“我知道你們避諱的東西……你們想要我做什麽,或者說還差什麽沒做到?我去做,只要是我能力極限範圍內的,做什麽都行——只需要告訴我小魚在哪裏,或者哪怕只是告訴我她最近的狀态,這樣也行。”

“……衛老板。”言殊一咋舌,表情是真情實意的為難,“這不是錢和活的事兒,說得清楚些,我暫時不對接上面,另外給人打工的……我負責的那位若是沒聯系你,難道不是因為一開始就沒打算把您扯進來的意思麽?”

“所以她就願意把你扯進去了?”衛紹之冷聲反問道,“她倒是願意和你親近,給你她的信息,讓你幫忙照顧,還讓你幫忙照料她的貓。”

言殊一臉無辜,且迷茫。

他說啥了。

他啥也沒說吧?

……還沒說啥呢,這就生氣啦?

“……所以,你都做了什麽?”衛紹之脊背貼在椅子上,慢慢問道,“她連貓都交給你了,你一定對她很好,才讓她如此信任你。”

“就,還行?”言殊謹慎道,“我也沒做什麽,平日裏陪着打打電話,拍些照片給她看,幫她照顧許二狗……就是那只貓,其他的飲食起居之類的有其他專業人士負責,我也沒有攙和過。”

“……”

衛紹之愈發無法理解了。

就這樣?

他十指交疊,近乎刻薄地挑剔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高大,粗犷,野性十足,手臂肌肉線條流暢且飽滿,家居服也遮掩不住的優越身材,不優雅,不漂亮,思維方式和談話技巧也都是簡單又直白,無論怎麽看和自己毫不相關的兩個風格——也是理論上她最不會喜歡的類型才對。

……所以,為什麽。

衛紹之慢慢做了個深呼吸,他重新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盯着言殊的眼睛,輕聲問道:“……如果只是這種程度,那我也能做到,她為什麽就選中你了呢?”

言殊一臉誠懇地看着他,回答得也是再真誠不過:“我也沒說您做不到啊,衛老板。”

他停頓一瞬,忍不住又補充道:“但是做不做得到的……其實也沒什麽必然的邏輯啊,她樂意選誰又不選誰的,也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的,您說是吧。”

衛紹之沒再說話,而言殊低頭看了眼時間,不由得露出個有點無奈的表情,“失禮了衛老板,和您聊天這麽久我這邊還有事情呢,我個人建議是別太着急……她要是願意找你,說不定過兩天覺得自己狀态可以了,就又願意找您聊天了呢?”

衛紹之垂眸,沒有說話。

他想說,你不懂。

我和她之間從來都是我在拼命強求……我不敢等,也最怕等。

我費盡手段,好不容易才求來一點她的忍耐和心軟,若是再等,我真的怕這點心軟也會變作忽略的無視,再也想不起來我是誰。

但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和另外一個男人說的……衛紹之透過玻璃窗看着對方匆匆離開的背影,等到面前水杯裏的冰塊悉數融化,這才拿出手機,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

“……喂,是我。”

“之前讓你調查的事情……那對夫妻,就是說過的許先生和林女士,現在到哪裏了?”

“不,沒什麽……本市最近路況不太好,我看看吧,近期工作幫我重新安排一下,那兩位是很重要的長輩,我打算親自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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