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這晚,周為川留宿在岑樾的公寓。
T恤和褲子都不能穿了,岑樾把它們和自己的一起,扔進洗衣機裏,關上倉門前忽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問周為川:“介意嗎?”
周為川裸着上身,穿一條岑樾的運動短褲,說:“不介意。”
洗衣機滾動時,岑樾帶周為川來到露臺。
北京已經步入最好、也最短暫的季節,雨過之後,夜空藍得很純粹,空氣清新濕潤,攙入淡淡的泥土味,雖說仍有幾片陰雲遮住月亮,但不影響這個秋夜的完美。
夜已經很深,三十二層公寓的亮光成為偌大北京城中極度渺小的一點。
周為川是先去琴房撿起了自己的外套,披上後才走到露臺,站在岑樾身後。
遠處高塔上的紅光一閃一滅,岑樾俯身靠在圍欄上,頭發被風吹亂,襯衣也鼓滿了風,像是會被風帶走的精靈。他沒系幾顆扣子,後領也松垮,露出後頸上幾道淺淺的紅痕,周為川伸手幫他整理,指腹也擦過自己制造出來的痕跡。
“周為川,和我談戀愛特別好,你不會後悔的。”
周為川挑眉:“哦?”
岑樾轉過身,手腕搭上他的肩,歪着頭看他,眼中含笑:“因為我從來不讓自己後悔,所以你也不會後悔。”
邏輯不通的一句話,由“我不後悔”何以推導出“你也不後悔”。
在數學題裏,屬于解題步驟不全,缺乏公式和定理支持的錯誤,但周為川卻不糾正。
他喜歡岑樾身上這股勁兒。
顯而易見,他們身上存在巨大差異,可能引發矛盾分歧,可也是這些差異,擰成了兩股勁兒,像磁鐵的正負極,在每一次交手中互相吸引。
所以說,所有的理由都不過一句: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像琴房散落在地的譜子和模型,說不清為什麽産生了聯系,但有了以後就很難再劃清界限。
他扣着岑樾的後腰,将穿得單薄的人攬入懷中,像擁住了一團冷空氣,聽到他說:“我會對你很好的。”
“嗯。”
“我實習賺的錢都給你買花,買禮物,我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嗯。”
“我可以給你摘星星,撈月亮。”
越說越不着調了。周為川拍了下他的後腰,意思是叫停,但岑樾假裝沒接受到信號,摟緊了他的脖子,身體貼得更近。
“因為我現在真的特別愛你。”
他在周為川耳邊說的這句話,溫熱的呼吸和冰涼的空氣混在一起,說完輕輕啄了一下他的耳後。
“要是更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二十歲……或者二十一歲。”
那時候他更瘋一點,也更自由,白天在地下車庫玩搖滾,晚上悶在琴房練巴赫,設計出許多天馬行空的創意。他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用來體驗,用來戀愛,他的生命力接近飽和,随時能溢出色彩,潑灑出一幅畫。
為什麽突然希望自己是二十歲,可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而他想和眼前這個人做的事情又太多。
“你現在也很年輕。”風很涼,周為川的掌心很熱,縱容他的靠近,幾乎将他托在掌中,雙腳都離地。
岑樾看着他的眼睛,有片刻的愣神,然後摸着他的眼鏡框,說,好吧,又說,我愛你。
然後他們再度吻在一起。
身後是沉睡的城市,和無星也無月的、濃郁的深藍。
不需要适應,岑樾覺得他和周為川已經飛快地步入熱戀,而之後的一周,他也确實踐行着自己所說的,會對周為川很好。
實習生活并不輕松,因為岑建寧有心要鍛煉他,他的工作任務比許多正式員工還要重,另外還要跟着跑應酬,學着談生意。忙碌之餘,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戀愛上。
周二晚上,岑樾加班,周為川也加班。
八點鐘,岑樾實在忍不住,決定去接周為川下班,把剩下的工作帶回家做。
他沒開車,是打車過去的。和借口耳機掉在研究院水吧,讓周為川幫忙送給他的那天一樣,蹲在街邊的路燈下,像只等待認領的貓,直到周為川走到他面前,陰影擋住視線,才擡起臉看他。
“趕過來累不累?”
周為川垂眸看着他,還是一樣的眉眼,但溫柔似乎蓋過了鋒利,岑樾心想,他應該是真的很喜歡我。
“累也要來接男朋友下班,”他伸手,要周為川把自己拉起來,“見不到你,我晚上睡不着。”
他遞給周為川一杯熱奶茶,但周為川沒接,說:“我不喝這個。”
“為什麽?”
“不愛喝甜的。”
岑樾剜他一眼,表示不相信:“你喝咖啡不是都點拿鐵嗎?從來沒見你點過美式。”
周為川看着他笑:“也不愛喝苦的。”
岑樾:“……”
高峰期早已過去,四環路上一路暢通。岑樾開周為川的車送他回家,半路突然急轉彎,開向一片将要改建成藝術園區的舊廠房。
晚上施工停止,四下無人,留下拆到一半的舊磚房,偶有野貓路過,吊車的起重臂懸在空中,靜靜俯視這片荒涼。
岑樾停下車,拉着周為川坐進後座,像是要懲罰他挑三揀四,把他的襯衫扣子全部解開,跨坐在他腿上,纏着他吻了很久。
車內空間狹窄,容易撞上車頂。周為川扣着他的後頸,示意他低頭弓腰,用舌頭哄他收起不滿,軟下來越吻越投入,表面上是護着他,實際是一種包裹在溫情中的掌握。
一片漆黑中,身體交疊,衣料摩擦,連同呼吸和心跳聲都被放大。
鬧完一通,那杯奶茶早就涼了,岑樾用吸管戳開,和周為川分着一起喝。
他把車窗搖開一條縫,散散車裏的腥膻味,靠在周為川懷裏,用他lv.9的Piano Lesson賬號,彈自己寫的旋律。
“這是那天晚上寫的?”
周為川敞着衣襟,眼鏡被岑樾沒收了,夾在他領口上。
“準确地說,是我們一起寫的。”岑樾四肢還有些發軟,抓着他的手指,一停一頓地按琴鍵,心裏得意着:“你能聽出來,說明當時很認真嘛。”
周為川:“我給你講的課呢,有沒有好好聽?”
岑樾想都不想:“有啊。”
“說說看,我都講什麽了。”周為川摟他背坐在自己腿上。
“嗯……”岑樾挪了下位置,心猿意馬地回憶着,“靠近目标的時候,引爆戰鬥部……”
周為川握他的腰側,低頭含他耳垂,低啞的笑聲裏還摻着未褪的情欲,和抵在臀上的硬物一起,明明隔着距離,卻仿佛照樣能入侵他的身體:“就記得一句這個?”
岑樾含糊地“唔”了一聲,扔下手機,湊過去堵他的嘴巴。
那天晚上,這句話一出,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覺得周為川在他心上開了一槍,覺得說這句話的周為川性感至極,覺得自己已經無藥可救地愛上他。
“……你把我迷死了。”
他含着周為川下唇,掀起眼皮看他,埋怨又充滿愛戀。
當晚臨睡前,岑樾發了一條引來無數朋友好奇圍觀的朋友圈,和之前的一條一樣,沒有配圖,只有短短一行文字:
- 晚安,今天也要夢周工!
周末,周為川照例去網球俱樂部,岑樾跟着一起,車接車送。
網球中,發球尤其難掌握,岑樾倒也能和周為川打得有來有回,但畢竟沒有系統學過,技巧上難免有些欠缺。
下半場他坐在一旁,看周為川和水平相當的球友打了一局。
周為川球技很好,反應迅速,擊球精準而有力,但在力量爆發的同時,他的狀态又似乎不全是外放的,還莫名給人一種收斂起某些東西的既視感。
岑樾聚精會神地看到一半,大概琢磨出了原因。
網球常被稱為優雅的運動,而周為川身上的攻擊性實在太強,想要将一些動作完成得恰到好處,就需要控制自己。
也正是如此,他打球的觀賞性極強,因為逆行總是很迷人的。
岑樾戴了條寶藍色發帶,襯得臉很白,摘下以後,頭發亂糟糟地支着,有幾縷黏在額頭上。周為川贏了球下來,見他臉頰仍泛着紅,身上的汗也沒什麽要落下的意思,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岑樾搖頭,湊到他耳邊解釋:“你打球好靓,我看得太緊張了。”
他們在更衣室裏接吻,汗濕的身體緊緊相貼。岑樾拉開周為川速幹衣的拉鏈,手指撫過每一塊肌肉,說,你身材好棒,我愛你,然後環住他的腰,把自己嵌進他懷裏。
夢中人終于成真,他把周為川的秩序撕開一條縫隙,然後把自己擠進去。
因為沒有永遠的概念,不強調延續性,愛字在他口中也不沉重,當下的情緒累積到一定程度,他就說出口了,自在大方,不摻假。
總之,到目前為止,這是他想象中最好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