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齊蔚也興致缺缺地回房間了,剩下岑樾和周為川,沿盤山步道散步。
路燈連成線,也連起山腰上亮着零星燈光的平房住宅,因為在高處,還能看到一點落到地平線附近的夕陽。
拐過一道彎,一家經濟型酒店映入眼簾。
正是秋游的熱門時間,景區接待的游客很多,各種消費層級的都有,相比清淨的度假山莊,這家酒店的游客可以說是爆滿。
酒店會做生意,在公共區域安排了不少活動。
入夜後,前院點起了篝火,旁邊還搭了一個臨時舞臺,放着音響和立麥,還有主持人熱場。
其中有個大學生旅游團,十幾個人,裏面有一對情侶,男生跑上去,給女朋友唱了一首《私奔》,嗓子都吼啞了。女孩也是熱情開朗的類型,在下面帶頭,用手機的手電筒當熒光棒,現場頓時變成了小型演唱會。
其他人也被氣氛感染,紛紛點歌上去唱,不管跑不跑調,只管盡興。
岑樾覺得有趣,索性拉着周為川混入其中,在篝火旁找了個位置坐下。
白天太陽大,岑樾只穿了件打底背心,外面套運動衛衣。入夜後氣溫降了近十度,夜風也起來了,他這身有些頂不住,幸好是挨着篝火,迎面搖曳着的熱中和了冷。
“他們都好年輕啊,剛上大學的樣子。”岑樾看着臺上唱着搞笑歌曲的男生們,随口感嘆了句。
周為川失笑,不理解他為什麽要感嘆別人年輕,擡手按了下他亂飛的頭發,說:“你也很年輕漂亮,怎麽總愛說這種話?”
“希望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岑樾擡頭看他,也看他眼裏的自己。
木屑炸開一簇小小的火花,映在男人深邃的眼中。
不遠處,酒店搭起的“盜版”經幡在風中飄動,代表五行的五色絹布都被搞錯了,不過也沒人會在意這些,氣氛到了就好。
不知怎麽,岑樾忽然覺得心神動搖,像被撩到了似的。
他附在周為川耳邊,清了清嗓子:“我也想上去給你唱一首《私奔》,你想不想聽?”
周為川短促地笑了聲,剛要開口說什麽,手機響了,是在實驗室加班的同事打來的,估計是有急事要問。
他起身離開人群,接聽電話。
歌曲接力還在繼續,似是呼應此刻的氛圍,篝火燃得更旺了,大學生中,歡笑聲和碰杯聲不斷,還有小孩在一旁嬉戲打鬧。岑樾托着下巴,看着周為川站在經幡前高大挺拔的背影,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夜色。
這一瞬間的這一幕讓他改了主意,不想唱《私奔》了。
前一個人唱完了,舞臺暫時空下來,他起身走向主持人,和他說了個歌名,然後走上舞臺,調整立麥的高度。
《風馬》,鄭鈞一首挺新的歌。
比《私奔》晚出生了将近十年,也比《私奔》冷門許多。
許多搖滾歌手在年輕時追求強烈的旋律和唱腔,發聲方式太費嗓子,年紀上去後,嗓子退化快,溫和的味道便越來越多。
這倒也符合時間打磨一個人心性的規律。
《私奔》是渴望一場兩敗俱傷,在欲望的城市将愛情當做最後的信仰,唱腔接近于嘶吼。而《風馬》更像塵埃落定後的娓娓道來,學會包容、理解和放下,不再需要穿過荊棘去尋找自由之地,自由已經落在心底。
許多樂評人都說這是很有禪意的一首歌,脫離了傳統意義上的搖滾,在唱生命的本真。
岑樾幾年前便喜歡上了這首歌,但現在不只是喜歡,他還覺得這首歌和周為川很适配。
前奏響起,他握住話筒,望向周為川的背影,忽然看到他轉過了身,于是遠遠和他對視,笑着唱出第一句。
“自由地奔跑,在夢中的世界。”
“空行在細語,慈悲的月光。”
火焰的暖光映着他的臉龐,他每一次笑,每一次低頭,每一次蹙眉,都格外生動。
岑樾上大學時玩樂隊,當過主唱,還臨時頂替過貝斯手的位置,到現在也經常上臺演出。他不管到哪都不怯場,甚至擁有獨屬于自己的臺風,随性、随心,便是他的關鍵詞。
沒唱幾句,臺下的游客就覺察出這人不是業餘人士,十分賣力地揮動着“熒光棒”,氣氛又被推上一個新的高潮。
唱到副歌時,只見周為川打完電話,朝舞臺的方向走來,在人群邊緣站定。
又是這樣的距離,這樣的角色。
他站在研究院的露臺花園,周為川站在二樓陽臺;他站在音樂廳的追光下,周為川站在觀衆席最後;還有此時此刻。
岑樾分不清誰在舞臺上,誰又是觀衆,心髒無端開始狂跳。
他拉開衛衣拉鏈,任由風穿透衣襟,閉上眼睛,離話筒更近了些,仿佛身在遼闊天地,自由觸手可及。
最後一句,他拆下立麥上的話筒,張開手臂,像是要唱給無邊夜色,唱給天地和衆生。
即便他是這麽年輕,對生命的感悟還很有限,但也正因如此,他唱出的自由透着一股純真和野性,區別于歲月磨砺出的大徹大悟。
“如火般的風馬,把痛苦歡樂都盡情抛灑。”
臺下有人起哄讓他再來一首,他笑着擺擺手,跳下舞臺,徑直朝人群外圍走去。
周為川還站在那裏,眼底帶着淡淡的笑。
等兩人面對面,周為川便微微俯身,欲将岑樾敞開的拉鏈拉上。
光線暗,拉鎖頭不好對準,他試了兩次才成功,然後将拉鏈拉到最頂端,貼着岑樾的下巴,指腹有意無意地輕輕蹭過。
這一整套的動作太溫柔了,比他為自己打蝴蝶結時還要更甚,岑樾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的拉鏈是拉好了,他又伸手拽開了周為川的,環抱住他的腰,緊緊貼着他的體溫。身後還有不少游客,興許會有目光投過來,但他從來不在意這些,也确信周為川和自己一樣。
“我唱得好嗎?”
“很好聽,”周為川啄吻他的耳朵,像銜住了那枚音符形狀的耳釘,“歌也很适合你,我之前沒聽過,但伴奏一響就覺得是你會喜歡的歌。”
岑樾仰起臉看他:“但是我的音色比較亮,唱這首歌好像會顯得……幼稚?”
“下次可以試試感冒的時候唱。”
這話像是在開玩笑,但岑樾卻認真地聽進去了,因為這和他喜歡的歌,以及想要實踐的設想不謀而合。
仿佛一個驚喜向他砸過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為川,眼睛很亮:“周為川,我覺得我們是天生一對。”
周為川撚起他耳邊飄動的一縷頭發,只“嗯”了一聲,似乎對背後的判據不感興趣。
“我覺得你特別懂我,雖然我們好像一點也不像,但是……”岑樾說到一半,突然找不到适合的詞,幹脆直接去吻周為川的唇角:“周為川,你好棒啊。”
……
酒店沙發足夠寬敞,然而性事結束後,靠墊和裝飾用的垂幔還是都落到了地毯上。
兩個人身上都汗涔涔的,岑樾蜷縮着側躺,枕在周為川腿上,一下下平複着呼吸。周為川拿過自己的外套,搭在他光裸的背上,手掌沒有移開,隔着衣服,松松地握在他側腰上。
應激反應之下,握這個動作含帶的訊號讓岑樾下意識抖了抖,想起方才自己是怎麽跪在沙發上,被握着腰反複侵犯,無處可逃。
“抖什麽?”周為川問。
“害怕你啊。”岑樾打了個哈欠,悶悶地說:“你剛才好可怕,我有心理陰影了,怎麽辦?”
周為川知道他在說假話,笑了一聲,把人橫抱起來,帶到浴室。
齊蔚給他們安排的房間是檔次最高的套房,雙人浴缸旁有扇單向落地窗,剛好面對着盤山步道,山間住宅星星點點的光亮不同于城市霓虹,更像微薄暖意的累加。
柑橘香氛的氣味在燈下散開,熱水漫至胸口,渾身的倦意都被勾了起來,岑樾靠在周為川胸前,昏昏沉沉快要睡過去。
感受到周為川的手掌穩穩地扣在身前,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睜開眼睛,側過臉親了親他的下巴,開口道:“周為川,你今天開心嗎?”
“你喜不喜歡和我一起玩?”
很像小孩子抛出的問題,但岑樾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談戀愛不考慮結果,只遵循當下的感覺,所以很在意兩個人是不是都能在對方身上找到快樂和新鮮感。他始終覺得戀人就像玩伴,在一起開心是最重要的。
沒有等很久,他聽到周為川說,喜歡。然後他笑了,張開唇瓣,和他吻在一起。
水面輕晃,四肢在水下親密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