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輕輕地我走了
輕輕地我走了
二十五,掃塵土。二十六,炖大肉。
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對聯貼門口……
數日前,霍枭冒着九死一生的風險,從三國軍隊的重重包圍中沖出來。
不只是為了帶消息出來求援,更為了同他心愛的小姑娘一起,過他們相識以來第一個除夕。
哪怕不能牽着她的手陪她守歲,只能偷偷在窗外看着。
憑着心中這股執念,他終于回來了。
不知在城中繞了多少圈,他甩掉了最後一撥追蹤者。
他搖搖晃晃地朝她所在的方向前行。
為數不多的生命力随着那些溫熱的血,一同離開身體。
她的屋前亮着光,如他曾經無數次想象的那樣:
她坐在桌前繡着鴛鴦,等着晚歸的自己……
突然,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霍枭勉強飛身上的屋頂,緊接着便沒了知覺。
他以為自己很快便會死在她的屋頂上,不想卻在帶着她的味道的被窩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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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枭幸福得差點兒哭了。
可幸福也僅此而已。
自他醒了,上過藥,符聆便不再過來看他,每日的吃食也不是出自她手。
明日便是除夕,貪婪地躲在她被窩中休整了五天的霍枭又摸到了廚房,确定裏面沒有貓後,取了滿滿一盒糖果趁夜色悄悄翻出了鹂草集的外牆。
這幾日外面搜尋他的人已經撤得差不多了。
霍枭一路順着房屋投下的陰影行至一個不起眼的院落,牽了馬,提上槍出了旸州城。
“等我,歸來之時便是娶你過門之日!”
*
當初還沒有手掌大的小奶貓已經長成了一只身強體壯,毛色油亮的大黑貓。
與小孩子一樣,它現在正處在對什麽都好奇,覺得什麽都好玩的階段,更喜歡與同樣活潑的湯圓和雲邊在一起。
小年之後,符聆就整日貓在自己的屋裏,為之前接下的宴會做準備。
玦兒減少了做糖果的量,只做半日的生意,剩下的半日給湯圓和雲邊放假去外面湊熱鬧閑逛,她自己則推說去符聆屋裏學手藝。
兩個小孩子高興得不得了,每每都帶着黑貓逛到天黑才回來。
玦兒一再提醒她們要注意安全之後,倒也樂得她們不在家,自己照顧兩個病號也更方便些。
霍枭身上的傷口雖深,但都沒有傷及要害。又有符聆千辛萬苦尋來的鐵線根入藥,所以愈合得很快。
只是除了喝水之外不怎麽肯吃東西。
符聆這邊的凍傷塗了獾子油後,情況也好了很多,破潰的地方都結了痂。
雖看着還十分吓人,卻不怎麽疼了。
玦兒怕她動作大了會把結痂掙開,所以不準她下榻,就躺在那裏乖乖養着。
符聆只有在上午玦兒去前院開張的時候,才敢偷偷跑到自己屋子門口,往裏面看一會兒。
雖然看到的只有被子裏他的腳,但只要他在,哪怕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只是靜靜躺着,也讓她無比心安。
明日就是除夕,符聆都不記得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跟親人一起守歲了,還好今年有他
可是等符聆再次悄悄出現在自己屋門口朝裏面看時,卻不見了那雙腳,榻上只餘一條微亂的被子。
“霍枭!”
符聆不禁驚呼出聲,卻沒有半點回應。
正巧此時玦兒回來,見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又往屋裏看了看,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
咬牙罵霍枭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的同時,又恨鐵不成鋼地安慰符聆。
“這次你看清了麽他不過是落魄了才到你這裏來躲清靜,傷一好便立刻飛走去找別的女子了!
你若再為他流淚,為他糟蹋自己的身子,我便再不理你了!”
符聆心裏又怎會不明白,除了一臉苦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說。
自己于他而言到底算個什麽
除夕夜來了。
可爆竹聲迎來的不光是新年,還有三國聯手攻破了大景朝西部重鎮的消息。
其實這些年三國滋擾邊疆百姓的行為從未停止過,大景皇帝陛下卻只是擺出一副寬容大度的姿态,不與追究。
多虧了那支神秘的豪俠隊伍,既不需朝庭出兵,也不要皇家的糧草,默默守護着大景國土和百姓。
可自今年入秋三國聯手以來,豪俠隊伍的抵抗越來越吃力,傷亡也越來越慘重。
危難之時數次向大景守軍求援卻得不到回應,豪俠隊伍寒了心,一氣之下帶着百姓們撤走了。
這下三國鐵蹄沒了阻礙,不到三日便踏進了大景國土。
緊急軍報像雪片一樣飛向京城,卻也像雪片一樣毫無聲息地落下。
大景皇帝正忙着過年,忙着聽臣子們向他禀報他統治的天下是如何歌舞升平,國泰民安。
各世家名門同樣沒将那些外族野蠻人放在眼裏,繼續過他們紙醉金迷的逍遙日子。畢竟就算天塌了,還有皇帝頂着呢不是
自古以來商賈的嗅覺都是最靈敏的。
因為即便旸州地處江南離西疆甚遠,商鋪的生意卻還是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響。
有些奸猾謹慎的,已經開始不着痕跡地偷偷收購囤積糧米,準備在适當的時候發筆國難財。
只有普通百姓的日子最難過。
年後本就是青黃不接的時節,糧米又突然漲價,就連山裏的野菜都還沒長出來,一些本就窮苦的人家已經将早晚二餐改成了一餐。
破五,元宵,二月二……日子不用吃飯,還能跑得飛快。
山裏,田間終于有了綠色,眼看着要走投無路的窮人終于有得吃了。
年後,符聆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接到的那些宴會上。
去年秋天收集的食材年前就用光了,鹂草集也有足夠的積蓄,便不再做糖果生意。
符聆交給玦兒和兩個孩子的任務,是在春耕之前買塊合适的田地種花苗,再在田邊建個莊子,日後她們将鋪子直接搬到這裏來。
因為銀子充足,玦兒很快便在城郊不遠的地方買了田地,馬車,雇了人開始蓋房子,還尋到了一家五口淳樸的農戶幫忙看莊種田。
二月中旬,花種和球根便下了地,很快冒出了嫩芽。
鹂草集依然是玦兒和湯圓看鋪子,符聆帶着雲邊進山尋花種。
細論起來,去年只尋到了緋袍玉帶這一株珍稀的品種。今年一定要加把勁兒,多尋些出來。
世間花朵品種不計其數,可符聆最喜歡的不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不是欺霜傲雪的菊花,更不是雍容華貴的牡丹,而是山野中才常見的薔薇。
薔薇花朵柔美莖卻帶刺,枝條細軟卻善攀爬,生長在山間,根卻能深深紮進石縫之中。
符聆覺得它像極了不甘于被命運擺布而奮力掙紮的自己。
為的不是揚名天下,出人投地或者光耀門楣,只想為自己喜歡的人好好綻放,不管他是否看得到。
“苓兒姐姐,怪不得人們說薔薇登不了大雅之堂,仔細想想是有點尴尬哈
這品種也太多些,有的香,有的美,有的花量大,生命力又頑強。
如果這些優點能彙集在一起就好了,便是那花中之王牡丹也比不過”
雲邊一邊走,一邊歪着頭聽符聆給她講薔薇的特點和生長習性,聽着聽着不禁有些感慨。
“有些東西之所以令人着迷,便正是因為它的缺陷。
不過你放心,咱們一起努力将你的願望實現相信在不遠的将來,鹂草集一定會培育出一株集所有優點于一身的新薔薇!”
符聆撫了撫雲邊的小腦袋,笑着道。
雲邊只以為符聆是在哄自己開心,也懂事地笑着回應她。
春季花木的生命力旺盛,與秋季一般是移栽的好季節。
有了雲邊這個得力的小幫手,符聆每天都能滿載而歸。不消數日便收集了十數株不同品種的薔薇苗子。
雲邊經過符聆的指點,已經可以獨擋一面,自己進山尋種了。
符聆反複叮囑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并給她準備了充足的幹糧和水後,才答應讓她獨自進山。
挖回來的薔薇馬上種進田裏,全部都成活了。
枝條上原本紅紅的芽點愈發飽滿,慢慢變成綠色。
符聆知道時機到了,便畫了圖樣,請看莊子的張老漢兒子張二寶進城,去找鐵匠打了幾把奇怪的小刀回來。
而後張老漢老兩口,張大寶小夫妻以及張二寶都圍在符聆跟前,看她“糟賤”東西。
“姑娘,這好好的花枝兒,您幹嘛割了它呀您不是開花草鋪子的麽,花都割了您賣什麽呀”
張老太實在忍不住,面帶惋惜之色問道。
大寶媳婦兒怕婆婆講話太直得罪了東家,連忙悄悄在身後拽了拽老太太的袖子。
張老太後悔自己多嘴,只可惜後悔也晚了,說出口的話沒法兒收回來。
“這是我娘去世前教我的。”符聆笑道, “不過那時我還小,能否成功還無把握。”
在符聆僅五年的記憶中,母親除了在感情上極其失敗之外,幾乎可以說是個神祇般的存在。
她總有無數別人夢都沒夢過的奇思妙想,比如說符聆現在正在做的“嫁接術”,再比如年前鹂草集所售的糖果制法,以及為宴會增色的小點子等等,都是她生前教給年幼的符聆的。
符聆敢說,如果沒有自己和自己那個人渣爹,母親一定會過得很富足,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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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枭:哇,岳母是個有故事的人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