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雀

第21章 雪雀

◎只是他的眼睛,為什麽看起來那麽難過。◎

這日,天氣不是很好,陰沉沉的似要下雨。

沈玉拎着書箱送楊玫出門,已經跨出門檻,還往外走了好幾步。

見沈玉沒有往回走的意思,楊玫有些奇怪,擡頭問:“師父今日沒有事情要商議麽?欸?!明月呢?”

沈玉有些別扭地站在那裏,沉默了半晌才說道:“為師過幾日便要走,最後幾日便送你上學吧。嗯...你今日這身衣衫,是否太過..”沈玉停頓,斟酌了一下措辭:“涼爽了些?”

托程塵的福,楊玫今日也不用練功。她如獲大赦,轉頭就回屋喜滋滋地換了一身輕薄的鵝黃軟紗小衫,搭高腰草綠色長裙,纖細雪白的胳膊和薄薄的肩在紗下若隐若現。

“有嗎?”楊玫低頭打量了下自己,頗為滿意地說:“阿皎家新進的料子,除了她自己,我這還是獨一份呢!”

沈玉:......

此時有人在後面喚:“小姐!小姐!”二人轉身,只見是氣喘籲籲拿了把傘跑過來的明月。

“小姐,夫人說今日天色不好,怕是有雨,讓我出來給小姐遞把傘。”沈玉接過傘,明月繼續說:“還好趕上了,今晨沈真人與我說最近幾日都由她送小姐上學,因她步子快,我還以為自己會趕不上。”

“師父,你什麽時候和明月說的啊?”楊玫問。

明月正欲開口,沈玉朗聲道:“時辰不早,該出發了。”

“哦哦,那小姐,沈真人,你們慢走,早些回家。”明月說。

————

楊玫與沈玉一道繼續往程宅走去,遠遠望見有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那裏。矮的那個背對着她們,看衣服樣式是程塵。另外那個子高的看見二人走過來,低頭與程塵說了兩句,又進門去了,再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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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走近,楊玫喊了一句,程塵才轉過身來,只見他臉色蒼白,嘴唇更是沒有一絲血色。楊玫猛然間回憶起了那個程塵發瘋的晚上,那個時候他的樣子和現在差不多。

明明是大夏天,今日尤其悶熱,他卻将領子立起來穿着,看着就覺得熱。

“程塵,你病了麽?”楊玫關心地問。

程塵輕微點了點頭,又向沈玉行禮:“沈真人。”

沈玉瞥了程塵一眼:“既是身體不适,不如索性向書院告假,在家歇息。待大好了再去讀書也不遲。”

“最近幾日有考學,不可缺勤。”程塵低聲說。

沈玉不再言語,擡腿向前走去,程塵沉默地跟在她們身後。

不愧是學霸,這強悍的求知欲,楊玫內心嘆服,只是程塵今日的狀态未免太差了些。

天色壓得越來越暗,楊玫擡頭看見烏雲仿佛就在她們頭頂,迎面吹來的風帶着濕意與熱氣。

三人行至竹徑時,天公終于憋不住了開始下起暴雨,雨如潑水一般往下傾倒,即使撐着傘,楊玫背部的紗衣很快就被打濕,貼在皮膚上。

三人往前方跑去,正好見到有一歇腳竹亭,楊玫提議先進去躲一陣子,等雨小些再出發。

及至竹亭,見已有不少學生在此避雨。

楊玫正拍打着身上的水,突然有人給她披上了一層外袍,她轉頭一看,是沈玉。

“師父...”楊玫感動地說:“這麽熱的天,你還穿兩件啊?”

沈玉不動聲色:“這竹亭內男子太多,你的衫衣...有些透。”

“謝謝師父!”楊玫拉過袍子的衣襟,與沈玉一起站在竹亭檐下觀雨,風吹散了悶熱的空氣,确實有些冷了。

借着巨大的雨聲,楊玫擡頭偷偷看沈玉,她覺得自己個子仿佛又長高了些,即使是并排站着,師父的臉都比以往更加清晰,她能看到師父臉頰細細的絨毛,和白皙修長的脖頸處輕微的呼吸起伏,師父的目光所及是哪裏呢?楊玫順着她的眼神望去那片竹林深處。

竹林深處是什麽呢?她在想山鬼嗎?楊玫有些悶悶地想。楊玫轉頭,想甩掉這些不愉快的思緒,就看見程塵微垂着頭,有些怔怔地站在亭子的另一邊。

因為站得比較靠外,他的半邊身子都淋濕了,可他還渾然不覺。

楊玫邊喊他的名字,邊跑過去拉他進來,說道:“程塵,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阿玫,我沒事。”程塵還是低着頭。

“你——”楊玫氣得跺腳,她真的一直搞不懂這個小孩的心思。

雨簾順着亭檐嘩啦啦流下,極度潮濕悶熱的水汽将楊玫弄得更加煩躁,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阿玫,你師父過幾日要出遠門麽?”程塵突然擡頭,表情有些怪異。

“有麽?沒聽說啊?”楊玫心裏覺得古怪,她可不能透露師父的行蹤。

“沒什麽,”程塵聲音低了幾分,又低下頭道:“阿玫,過幾日,我們就不要一起上下學了吧。”

“為什麽?”楊玫有些生氣,她搞不懂自己是哪裏得罪了這位祖宗,不會就是拒絕了他送的釵吧?那釵那麽貴重,豈是說收就能收的?

“其實我...不該再叨擾沈真人修行了,之前她也說過,只教我三個月的,如今已足足教了我半年有餘。”程塵複擡起頭,神色恢複如常,只是臉頰有些不正常的紅,襯着蒼白如紙的面色顯得格外病态,他的嘴機械地一張一合:“如果早上不修行,我和表哥很早便會出門來書院,你是女孩子家,梳妝打扮時間太久,我們等不了你。”

此時沈玉也走過來了,她在程塵面前站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你自己想好了?”

“嗯。”程塵擡起頭看着沈玉,濕了半邊的身子冷得有些微微顫抖,但還是對她深深行了個禮:“請沈真人放心,之前答應您的,不會食言。”

“你最好記得。”沈玉冷聲說,她原本培養程塵,是想讓他在她不在的時候,能保護楊玫一二,如今怕是要再找一人來了。

“程塵,你——”楊玫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只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說道:“算了,我以後自己來就是了。”

說完,楊玫觀察了下雨勢,覺得比剛才稍小了些,便拿了傘要出竹亭去,沈玉接過她手中的傘,撐開。

“阿玫,對不起。我——”程塵在她身後說。

雨滴砸在傘面上,發出噼裏啪啦的碰撞聲。

楊玫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楊玫覺得程塵的脖子上似乎有傷,但只是一閃而過。

也許是天色暗,我看錯了,楊玫心想,只是他的眼睛,為什麽看起來那麽難過。

————

傍晚,雨已停了,到了放學時間。

楊玫與汪皎走到竹枝書院的山門下,汪皎有些失望,楊玫知道是因為程塵沒有與她們一道走。

遠遠看到沈玉與一白衣的娉婷女子站在那裏。

是山鬼嗎?楊玫心裏一緊,及至走近,才發現不是。

“師父!”楊玫喊道,奔至沈玉身側。

“這是雪雀,你之前應該見過的。”沈玉說。

“你?——”楊玫腦子裏一團漿糊,只是覺得這女子生得也極美,不會是師父的童養媳吧?不會是讓我見師娘吧?!

“你你你是之春樓的頭——”汪皎原本高亢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牌...雪雀姑娘麽?”

“雪雀?”楊玫仔細端詳了一番那女子,竟然真的是雪雀!只是平日那之春樓高臺上跳舞的雪雀姑娘,都是濃妝豔抹得看不出真容,沒想到竟是如此清麗的女子。

“姑娘們好。”雪雀得體地給楊玫和汪皎行了一個禮。

“師父...這是何意?”楊玫問。

沈玉沒說話,很自然地拎過楊玫手上的書箱,衆人往前走去。

“回去再與你細說吧。”沈玉看着楊玫緊張的樣子,笑着說。

“厲害啊阿玫!之春樓的頭牌你都認識...”汪皎說。

“你不許說出去。”楊玫沒好氣的說。

“好好好,知道了,”汪皎嘟着嘴說:“你與我說過的話,我何時與旁人說過。那我先走啦,明天見。”

“明天見。”楊玫說。

見汪皎走遠,沈玉才沉聲開口道:“阿玫,雪雀亦是我爻月人,她有些修為在身上。我們在歙州的族人大多已經遷走,只剩幾人還留在這邊,她是唯一知曉你身份的。”

“師父不在這些時日,由她來保護你。”

楊玫神情微動,道:“方才汪皎已經見到了雪雀。”

“她見到的臉與你見到的定然不是同一張臉,”雪雀笑着說:“我見那姑娘可愛,想與她開個玩笑罷了。明日,歙州城內人人便會知曉,之春樓的雪雀姑娘已遠嫁揚州,我可再想一張臉來替換,這舞姬啊,我是一日都不想再當了。”

雪雀的到來,讓楊玫認識到沈玉即将離開的這件事,竟是如此真實和緊迫。她覺得心髒有些鈍痛,到下一季桃花開,還需要好久好久。

“師父。”楊玫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緊緊抓住了沈玉的手。

“放心,你就數第一朵桃花的時間。”沈玉彎腰輕輕抱了抱楊玫。

心想,這小家夥,真的長高了不少啊,若是回來的時候,定是長得更高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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