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十二月的雪總是遲到，一場大暴雨讓整個上都都陷入了被自然征服的冷清中，艾眠忘記自己是怎麽回的家，閉眼間，從年少心動開始，碎片化的記憶裏就全是周逐冕。
窗外的狂風呼嘯，暴雨傾盆，拍窗動靜在耳邊逐漸偃旗息鼓，漸漸地，在一片朦胧中，她蜷縮在沙發上昏沉的睡了過去。
屋內是死一般的寂靜，小小火焰在茶幾上布置的蛋糕內鋪開了一小段微弱的光潤和溫暖。
它在替她等着她的阿冕回家，等着他說周年快樂，等着他說上一句對粉絲說了無數遍卻一次都沒有對她說過的“我愛你啊，我的艾眠”。
*
上都的氣候早在十一年前就是那般的舉棋不定，好一個本該舒适的四月卻偏偏下了半個月的雨。
以至于那之後不管過多久，艾眠會永遠記得初見周逐冕時的那次雨停後的晴天、陽光和彩虹與他有多麽的适配，有多麽的讓人挪不開眼。
那是滬南高中高三開學的第二天，艾眠因為模拟考試成績不理想被班主任叫進了辦公室，總共見了不過一次面，算上去也沒有24小時的女老師李旭戳着她糟糕的英語成績恨鐵不成鋼：
“你爸說你英語成績差，我一開始還覺得總分能闖進年級二十的話能差不到哪裏去，現在看，倒是我高看你了，英語總分140，你竟然連一半的分都沒有，平時怎麽學的？”
艾眠張了張嘴，老師卻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你爸是國內有名的外交官，你個做女兒的，可得在學習上點心，不要讓他掉面子，尤其是語言方面，分數別太不像話。”
迂回的幾句話被老生常談堵回了嗓眼，艾眠不再想着解釋，低頭乖巧的嗯了聲，随即在聽完老師又多嘴的幾句教育之後，拿着自己的英語試卷和一張列着教輔資料的便利貼出了辦公室。
“艾眠艾眠！我的寶貝艾眠！我要愛死你了！還好有你給我抄了答案，模拟考我終于不是倒數的啦。吊車尾終于揚眉吐氣啦！”
沒走幾步路就被後面追上來的方蕪來了個猛沖勾肩膀。
“痛！痛！”
方蕪一米七的個頭不是蓋的，艾眠的小身板瞬間被她壓了一頭，手也脫了力，勉強撐着牆壁的片刻——
Advertisement
她那低分的英語卷子和補習寶典就在剎那間趕着趟逃之夭夭。
随着一股子不和季節的暖風飛向了窗外。
“诶！我的——”艾眠勾着身子揚手去攔，卻撲了一場空。
她的手停在窗臺外的晴天下，眼睛試着聚焦在飛遠了的試卷時，卻忽然在光影斑駁的恍惚下，失誤的移到了一個清瘦的校服身影上。
“我的……”
腦子突襲的空白，艾眠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會有失語的症狀。
他們之間的那條長長的距離擋不住那個人在聽見她聲音後揚起回望後的臉精致清晰，光影斑駁下的視線軌跡仿佛顯出了痕跡。
他的模樣就那樣輕而易舉的印在了艾眠微微放大的瞳孔裏，自此，心潮的日子定在了後來的每一次相見。
“艾……眠？”
艾眠小跑到教學樓前面的那條林蔭路上時，那個人撿着卷子在等她來，肩寬腿長，綠蔭在裝飾着他的安然氣質：“你的？”
“嗯。”
一想到那個可供人玩笑的英語成績，艾眠停在他面前羞于啓齒。
“收好。”
男生的個子很高，伸手将試卷和便利貼遞過來時，艾眠壓着的眼睛微微輕擡又落下，在瞬間的時間點內，只夠看清他胸前的銘牌。
——高三五班，周逐冕
“謝謝。”
“不客氣，看便利貼上的字跡，你是李旭的學生？”原以為伸手的功夫就結束了他們之間的初遇，男生卻意外的多問了一句。
艾眠揪着卷子的手按在紅色的分數上挪到了身後，輕輕的點了下頭，黑長的頭發從身後劃到了胸前，擋住了些發紅發燙的臉蛋。
“她給你開的教輔資料你不用都買，很多都是她和附近的書店暗廂搞的交易，貴也算了，但不見得真有用。”
他端詳着便利貼幾秒：“五本裏面，也就第一本和第三本比較符合教學大綱，也适合基礎薄弱的，不過不用買，市圖書館裏有免費借閱的，你可以去看看适不适合自己。”
沒想會說這些，艾眠有幾秒的愣神，直到男生将便利貼遞過來，骨節分明的手白到晃了下她的眼：“同學，別發呆啦？”
艾眠才大夢初醒，禮貌應道：“沒，沒有發呆，我聽見了，謝謝你的建議。”
“不客氣。”在艾眠沒看見的地方，周逐冕輕輕笑了下，音色悅耳，不失青春活力卻也溫柔和煦。
他笑起來會不會也很好看？
艾眠盯着地面撓了撓發燙的耳朵。
“那……再見？”
一雙名牌球鞋的主人後退了幾步邊說着再見。
等她再擡眼時，周逐冕已經轉過身，離開了原地，他走路的姿勢很好看，那種獨有少年氣質換做別人也模仿不了。
艾眠停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後知後覺的輕輕回應了句：“再見。”
“嗯，再見。”
突然的風在傳話，周逐冕仿佛在等她的告別，在她的話音落下後忽然轉身，垂在身側的手在空中揮了揮，揚聲道：“忘了說一句，下次不要趴在三樓的陽臺上，那層護欄低，之前有學生差點摔下來，很不安全。”
“好。”她再次應道，心裏想的卻是——
果然，他笑起來也很好看。
當天，艾眠就在放學後去了一趟上都的市圖書館，周逐冕推薦的兩本教輔資料裏只有一本還在檔。
她是市圖書館連冕好幾年的讀書冠軍，早就留了借寄員的聯系方式，讓他們在書到位後通知她，隔兩天的周六，消息就到了。
五樓視野最好的靠窗位置是艾眠一直以來看書地方，從窗戶向外看，能看到市中心最大的娛樂公司MD的電子大屏，連續一個星期上面登着出道三個月卻爆火大江南北的男團Island，宣傳的見面會的倒計時在一天天減少。
一塊跟來的方蕪拖着腮向窗外望去，端着手機沖大屏拍着好幾張，忍不住誇贊道：“你堂哥帥拉了啊，真不愧Island門面，熱搜這幾天都被他占滿了，全是誇他神顏的，你見到林今燦不會被帥到尿失禁嗎？”
艾眠目不斜視，周逐冕推薦的那本教輔資料很合她的胃口，刷多了還有點上頭，反而方蕪的話令她有一秒失語：“看習慣了也就那樣？”
“哪樣？我也不多打聽，就想問問他私下裏和臺前是一個人嗎？”
“差不多吧，反正都挺拽的，不是很愛搭理人。”
“那我還挺羨慕你，我也想看帥哥看到習慣了。”方蕪是林今燦的顏粉，卻算不上是唯粉，能入她眼的帥哥千千萬，她是見一個愛一個，這半年輪到林今燦了。
話裏有話，好友三年的艾眠聽得出來，她停下筆從包裏拿出一張門票推到桌對面，“諾，Island見面會的門票，堂哥他媽送了兩張到我家，我的那份就給你。”
“嘿嘿嘿，還是我的寶貝艾眠最好啦，我愛死你啦。”方蕪撐着桌子捧着她的臉親了一口，轉瞬無意卻惡趣味滿滿道：“你要是和我一起追星就好了，這樣你就能明白我個追星少女對林今燦瘋狂的愛了。”
“可是，方蕪，你說那樣的愛……”艾眠總是能想出一些應時的問題，亮堂的眼眸裏一片純粹、認真：“和愛情有什麽區別嗎？”
“這個嘛……”方蕪撓了撓頭，“後者是可供實現的現實，前者是最理想的天方夜譚？畢竟，喜歡的偶像就那麽一個，可愛他的人有很多，我們能和他在一起談一場戀愛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啊。”
年級尚小的方蕪給不出像樣的答案。
“有道理。”
艾眠似懂非懂，卻不執着腦子一熱問出的超綱話題，只有一點奇怪，為什麽自己會問出這個奇怪的問題。
在那之後過了兩三天，上都的天氣逐漸穩定了下來，每天都是晴朗的豔陽天，但對于艾眠來說，期待晴天的出現是必然的，但卻不是每個晴天都能見到周逐冕。
他好像會隐身，又好像同她在玩捉迷藏，現實一點，或許是因為只有一面之緣，他們沒再見過面。
艾眠偷偷上過學校的貼吧搜索過周逐冕，他憑着那張帥到一騎絕塵的臉在搜索結果展示後整個頁面鋪陳着各種路人偷拍的視角圖。
帥是無疑的。
聽同班的某位網友說，周逐冕本人帥而自知，偶爾還會在朋友圈發個帥氣的自拍，半開玩笑的讓朋友抓緊存圖，結果就是誰也不愛搭理他。
很奇怪。
光是從字眼上看，周逐冕整個人都鮮活起來，有點臭屁愛耍帥卻溫溫柔柔的大男孩。
最重要也令艾眠最驚訝的還得是他英語的單科成績，幾乎每次考試，140滿分，他最差也是135，日常大部分能考139甚至滿分，為此，從高一開始每次放榜的時候，年級英語單科那列張貼的永遠是他的公式照。
笑得好看，暖洋洋的，像…恒久冬天裏永不落的太陽。
“周逐冕同學，你那麽溫柔的話，就請保佑我吧。”
艾眠趁着體育課偷偷溜到了高三部樓下的櫥窗前，對着周逐冕的公式照閉眼雙手合十祈求道：“保佑我這次英語成績能及格，只要及格的話，不過分吧，對吧。”
有腳步聲漸漸靠近，
停住。
“不對哦。”
艾眠應聲睜開眼，咫尺的距離內，不知道從哪裏走來的周逐冕正歪着頭笑得比照片裏要風流和煦，在她的面前，風一吹，她黑長的頭發在不經意間拂過了他的筆尖。
他什麽時候出現的，艾眠怔愣片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距離拉開後，周逐冕站直了身，微微靠在櫥窗邊，他的照片就在他的臉側邊，一對比，沒有p圖是真的，但真人卻又比照片要好看太多。
“艾眠同學，你有點過分诶，想要英語考好的話，拜我的照片可不管用喲。”他眉梢揚起，耐心極佳的在等她的回應。
艾眠老實巴交的下意識一句：“那要拜你本人嗎？更保真嗎？”
“噗嗤。”周逐冕很自然的擡着虛窩成拳的手抵到了唇邊，抿唇笑了兩三聲：“倒也不必。”
明明不笑的時候眼睛又大又圓，跟兩顆紫黑紫黑的葡萄一般，一笑起來卻眯成了兩條狹小的縫，不像初月，但勾的艾眠神思慢了半拍。
她撇開眼将黑長的頭發別到了耳後，露出的側頰微微紅，認生和膽怯讓她不敢輕易有舉動，磨蹭後才識時務的說了句：“那我現在就回去看書。”
她膽子太小，又害怕在他面前漏了馬腳，此刻的心跳好大聲，耳朵裏和胸腔裏全是它的共鳴。
“我能幫你補習嗎？”周逐冕忽然道。
“嗯？”
艾眠微頓，腳下一片淩亂和無措，回頭看向周逐冕時，腦子裏一片空白，想不通他話裏的意思。
“對着我的照片祈福的話，見效實在是太慢了。”周逐冕點了點自己的公式照，随即向她走近了兩三步：“我可以幫你補習英語，如果你願意的話。”
很突然…
艾眠一度以為是自己在做夢，直至周逐冕彎下腰，臉湊到她眼前，五官，皮膚紋理與細小的毛孔看的一清二楚，一雙葡萄眼甜甜的。
他壓聲輕誘道：“所以，艾眠同學，你到底願不願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