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流民

流民

歐潛一把拽開被子,将符聆的腦袋露了出來。

她臉上的面具已經摘掉了,嬌花似的小臉上的淚痕猶在。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可歐潛卻極少見她掉眼淚,僅有的兩次都是為了霍枭。

親眼見到自己愛而不得的女子為別的男子哭,怕是個男子就會受不了。

再加上歐潛此刻見了風,酒勁上湧,平時壓制得很好的情緒也有些失控了。

“茯苓,做個斷吧,不再折磨自己了。

是,他真的很好,我比不上他。從小我就知道,雖然我貴為皇子,卻處處比不過他那個商戶的兒子。

所以我事事都想與他作對,與他争,但說實話,對他我是心服口服的。

明知與他争搶的結果必定是輸,可我還是願意嘗試,因為輸給他,我不丢人。

直至遇見你。”

歐潛癱坐在符聆榻邊。

“輕風撩開帷帽,坐在蓮花燈中的你,卻比蓮花更絕色,安靜得仿佛畫中仙子,無論手藝還是容貌都令我驚為天人。

後來知道你是霍枭的人,我心中莫名痛了一陣。我以為那只如錯失了一個稀罕的物件兒一般,稍微遺憾過後很快就好了。

可當霍枭一改常态對我如臨大敵時,我才明白,他作為一個男子,已經察覺到了我對你的感覺,并不只如我自己以為的那樣微不足道。

我是真的對你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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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符聆的心已經夠亂了,不想再聽歐潛說下去。可他卻似不曾聽見她的話,依然自語着。

“我不顧道理,不講義氣,甚至有些不擇手段,跟我唯一一個好兄弟翻了臉。

我不怕被天下人恥笑,不去理會所有人的眼光,我真的能接受你曾經是他的人的事實。

我拒絕所有向我示好的名門望族,世家閨秀,跟父皇母妃提出非你不娶。

我以絕食威脅那個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逼他放棄用兒子與世家聯姻帶來的巨大利益……”

“別說了,我不舍得你為我做過的一切!現在就回頭吧,你要的我一樣也給不了!”

符聆抹了把臉下了榻,打開房門站在門口,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要你什麽我要的不過是你能多看我一眼,你為什麽那麽狠心”

歐潛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踉跄着走到門邊,雙手支在符聆肩膀兩側,讓她逃也逃不開,躲也躲不了。

“你醉了,我去給你倒杯水。”

男子粗重的喘息帶着酒氣噴灑在臉上的感覺讓符聆十分不舒服,她低下頭想走,臉卻被歐潛捧住,用力擡起對着他。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躲着我嗯”

歐潛的眼睛紅紅的,泛着水氣。

符聆皺眉用力去掰他的手,卻如何掰得開

“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也可以保證以後我只有你一個女子,你還想要什麽告訴我好不好你要你說,我都願意去做!”

歐潛說着喉結滾動,火熱的唇越來越近。

捧着這張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臉,他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绮念。

然而她的心思他豈不明了,所以他的唇只是輕輕印在她的額頭上,之後便松了手,将她緊緊擁進懷裏。

即便是醉了酒,失了理智,可不讓她受半天傷害的念頭已經深深镌刻在他的骨骼上,成了他死也不會忘掉的執念。

符聆像是能夠讀懂他的心,面對這樣的歐潛只是尴尬卻不會怕。

只是落進他懷裏時她有瞬間的失神。

霍枭上一次抱自己是什麽時候是她在冰天雪地裏爬着梯子把他從屋頂背下來的時候,還是她看清他滿身的血,忍不住心疼鑽進他懷裏的時候

歐潛不知她的順從是心裏想到了霍枭,只當她終于被自己感動,滿懷欣喜地去尋她的唇。

直到陌生而火熱的唇貼上自己的,符聆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反手一巴掌甩在歐潛臉上。

對面就是玦兒的房間,所以這邊所有的動靜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連她這個局外人都被歐潛感動了,她也以為符聆有接受他的意思,正為他們感到高興。

不想突然傳來了響亮的巴掌,和人滾倒在地上的聲音。

玦兒立刻跑出來,只見符聆傻在門口,而歐潛倒在地上,臉上還清晰地印着五個指頭。

暗衛們本不想出來,但很明顯自己的主子處境尴尬,總不能讓兩個女孩子将殿下拖出去吧

所以兩個平時比較得臉的只得硬着頭皮現身,将暈過去的歐潛擡回了他的房間。

真不知道主子這是喝了多少酒,竟然被個不會武藝的女孩子一巴掌扇暈了。

更不知道主子這糗事兒被自己撞上,還有沒有腦袋再看以後的太陽

好在歐潛是個真正的君子,翌日酒醒後多少想起了些昨夜做的糊塗事,什麽也沒說,便使人收拾了東西,搬出了鹂草集的後院,住到了隔壁鋪子裏。

又過了幾日,尴尬終于消失殆盡,生活又歸于平靜。

歐潛還是那個勤勤懇懇的夥計,只是話更少了。

很快入了秋,本是豐收的季節,旸州城裏卻不知為何開始有流民出現,且一日多過一日。

随着流民而來的,則是邊關被破,三國大軍又殺回過來的消息。

百姓們又開始惶惶不安起來,米糧的價格也又跟着上漲。

主街商鋪的門口,牆邊等地,逐漸被流民包圍,成了他們乞讨和容身的最佳去處。

整日裏老人唠叨孩子哭的,惹人心煩意亂,又可憐至極。

旁的掌櫃正為此煩惱不已時,符聆卻常常望着外面的流民出神。

“湯圓,雲邊,出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到我們家裏幫忙,給工錢,包吃住。”

兩個小丫頭聽到符聆的話皆是一愣。

自家姑娘莫不是傻了不成這些流民旁人躲還來不及,她居然要往家裏招

“苓兒姐,這些人是挺可憐的,但是可憐歸可憐,咱們每日再多施舍些吃食便罷了,還是不要來咱們家裏做夥計罷”

湯圓苦着一張小臉勸。

她倒不是嫌流民又髒又窮,而是怕這個頭一開,會有更多的流民湧向鹂草集。

到時候收了他們不收他們,反倒會引起不必要的妒嫉和麻煩。

“你的顧慮我心中有數,照我說的做罷。”

符聆回以一個令她們安心的微笑。

二人這才不再遲疑地出去了。

這般好事又怎會有人拒絕,很快,十幾個又髒又破的流民全都進了鋪子。

早在開春的時候,符聆便已買下了幾處院落和鋪子。一方面正巧趕上合适的格局和價格,一方面也打算着置辦些東西留着給幾個姑娘陪嫁用。

八個年輕的男丁被分配了整理院子,粉刷房屋之類的活兒。剩下幾個媳婦兒則分去了別的鋪子灑掃,做繡活等。

總之沒有一個留在鹂草集,湯圓等人這才放了心。

并不是她們心狠,而是如今這世道,有許多好人為了争口飯吃,也會昧着良心做壞事。她們不圖施恩之後能有回報,只希望姑娘不要因為好心反被害了。

本以為收留了這批流民後,定會有更多的流民湧到鹂草集來。這是每次流民進城後的必然規律,也正是那些鋪子的掌櫃就是再好心也不敢收留他們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不知是不是老天眷顧,鹂草集門前雖然又有流民聚過來,卻不曾堵着門口求掌櫃的收留。

只如什麽都沒發生過,老人依舊唠叨不停,孩子依然哭鬧不止,漢子帶着婆娘朝着過路人磕頭讨飯。

符聆見狀心中冷笑卻不表現出來,暗暗确認了心中的猜測。

中秋節,夜裏的秋風蕭瑟已帶上陣陣寒意。符聆宅子上安頓的流民過上了安穩的日子,一同帶上自己做的吃食,針線等物到鹂草集來表示感謝。

禮物雖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東西,卻是一番心意,符聆叫兩個小丫頭仔細收了,又讓她們去酒樓定酒席。

“哎喲掌櫃的您這就見外了不是!”一個媳婦兒連忙上前, “咱們這麽多閑人在,哪兒還需您破費,去置辦勞什子的酒席您且等着,咱們幾個別的不會,湊合幾個家常的小菜還是可以的!”

說罷也不等符聆再客氣,便帶上另外幾個媳婦直奔了後院廚房。

那八個漢子不好閑坐着,也去後院花田裏整理家什,歸置花器,除蟲除草,倒也勤勞得緊。

剩下幾個老婦人帶着孩子在旁邊玩耍,一派其樂融融的熱鬧景象。

歐潛抱着肩坐在櫃臺裏,眯眼靜靜看着,符聆則若無其事地撥弄算盤記賬。

沒多一會兒,菜香便飄出了院子,湯圓和雲邊樂得直拍手,帶漢子們去借了桌椅回來,準備待會就坐。

很快,一桌色香味兒俱全的美味佳肴便擺了上來。

看得兩個吃遍旸州城的小丫頭贊嘆不已,直道嫂子們的手藝連酒樓的廚子也比不上

媳婦兒們一番謙讓後帶着孩子去廚房吃,漢子和老人們請符聆等人先坐了,這才各自尋了個椅子坐下。

“掌櫃的收留之恩,恩同再造!我等此生無以為報,來生做年做馬也要跟随在掌櫃身邊!”

一個漢子聲音哽咽,慷慨激昂道。

符聆等人也被他感動,都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不料漢子見衆人飲了杯中酒後臉色卻是一變,目光中透出幾分寒意,幾分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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