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千裏之外
千裏之外
“無色無味,沾唇必死,口有異香,指尖嫣紅,眼白绀青……乃南诏奇毒绮蘭香。”
仵作十幾歲時曾随師父見過因那中宮中劇毒,因其過于詭異而印象深刻。
只是那毒已經銷聲匿跡了數十載,不想今日居然出現在了旸州城。
而他自己作為一個受人尊敬的仵作竟沒有半分察覺,還得在一個年輕郡主的提點下,才想起有這麽一回事。
剛走出門口的仵作像瘋了似地跑堂上,仔細察看了仙樂的屍體,所有特征都與绮蘭香致死相符!
“确是绮蘭香!”
仵作說完這五個字,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堂上又是一陣忙亂,周夫人明顯有些慌亂,她身邊那幾位夫人小姐卻與在場多數人一樣一臉懵,根本不明白什麽南诏奇毒,什麽绮蘭香。
“虧你還有點見識”謝興男瞥了一眼被擡出去的仵作,冷笑道, “配制那绮蘭香的方子是絕秘,藥材更名貴無比,就連皇宮之中,也沒幾位娘娘有那樣雄厚的財力。
茯苓這小小一界商賈更是連想也不要想。所以大人還是好好調查一下,這旸州城近段時間有哪些來自京城,甚至與宮中有親戚的貴人吧
當然,我除和那一位除外。因為我們就算有制毒的方子和銀子,也不會花在這麽個毫無價值的女子身上!”
謝興男說着,将目光朝四看去。
每一個被她目光掃過的人都不禁打冷戰。尤其是到了周夫人處,謝興男的目光停在了她身上,令本就慌亂的她更加不自在。
“此案還有頗多疑點,本縣還需仔細查問。茯苓暫不收監,但查明真相前不可離開旸州。退堂!”
縣令一聽到京城貴人這四個字,額上立刻有細細的冷汗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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旸州城是魚米之鄉,風景如畫,每年來此游玩甚至在本城置辦別院的貴人不在少數。
可是無論哪一位,也不是他這個小小縣令能随意查問的。看來此案涉及頗廣,必須謹慎應對才是。
一件殺人命案就這樣不了了之,符聆雖表面上被勒令不準離開旸州城,實際上就算是無罪釋放了。
蓮魚出了公堂便戴上了帷帽,被符聆攔在了街角處。
“既然你在霍家的境遇并不好,為何我幾次三番尋你,你卻不願出府”
符聆拉着她的胳膊問。
“像我這種命薄的女子,哪有什麽好不好的。不過是混日子罷了。
當初出了未晞院,我們被分派到別的院子裏。仙樂和瑚珠便見異思遷,打起了府中別的主子的主意。
不光是大公子的親兄弟霍鹳,大老爺,二老爺,甚至是老太爺的屋子,她們都想進。
只不過主人們都是正直的,沒有成功而已。只有生性風流浪蕩的二房二公子沒有拒絕。
于是他們三人便攪在一處,整日整日做那種事。
也怪我自己當初瞎了眼,以為與她們情同姐妹,好不容易得閑了大老遠的去找她們談心,
卻被二公子盯上了。
瑚珠見我執意不從,為了讨二公子歡心,竟然設計迷暈我送到二公子房中。
仙樂心生妒嫉前來哭鬧攪局,我這才有機會逃了。結果當天晚上二公子直接帶着瑚珠和仙樂二人一起,摸到我房中欲行不軌。
我拼死反抗時,被仙樂一剪刀劃在臉上,二公子這才敗興而歸。”
蓮魚的聲音毫無波瀾,就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說實話我那時還挺感謝仙樂的,若不是她幾次三番地鬧,恐怕我早就保不住清白身子了。
雖然我的臉毀在她手裏,但也算幫了我個大忙。
後來她見我對她再夠不成威脅,便求二少爺将我要去到她的院子裏。
那時瑚珠已經失蹤了,二少爺也不知道被她下了什麽迷魂湯,竟然大費周章地替她做了個什麽楊家大小姐的假身份,娶了她做正室。
到了她手下,自然不會給我什麽好日子過,不過令我放心的是,到了她院子裏,再不會有人敢對我起什麽心思,我反倒安全了。
所以我就安心地做我的粗使丫鬟,有口吃的能果腹,有張席子能睡覺即可。
反正我生是霍府的人,死也要當霍府的鬼,你不必再白費心思了,只要他在一天,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霍府的。”
蓮魚說完,再不理會符聆,轉身便走。
就在她講話的時候,符聆才注意到她偶然露出袖外的手,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如玉般纖細白嫩的模樣,粗黑的皮膚上滲着血的裂口縱橫交錯,就連河邊浣衣的老妪也不如。
他
他是誰
難道是霍枭
符聆看着蓮魚的背影,心中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
曾經花容月貌,風光無限的四個大丫鬟,一個失蹤,一個身死,一個毀容,只有玦兒出了霍府與自己一處過得還算自在,卻也經歷了屈辱,就算有薛澄那般癡情的男子追求也不敢答應。
老天爺給了她們尋常人沒有的殊榮,同時也取走她們了做為尋常人可以擁有的幸福。
如果可以自己選擇,不知她們來生想過怎樣的日子
仙樂的死及自己被強加的兇手嫌疑符聆都不在乎,唯獨蓮魚的事讓她耿耿于懷,連着好幾日都睡不着覺。
當初四個人都看似愛霍枭愛得無法自拔,到頭來卻只有看似風流輕佻的蓮魚一個是真心。
真是荒唐啊
夜已經深了,符聆突然覺得屋中氣悶得很,便披了外衣去院子裏。
夜裏寒氣頗重,薔薇葉子上着了一層白霜似的露水。本來符聆腳步就輕,怕吵醒淺眠的玦兒更是小心翼翼。
她靠在牆上看天上的星子和月亮,突然聽見牆的那邊似乎有人在低聲交談。
“殿下,您猜的不錯,如今三國軍隊的統帥非是旁人,正是霍枭。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霍大公子竟是個反賊!”
“他如今身在何處”
“那反賊的大營在大榮境內……殿下為何如此問殿下萬萬不要動歸勸他的心思啊,他早已不是殿下的知己兄弟了……”
“我又沒說現在就去,你緊張個什麽勁兒,小點聲!”
……
其中一個人說話的聲音符聆很熟,就是歐潛,另一個陌生的聲音應該是他手下的探子。
聽到霍枭,反賊這四個字,符聆如遭雷擊!
若不是親耳聽見,就是換任何一個人對她如此說,她也不會相信!
怪不得去年臘月他會滿身是傷地出現在自己屋頂,原來是去了戰場。
可是他為什麽要謀反他不是不喜歡權勢的麽霍家已經富可敵國,他到底圖是的什麽
符聆實在是想不通,勉強支撐着身子待牆那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後,又等了好一會兒,她才回了屋子。
翌日,鹂草集照常開張做生意,因着有面具在,沒人發現符聆眼下濃重的烏青和蒼白的臉色。
符聆趁玦兒她們忙碌時出了趟鋪子,又很快回來。
晚間,後院的門被輕輕打開,一個人進來的同時,另一個人走了出去。
二人身形交錯,誰也沒有講話,只是輕輕拉了下對方的手,便匆匆離開了。
符聆夜裏着了風寒,不但頭暈腦脹,四肢無力還啞了嗓子。
玦兒等人心疼她,叫她躺着休息不要再四處走動。
連着休息了半個月,她的病算是好了,但人總是懶懶的,連話也很少說,更多的時候只是獨自坐在屋裏發呆。
玦兒明白她定是心裏過不去蓮魚那道坎兒,便也不去打擾,等她自己慢慢解開心結。
如今旸州城中都在瘋傳各種關于霍家的消息。
那日退堂之後,霍家二房終于收到了消息。焦頭爛額的秦氏召集了所有信得過的人,連夜苦想應對的法子,終于在第二日放出風來。
說霍琛早在新婚當日便發現了楊氏是個冒名頂替的,卻出于君子風度照顧她身為女子的名節而未言明,只是連洞房都沒入一直與她分房而居。
而那楊氏非但不感激霍琛,還破罐子破摔跑出去與人人偷-情,染上了不幹淨的病不說還丢了性命。
正好利用了當初辦好的假身份,秦氏滿臉委屈地将證據遞到了縣衙,求縣令為霍家作主。
這些消息本就有真有假,再經百姓們口口相傳時添油加醋,很快就越傳越難聽,越傳越離譜。
緊接着霍府中又爆出大消息——霍老太爺病故了
至于老人家好好的為何突然去世,霍家人給出的消息是年紀大了身子骨本就不好,可外人哪能看不出來,分明是被二房這些腌臜事兒氣的!
遠在千裏之外的霍枭是在老太爺過世後的第五天才得到的消息。
想起幼時祖父對自己的教導和疼愛,霍枭心如刀絞。雖然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祖父出殡前趕回去,卻還是立刻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飛身上了馬。
礙于如今叛軍首領的身份,一路上他快馬加鞭,戴着帷帽遮了臉,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回去。
偏偏路上有夥數十人的山賊欲搶劫去往大榮的商隊,正有火無處撒的霍枭單人獨騎将山賊殺了個幹淨,而後不待已經吓傻了的商隊衆人反應過來,便揚長而去了。
商隊中的一輛馬車上,苫布被風刮起一角,露出裏面滿滿的薔薇苗。那翠綠油亮的葉片,與四周漫天的黃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霍枭飛馳而過時,被那抹碧色晃了下眼,險些掉下淚來卻不知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