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公子要議親啦
公子要議親啦
未晞院中氣氛格外嚴肅。
符聆一身藕粉色齊腰交領襦裙,臂上挽着一條薄如蟬翼的石綠帔帛,慵懶地斜倚在美人榻上。
未施粉黛,烏發鋪散,瑩白潤澤的肌膚與頸下那塊和田玉墜子相映成輝,絹絲團扇搖動間,幾近透明的滿綠翡翠镯子在腕上輕輕晃動,引得下面跪着的幾個丫鬟婆子根本移不開眼神。
“這未晞院,怕是整個兒霍府當中最清閑,油水最多的地方了。
只可惜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主子懶得理會,他就愈發膽大妄為!”
符聆淡淡開口,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未晞院自不用說,一應供給用度不絲毫亞老太太那兒,而大公子又向來不過問院子裏的事。
能來到這,就相當于進了世外桃源,是祖墳上冒了青煙的好事兒。
可是自打桃源來了這位女祖宗,味兒就變了。
“奴婢們不敢,奴婢們冤枉!還請姑娘明查!”
大家心中雖有怨言,嘴上卻不得不服軟。
“哼,冤枉不冤枉,可不是光憑一張嘴說出來的。
遠的不說,就說最近這賬目,誰出來給我對對”
符聆說着,将旁邊的賬冊扔到地上。
聽她如此說,下面的人都有些尴尬。未晞院的油水,她們無一例外都撈到過,唯一不同的不過是多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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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不能算得上是秘密,她突然把這事翻出來是什麽意思
“都不說話都對不上那我就當你們是承認了。
尤其是錢嬷嬷,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銀子大多都進了你的口袋。
如今到了該吐的時候,您也該吐些出來了。
從現在起,你們的月錢減半,吃穿份例減半,直到省下的銀子能補上今年的缺
如今大公子不在家,采買的全都是下人用的東西,每日的限額不允許超過五兩銀子。
如若超過,誰辦的誰賠!”
符聆此話一出,下面的人全傻了。
照她那般說,這未晞院豈不成了牢獄
再說省下的銀子到底是入了公子的庫房還是喂了她這個通房,結果顯而易見。
“姑娘!您可不能這般說啊!”
錢婆子老奸巨猾,心中再不高興也不會說出來,另一個婆子則不服氣道。
“哦那我該如何說好吧,那我換個說法,從現在起,若有人對我有任何意見,便請出未晞院,另謀高就。
首先,您請吧”
符聆早就料到定會有人不服,也早就想好了對策。
果然,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适前說話那個婆子更是後悔不已,連連說自己只是嘴快,随便說說,根本沒有別的意思。
然而符聆要的就是這個殺雞儆猴的效果,自是不會給她機會,喚了護衛進來将這婆子攆了出去。
這回剩下的都老實了,唯唯諾諾地表了一番忠心才施禮告退。
只是回去之後再說些什麽,符聆不聽也知道,不過那正是她想要的。
自翌日起,符聆連飯也不在未晞院吃了。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出府,掌了燈才回來睡覺。
只有下人們每日守在院子裏吃糠咽菜,苦不堪言。
他們甚至去找過方寸求他作主,可方寸推說自己也做不得姑娘的主,唯一的辦法只能等公子回來再說。
又過了幾日,早就習慣了未晞院錦衣玉食生活的下人們終于忍不住了,由錢婆子牽頭去找了姜氏。
符聆晚上回來時,見近日來為了節省銀子連燈燭都不舍得點的未晞院竟然燈光通明,不由心下一喜。
終于來了。
“大膽的賤人!你還知道回來!”
當初帶符聆進府的李婆子率先走下臺階,指着她的鼻子罵道。
“公子離家時許準我……”
符聆苦笑解釋,卻被李婆子打斷。
“公子在哪裏誰能證明是公子準許你外出的這麽長時間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了
在夫人面前回話非但不跪,還敢稱‘我’真是反天了!”
符聆臉色一白,連忙跪倒趴伏在地上不敢再擡頭,連稱奴婢知錯。
“被枭兒那般寵着,輕狂些是免不的。只一樣,我問你,那避子湯你可都按時喝了”
姜氏坐在臺階之上,手中搖着扇子道。
“奴婢……奴婢……”
符聆答不上來。
“哼,若你是個有眼色的,日後枭兒成婚後,擡你做個姨娘也未嘗不可。
可是沒想到,你居然肖想那正妻的位置,買通下人換了避子湯,謀劃着有朝一日母憑子貴!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麽身份,就算你生下一百個兒子,也休想我霍家擡你這個瘦馬進門!”
姜氏說到此處已經咬牙切齒。自己辛苦栽培的好兒子,好險就毀在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兒手上。
“奴婢不敢!奴婢冤枉啊!”
符聆哭着喊冤。
這點她是真的沒有撒謊,避子湯是霍枭親自命令方寸換掉的。
但是之前故意苛待下人,更拿奸猾的錢婆子開刀,她都是故意的。
這樣才能逼她們對自己放大招,達到自己順利離府的目的。
“整個未晞院的下人都可以證明你的所作所為,你也不必在這裏假惺惺地裝可憐。
我不是枭兒,才不吃你這一套。
本來我還念着你伺候枭兒有功,想給你個好去處。只可惜你自己不知好歹,生生把這一切作沒了。
你也莫要怪我無情,只因你那狐媚功夫太過厲害,若只将你打發去別去,枭兒回來定會再去要你,所以只能送你去那勾欄瓦舍。
我相信,憑着你的頭腦和容貌,無論去哪兒,都能混得不錯。
來人,賞她十兩銀子,叫人伢子帶下去罷。”
姜氏說完理了理鬓角,輕飄飄地起身離去,情緒沒有半點波動。
本來嘛,這些下人們與她日常使用的桌椅碗碟沒有區別。
順手就多用幾次,不順手就扔了或者砸了,總之不會放在那裏礙眼。
符聆假意哭喊掙紮了幾下,便被人伢子拖着出了未晞院。
除了被擠在最後的湯圓和雲邊,沒有一個人替她傷心,反而都露出幸災樂禍之色。
方寸也在人群當中,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在公子與他自己的意料之中。
連人伢子最終會帶符聆去的地方,方寸也一清二楚。
符聆回到鹂草集時,晚飯剛剛擺上,還冒着熱氣。
從來都是笑容可掬的歐潛搖着折扇,今日笑得格外開懷,玦兒和小厮常喜兒站在他身後伺候,見她進來也笑起來。
“多謝先生搭救!”
符聆對着歐潛深施一禮。
“你客氣什麽呀銀子都是你自己出的,我不過是動動嘴而已。
喏,賣身契,你拿好了!”
歐潛将一張發黃的紙塞遞過來。
符聆顫抖着雙手接了,心中無限感慨。
當初為安葬母親将自己賣了。經歷了那麽多,謀劃了那麽久,沒想到十幾年後,自己終于又得到了最珍貴的自由!
“來吧!”
歐潛又遞過了燭臺。
符聆淚流滿面卻笑得很開心,将那張束縛,折磨了自己十幾年的賣身契化為灰燼。
玦兒在一旁同樣又是哭又是笑,突然被旁邊的常喜兒拉了拉衣袖。
她一愣,便見他正将一張折起來的紙遞來。
“你先看看。”
常喜兒憋着笑道。
玦兒好奇接過,打開一看竟是自己的賣身契。
身為官家貴女的良好修養令她雖驚喜成分,卻忍住沒有叫出聲,只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符聆已經平複了自己激動的心情,自然看到了玦兒那邊的異常。
“三十兩,賺銀子了還我”
歐潛自首道。
“大恩不言謝!先生所做的一切,符聆定會銘記一輩子!”
除了感謝,她真不知道再怎麽說,怎麽做。
可能對于歐潛那樣的身份地位,做這些只是舉手之勞。但對于像自己和玦兒這種苦苦掙紮在地獄邊緣的人來說,他便是那位度盡她們一生苦厄的大菩薩。
玦兒驚喜過後立刻高高興興地将自己的賣身契交到了符聆手上。
她早就說過,願意侍候符聆一輩子,以報當初的救命之恩。
可符聆卻絲毫猶豫也沒有,就着歐潛手中的燭臺,将玦兒的賣身契也燒了。
玦兒又是一愣,随即流着淚朝二人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
這次她是真的重生了,雖然依然背負着難以承受的傷疤,卻又是一個嶄新的自己。
接下來的氣氛就只剩下愉快和融洽了。
平時在自己府中,歐潛就不拘着常喜兒守規矩。今日又是個高興的日子,常喜兒很自然地坐在桌子上,與他們一同吃吃喝喝,笑做一團。
院外一棵參天大樹上,霍枭面沉似水,旁邊被他拎上來的方寸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主子的神色,一邊抱緊樹枝,生怕掉下去。
霍枭看着屋內其樂融融的四人,心裏正一個勁兒地罵自己真是個白癡。
怎麽他就沒有想過賣身契對于她的意義就連她主動提到,他也沒有在意過。
他只知道自己要娶她為妻,卻從來沒有顧及過她的感受。
只要有那張破紙在,哪怕是八擡大轎去擡她,她還是個下人。
這次他真的認輸了。
雖然自己對她的愛不少于任何人,卻不能讓她覺得幸福。
“走吧,明天一早還要陪母親去赴嚴府的宴會。”
霍枭拎着方寸的領子跳下了樹。
方寸吓得死死閉緊眼睛,咬着袖口,雙腳着了地,腿還是軟的。
直到想明白了主子的話,才瞪大了眼睛。
明日嚴府,那是夫人要去給主子議親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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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聆: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退縮!明白嗎
霍枭:明白,我一定會努力的老婆
符聆:他明白了,歐潛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