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五章
制作拍攝結束後已經靠近晚上八點,傅芊換回自己的私服往地下車庫走,手機叮叮的兩聲提示音,她點進去,是路陳哉的來電。
“見面嗎?”
他還記得傅芊提過一嘴讨厭在吵鬧環境給她打電話的人。
此時他的身邊除了自己的聲音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來打擾,足夠的寧靜,“一個星期不見了,我想你了。”
傅芊站在地下停車的出口,身後的移動門關上,她回憶起那份從傅巡那得不到的想念,路陳哉卻給的大方,心裏不知滋味。
果真,除了臉,她沒辦法把路陳哉完全當成傅巡,而偏偏,路陳哉從不會讓她去猜,他一向口無遮攔又毫無羞恥心,在傅芊這,并不是缺點。
“不了。”
傅芊看着不遠處的通道裏那輛按照她喜好買來的法拉利停在自己面前,她心裏只有疲憊和無力:“我今天要回家。”
“又是一次。”
路陳哉一向記仇,但幾秒後,得不到傅芊回應,他只覺得自己很沒趣,略有掃興,卻還是話裏帶笑:“不過算了,你知道我想你就好了,我練舞去了。”
“嗯。”
傅芊挂了電話,又收到路陳哉的消息,點開一看,是他的自拍照,背景是在舞蹈室,整個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
配文字:“P友的基本操守:寧願工作,也不會亂搞!”
“真乖。”
傅芊麻木的敲了兩個字回應,暗滅手機後,坐進了面前的法拉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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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暴躁的情緒已經降了下去,現在又在逐漸靠近另一個極端。
在三十分鐘內,不愛說話,只盯着裝飾車前的小玩偶們,裏面有她在抓娃娃時釣到的,也有自己閑來無事做的手工,還有自己專門挑選的熏香。
傅巡都有在用,甚至,副駕上的位置故意留下的頭發仍然在老地方沒有動過。
“哥哥。”
她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視線輕輕的移到了傅巡的腳踝上,“傷口還疼嗎?”
“不疼了,本來就傷的不嚴重。”
傅巡認真開着車,眼神不曾落在她身上一秒,面色依舊淡淡的,是還在生悶氣還是風平浪靜,沒人知道。
他的褲腿長到落在運動鞋上,傅芊看不見他的傷口,心裏只會更內疚,她垂下了沉重的頭顱,長到腰間的頭發完全将她的臉頰藏在其中,遮住了她自責的表情。
“對不起,哥哥。”
她認真的說着,不止一次的重複道:“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哥哥。”
不是傅巡,是一句句哥哥。
順着傅巡的意思成長的妹妹本應該是這樣子的,傅芊一直都知道,只是順着真心來說,很多時候,相反的是越發控制不住。
“知道了。”
傅巡從抽屜裏拿出餐巾紙遞了過來,沒有說其他的,他話本就少,如今也只是想證明他興許是真的沒有生氣。
但傅芊被他不鹹不淡的冷漠态度折磨,心裏越發的不少受。
一路駛到了家裏,傅芊一向在養父母面前裝的得體,中途買的營養品在餐後拿了出來,又是囑托他們按時吃,又是關心最近身體哪裏不舒服,她充當着他們真實的女兒,也被迫的在他們面前充當傅巡真實的妹妹。
“芊芊,你過來。”養父母拉過傅芊的手在沙發上坐下,留着傅巡一個人在廚房裏收拾着碗筷。
“見過哥哥的相親對象沒有?”他們不上網,自然不知道因為她多此一舉的評論,有多少人追着徐南優後面罵着呢。
一聽到相親對象幾個字,原本還算穩定的心情瞬間不再平靜,傅芊咬着牙,只能乖巧的點點頭:“見過了。”
“怎麽樣?”
養父母追着問:“你喜歡嗎?”
“問我嗎?”
傅芊往廚房看了一眼,傅巡背對着她,除了他具有誘惑力的身軀,其他一概看不清楚:“哥哥的相親對象,難道不應該問問哥哥喜歡不喜歡嗎?”
“自然是要問的,這不我們比較寶貝你嗎?先問問你的意見。”
“我要是說不喜歡呢?”
“不喜歡嗎?”
“嗯,不喜歡。”
手指抓住了膝蓋的白色裙子,她一字一句無比清晰道:“我不僅是不喜歡她,我更是讨厭她,如果哥哥以後是和她在一起的話,我會覺得很礙眼,沒辦法和她同頻出現。”
“這……”
養父母顯然對這個回答很意外,兩人互看着雙方的眼色,幾秒後,養母掌握住了發言權:“你還不算了解她,改天讓你哥哥帶她回家,一起吃個飯,你們好好聊聊。”
“所以,問我的意義是什麽呢?”
傅芊看的出來養父母很滿意徐南優,想想也是,一個家境優渥的富家小姐下嫁過來,誰又會不接受呢:“你們不都非她不可了嗎?”
“傅芊,好好說話。”傅巡端着餐後果盤走進客廳,第一句話永遠是指責她。
傅芊習以為常,眨眼間,幹脆直接問了:“那哥哥喜歡嗎?”
“什麽?”
“徐南優。”
傅芊直視着傅巡的眼睛,“哥哥喜歡徐南優嗎?喜歡到可以願意和她交往,結婚,有一個家庭,和她永遠在一起嗎?”
“……”
傅巡放下果盤的那一瞬,身板僵硬一瞬。
養父母在一旁應和道:“是啊,傅巡,你對徐南優什麽感覺?”
“她很好。”
“沒了?”
“至于別的,再了解了解吧。”
他給養父母一人拿了一小瓣水果遞了過去:“感情的事也急不得的。”
“那至少目前看來……”
養父母問道:“你對她有一點點喜歡嗎?”
傅芊在一旁沒有說話,眼神鎖死在傅巡身上,心髒跳動的頻率追上了高速上一百八十碼的跑車。
飛馳而過的片刻,她只看到傅巡避開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嗯的一聲:“有的,是喜歡的。”
心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而養父母在一旁滿意的笑了起來,還取笑着傅巡臉皮薄,能說上一句“喜歡”得多難得。
那一刻,對于傅芊來說,比死了都要難受。
養父母回房間時,傅巡仿佛知道她會有下一步的糾纏行動,索性,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傅芊握住門把手想推門進去,卻發現門被反鎖了。
拒絕交流跟厭煩有什麽差別。
“哥哥,你讨厭我,是嗎?”
從原來能一清二楚的聽到傅巡說着“我喜歡你”,到現在,礙于毫無血緣的兄妹關系,連面對她都是困難,實在是太可笑了。
“那活下去還有意義嗎……”
傅芊站在傅巡的門前,在一片黑暗裏把話說給自己聽。
傅巡的屋裏始終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應。
像是在默認她的回話:
“對啊,活下去就是沒有意義的,傅芊,你要不還是死了算了。”
*
所以,就在當天晚上,傅芊回到了房間,拿出了經常服用的安眠藥,将剩餘的量和着水一起咽了下去。
她安靜的躺在床上,随着意識漸漸消散,傅芊一遍又一遍的走過自己人生的走馬燈,裏面出現的人物不多不少,除了艾眠和方蕪,就只剩下傅巡,還有她,以及那所一切始源并行的小小孤兒院。
院裏的老院長告訴她,她和傅巡是先後兩天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的,警方實在找不到他們各自的家庭,就只能一并将他們留在了這裏,那時還是個大雪天,能活下,都說明他們命都不該就此了結。
從有記憶開始,傅巡就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他們會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上早教課,一起睡覺,是真的親密到形影不離的程度。
院裏有些年級稍稍長些的孩子喜歡搞小團體,看誰不爽,又或者,是因為院長的喜歡而單純的嫉妒,就會想法設法的聯合其他的朋友欺負回來。
那時,傅巡因為本身強大的獨立能力很受院裏的老師的喜歡,以至于一有領養的機會,傅巡總是他們優先考慮的那一個。
其他孩子們眼紅,日常孤立着傅巡不說,還總是挑事,鬧出些麻煩栽贓給傅巡。
傅巡從小寡言少語,不愛解釋,那些髒水潑了就潑了,他從不計較,傅芊看在眼裏,然後,以她當時的小身板,即便受傷,也會想盡方法的替他報複回去。
因此,她是院裏最讓人頭疼的孩子,以至于,領養機會從不會落到她的頭上。
結果就是,傅巡一直不缺機會被領養走,而她卻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着在哪天傅巡會離自己而去。
“我是不會離開你,芊芊。”
當時所有的孩子都沒有具體的姓,院長給取的名一直都是大家相互稱呼的方式。
傅巡總是摸着她的頭,說着永不離別的誓詞,在每個無關承諾的節日,在她的生日,在他的生日,一遍遍的重複着他不會離開她。
傅巡的做法就是拒絕被領養,要領養的話也帶上傅芊一起。
這樣的結果就是,直到他們12歲那年,才一起被現在的養父母領走,在那之前,老院長擔心傅芊一直沒人要,也最心疼她,索性将她放在了自己的戶口下,後續一直沒變更過。
那時,是傅巡和傅芊一起離開了這所孤兒院,十二年前,他們也是一起來的。
“我說過的,不會離開你,一定算話,傅芊。”
他們有姓了,有了一個共同的家庭,共同的父母。
傅芊高興之餘,問道:“那我們——”
“我們……”
那時,傅巡牽住了她的手,眼裏也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不會分開,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而那時,傅芊沉浸在傅巡的承諾裏卻忘了上一句:“以什麽身份呢?哥哥和妹妹嗎?”
如果真是這樣,
可她,是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