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原本按照阮嘉哲的計劃,擒拿了尤利塞斯之後,會将對方送到軍事法庭之中審判,為了以防萬一,也在對方見到阮峰則之前将他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并且卸下了所有的武器。
只是沒想到他的手中竟然還藏着那樣微小的東西,也是這個東西讓自己的父親差一點陷入陷阱。
而更加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父親的反應。
就在沈清遠拉開自己的父親,并且受傷昏迷之後,尤利塞斯就被他身邊的軍士用力地壓倒在了地面,并且去奪取他手心的武器。
尤利塞斯似乎是知道這一招不成,就再也沒了機會,于是也就放棄了一般被別人奪下了手中那個柔韌如薄手套一樣的東西。
大家以為有驚無險,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沒錯,似乎所有人都這樣認為。
但是下一秒,阮峰則從自己的衣兜裏拿出了粒子槍。
哪怕他已經上了年紀,現在身體也不好,但槍法卻沒有受到太多影響,他拿出手中的槍,迅速地對準了尤利塞斯的額頭。
“砰”的一聲。
血花四濺。
沒有等到軍事法庭,阮峰則親手殺死了尤利塞斯。
阮嘉哲近乎目瞪口呆地看向了自己的父親,對方的神情依然表現的無波無瀾,似乎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微微擺了擺手,示意身邊的人迅速去救治沈清遠,然後轉過頭走進了自己這些天療養的房間。
阮嘉哲準備去扶着自己的父親,對方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用了,但是在進入房間的下一秒,對方就好像一瞬間老了十歲。
阮峰則沒有說任何針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的話,只是和阮嘉哲說:“去收個尾吧。”
“還有那個軍校學生,治好他。”
阮嘉哲站在原地,說了聲“是”,然後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爸,要不要讓楠楠過來陪陪你?”
阮峰則緩緩地搖了搖頭。
*
幸而沈清遠所在的地方就在鄭醫生的私人醫院,就在他倒下的三分鐘之內,他就被推進了急救室。
鄭醫生雖然年紀大了,眼神也比不上年輕人銳利,但依然是星際最有名的手術醫師。
“幸虧這個孩子運氣好。”他和自己身邊的護士說,“那根蛛絲剛剛好擦過了他的心髒,再靠近一點不說沒命,可能也要養上好幾天。”
他已經手腳利落地将蛛絲取了出來,最終看到剛才手術中沾染上的許多血,忽然有了一個疑問。
在手術時,為了以防萬一,他已經麻煩軍部的人提取了沈清遠的資料,看到上面寫的十分清楚,沈清遠是B級。
但是看對方的反應速度,見過許多軍部病人的鄭醫生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服自己對方只是個平平無奇的B級。
不過既然有這麽多多出來的基因樣本,不如順便給這個孩子做一個基因檢測吧?
*
行動的現場阮臨楠當然不會參與,他被自己的爸爸勒令待在家裏和媽媽整理并不需要整理的房間,而當他知道一切的時候,都已經結束了。
而對阮臨楠來說,沒有了那個反派boss的确讓人高興,但是遠遠也一起躺進了醫院這件事情就沒有這麽讓人高興了。
好在遠遠和爺爺住在同一個醫院,讓阮臨楠能夠在看望爺爺的間隙裏順便看望自己的遠遠。
而阮臨楠的獨門表演,就是削蘋果。
沈清遠看到對方掏出了這個熟悉的削皮機器的時候,忍不住就笑了。
阮臨楠一邊熟練地将蘋果塞進機器的嘴巴,一邊問沈清遠:“是不是看起來很熟悉?”
和上次沈清遠住院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說起來沈清遠還是有些恍然,最終對阮臨楠開口道:“是有點像。”
但是他補充了一句:“但是心情不太一樣。”
當時的自己手足無措,身上背負着精神病的名字,被沈家禁锢,被學校誤會,哪怕住在醫院裏也晝夜不寧,但現在他是軍校中最受矚目的學生,剛剛救了元帥的命,前途無量,沒有任何人能夠管轄到他的頭上。
同樣的受傷,但是他已經擁有了更好的未來。
他看着認真擺弄機器的阮臨楠,忍不住開口問對方:“還不去上學嗎?”
雖然有些舍不得,但是他聽說諾裏奇大學也已經正式開學了。
阮臨楠頭也不擡:“已經請假了,來照顧你們。”
沈清遠對這個回答倒并不怎麽驚異,畢竟他早有準備。
“唔!”
不過他下一秒似乎是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于是眼神小心翼翼地擡起,看向了沈清遠。
早已猜到事實的沈清遠此刻并沒有什麽表情,但是阮臨楠這時候還是有了一點猶豫,不知道怎麽和沈清遠開口,但是他又覺得這件事情不能夠瞞着沈清遠。
于是片刻之後他開口道:“嗯,因為不光是照顧你,我爺爺現在也在這裏,所以正在照顧我爺爺。”
這個私人醫院現在只容納了兩位病人。
一位是阮峰則元帥,另一位就是沈清遠。
幾乎已經是明示對方了,自己的爺爺到底是誰。
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阮峰則此刻長長嘆了口氣,看似看到現在小心翼翼地睨着自己得阮臨楠,最終還是綻開了笑容:“嗯。”
阮臨楠意識到了沈清遠接受了這個事實,頓時感覺高興了起來,他甚至有點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嘿嘿,果然全家他就是最棒!不像自己的爸爸媽媽那樣揭穿自己的身份都慌的要命,他們家遠遠心态超級好!
但是阮臨楠不知道的是,就算他現在說自己其實是神靈落在人間唯一的兒子,沈清遠都不會覺得驚訝了。
于是阮臨楠心滿意足地站起身,笑眯眯将自己手裏的蘋果塞進了沈清遠的手心:“好好吃蘋果,一會我要去找爺爺喽。”
沈清遠看着自己手上的蘋果,點了點頭。
*
馮娜公爵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整個別墅都泛着一股子冷清,身邊只有自己的管理官阿爾文此刻優雅地侍弄着別墅的花草。
馮娜公爵看着自己面色如常的管理官,表情卻沒有對方那樣好看了,他問對方道:“彥彥已經兩個月沒有過來了——凝凝也有一個月了——”
當然阮巍彥現在在工作實習的事情馮娜公爵是清楚的,所以也沒有那麽擔憂,讓他擔憂的是最後一條:“就連楠楠都已經半個月沒有來過了!”
阮臨楠可以說是溝通了全家上下的小棉襖,平日裏每兩三天就要到馮娜公爵的別墅裏看望對方,而且之前多次參加晚宴也是在馮娜公爵的陪同下,充分地滿足了馮娜公爵炫耀自己小外孫的心理。
可是現在阮臨楠也沒有實習要去做,卻遲遲不來看馮娜公爵,當然讓這位愛外孫的公爵無法接受。
阿爾文管理官知道自己的上司此刻是因為剛剛和自己的老友終端通話,看到了別人家終端裏白白胖胖的孫子,自己那麽大兩個外孫又無處炫耀,而悶悶不樂。
于是他主動開口問自己的長官道:“既然如此——”
他微微挑起了自己的眉毛:“不如去問問小少爺如何?”
這句話卻讓剛才看起來還十分氣焰嚣張的馮娜公爵此刻收斂了自己的表情,他立刻平靜地開口道:“萬一楠楠要是真有什麽急事,打擾他多不好啊。”
“……”這個回答讓阿爾文管理官的眉頭挑的更高了,對自己公爵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明事理而感覺到十分驚奇,于是他提出了第二個方案,“那不如打電話給阮先生問問?”
聽過這個方案的馮娜公爵立即轉悲為喜,眼睛一亮:“咳,畢竟是楠楠的爸爸,楠楠最近在忙什麽很清楚是應當的。”
所以阮嘉致就不忙了嗎?
這個雙标行為讓阿爾文忍不住挑了挑眉。
馮娜公爵假裝自己沒有看到自己管理官嫌棄的目光,轉過頭向阮嘉致打了一個終端,走過去的腳步都似乎飄蕩了起來。
但是馮娜公爵沒有等到自己消息的接通,而是收到了一個終端地址——
阿爾文管理官将自己的視線湊了過去,看到了這個地址信息。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是一個私人醫院的地址。
*
阮峰則在自己兒子們的勸誡下終于準備在醫院好好養病,現在最後的幕後黑手已除,而他也終于到了應該适當放權的時候。
為了防止阮峰則在醫院裏的時候孤獨難過,于是阮臨楠再一次擔任了陪同的角色,一段時間過去,阮臨楠和自己的這位爺爺已經越來越熟悉。
阮峰則那張幾年也看不到笑模樣的嚴肅臉頰現在幾乎是天天挂着笑容,今天阮峰則正驕傲地向着自己的小外孫講述自己年輕時的故事。
當年那些事情對他而言只是過往,對阮峰則而言,更多是榮譽所帶來的壓力,而他忽然發現自己經歷過的事情竟然能夠得到自己小孫子的崇拜,這種感覺便完全不同了。
阮峰則一邊輕輕咳嗽,一邊介紹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看着自己小孫子閃閃崇拜的眼眸,覺得自己的胸膛都挺直了。
“說起來,我當時和你鄭爺爺也是這麽認識的。他是我們軍隊裏的軍醫,我和我的好朋友兩個人因為英勇作戰,所以經常受傷去找他幫忙,一來二去三個人就熟悉了。”
阮峰則還是第一次提到關于自己當年作戰時期的老友,這讓阮臨楠有點好奇:“那爺爺您當年的好朋友呢?現在還在軍部裏任職嗎?”
但是話說出口,讓阮臨楠有點後悔。
畢竟自己的大伯曾經說過,自己爺爺當年的許多朋友都在戰争中犧牲,不知道這位好朋友現在還在不在人世……
聽到這個問話,阮峰則的臉上并沒有出現什麽惋惜的神情,而是扭曲成了一片,眉頭也跟着一抽一抽的:“那倒是沒有……”
阮峰則長嘆一口氣:“當時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在完成了戰争之後還想着和對方一起在軍部完成一番事業,結果他剛結束戰争就回家繼承家業去了——”
阮臨楠看到阮峰則此刻的牙齒格楞楞地咬起來,哪怕是時隔多年,阮臨楠還是能夠感覺到此刻來自自己爺爺身上深刻的怨念。
無辜的阮臨楠悚然一驚,最終可憐巴巴地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爺爺的肩膀:“沒事啦爺爺,人還在就好啊。”
阮峰則眯起眼睛搖了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他依然記得當年老友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眺望一片狼藉的戰場時,阮峰則難得動情,嚴肅的臉頰上此刻也出現一絲動容:“……以後,我們就一起在軍部裏為帝國的安全而努力!”
然後他的好朋友甩了甩肩膀:“哦,你加油,我要回家繼承公爵的位置了。”
阮峰則:“……”
這麽多年哪怕是回想起來,阮峰則都覺得自己牙根癢癢。
而就在這一秒,阮峰則的病房被忽然撞開,阮峰則擡起頭來,就看到了自己那位要回去繼承公爵之位的可惡老友。
而對方也是一副怒火中燒了的樣子,氣勢洶洶地盯着自己——
摸着自己小孫子腦袋的手?
*
馮娜公爵看到是熟悉的醫院地址,幾乎來不及多問,就一路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鄭先生的私人醫院。
而等到他開門的一瞬間,馮娜公爵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寶貝小外孫和他當年最讨厭的死人臉在一起!
而且對方還撫摸着自己小外孫的腦袋!!!
于是馮娜公爵三步并作兩步地一路狂奔,一把打掉了阮峰則的手,一聲怒吼:“你幹嘛!”
跟在身後的管理官只覺得自己面前好像有一陣風吹過,就看到馮娜公爵已經氣勢洶洶地站在了前面的不遠處,這讓阿爾文管理官忍不住啧啧稱奇。
果然自己家先生這麽多年還是寶刀不老。
而阮峰則的眼睛略略眯起,顯然也在一瞬間認出了眼前的這張熟悉的臉頰,于是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十分冷靜的回問:“你幹什麽?”
阮峰則不知道當年和自己吵架吵的最兇的那個戰友怎麽會跋山涉水忽然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難不成就是為了找茬打仗:“怎麽?繼承公爵之位的這些年還舒服嗎?”
聽到這句話的阮臨楠瞬間瞪大了眼睛!
自己外公就是那個回家繼承家業的渣男!
他的眼睛左右望了望,終于知道了自己媽媽喜歡隐藏自己身份的毛病來自哪裏。
原來是有家族繼承!
那邊的阮峰則依然憤憤不平,他再一次壓低了聲音道:“我是這孩子的爺爺,有什麽不對?”
“哈?”對方立刻超大聲的反駁,“你是這孩子的爺爺?我還是這孩子的外公呢!”
“……”
“……”
阮峰則和馮娜公爵兩個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兩個人沉默着大眼瞪小眼地望了一會,之後又一同開口道:“我們當時孩子的婚約不是作廢了嗎!”
一同說出來的話讓兩位老父親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過下一次兩個人竟然還是異口同聲:“這是怎麽回事啊!”
和兩位老父親同樣發蒙的是此刻剛剛好也趕到了病房的阮嘉致和馮娜·凝。
阮嘉致轉過頭看自己的妻子,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就是當年要和自己相親的公爵的女兒。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開始回憶起當年的事。
他當年和自己的父親吵得正兇,幾乎只要是阮峰則說出來的話,他立刻就會反對,而當初阮峰則提起自己和公爵之女見面的時候……
似乎只是提到了是公爵之女,但是沒想到竟然就是馮娜公爵的女兒,馮娜·凝。
他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兜兜轉轉,沒想到竟然還是遇到了合适的對象,這樣的想法,讓阮嘉致此刻的內心驀然生出了仿佛天命所歸的柔情。
他難得如此感性,轉過頭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然後便看到了自己妻子的眼睛裏全是愧疚。
嗚嗚嗚嗚對不起,當年拒絕了你的相親把你打擊到離家出走!!!
阮嘉致:?
而和這邊的父親母親相比之下,爺爺和外公那邊便變得更加激烈了,兩個人吵架的終端卻在不知不覺之間換了一個方向。
“明明是我女兒先拒絕相親的!”
“放屁,分明是我兒子先拒絕的!”
兩個人吵架的話題越來越奇怪,甚至就連門口尴尬的夫妻都忍不住将注意力放了回來。
看到兩個人都快要吵出花來的現場,馮娜·凝忍不住發出了來自內心的質問:“我記得,當年爸爸向我介紹你的時候,說得是老友的兒子。老友……?我沒記錯吧。”
阮嘉致現在也對這個說法充滿了懷疑,于是深深地沉默了。
而此刻的阮嘉哲卻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看到此刻正吵得正歡的兩個人,忍不住開口道:“是老友。”
他簡單地為這對夫妻科普了一下阮峰則和馮娜公爵的關系:“當年帝國還在動蕩的時期,他們曾經是一個部隊出生入死的戰友。只是後來帝國得到了長期的和平,一個就留在了軍部,剩下的那一個回去繼承家業。”
“當年兩個人的合影在在軍部的辦公室裏放着,估計應該是關系很好……的吧?”
阮嘉致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忍不住發出了疑問:“我怎麽不知道。”
“你都沒有去過父親軍部的辦公室,怎麽會知道?”阮嘉哲反問道。
在到底是誰甩了誰這件事情上兩位老人吵不出個結果,于是他們立刻換了一個戰場,開始了新一輪争論。
“分明是先找到我的外孫的!”
“但是我孫子更心疼我!”
“呸,你個身體差的老匹夫!”
話題的尖銳程度是站在房間門口的馮娜·凝此刻忍不住發出疑問:“他們該不會要打架吧?”的程度。
阮嘉哲對自己父親的穩重還有信心:“放心吧,不會的。”
但下一秒阮嘉致就從他的眼前蹿了出去,并且伴随着自己弟弟的大喊聲:“爸開始撸袖子了!快攔住他們!”
很快馮娜凝和阮嘉致就一邊一個,扣住了自己父親的手開始向後拉,生怕這兩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纏在一起相互毆打。
阮嘉致苦口婆心地勸道:“爸,別打了,現在您的身體打不過的。”
那邊馮娜·凝的聲音則是更加無奈:“和元帥打架,爸,你是怎麽想的?”
但是無論怎麽想,兩位老人還是面對着對方,怒目圓瞪,一副要吃了對方的模樣。
他們相互嫌棄着瞪了好一會,最後同時将自己的頭轉了過去,甚至發出了好大的“哼”的一聲。
雖然他們在一起共同工作了許多年,甚至可以說是同生入死,但是相互看不上這個毛病還是維持到了現在。
阮嘉哲覺得自己此刻的汗都要下來了,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自己父親這麽幼稚的一面。
兩個老人相互嫌棄了好一會,最後共同将今天吵架的主要目标轉移到了阮臨楠的身上。
自從自己的外公和爺爺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就忽然吵了起來之後,阮臨楠就開始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忽然被兩位老人的目光集火,整個人都慌張了起來:“怎、怎麽了?”
于是兩位老人的目光坦然,異口同聲,氣勢十足,此刻對着阮臨楠大聲問道:“楠楠你最喜歡誰!”
阮臨楠的脖子一縮,整個人都向後躲了一截。
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淚流成河。
嗚嗚嗚嗚嗚嗚,這是怎麽了,好恐怖!!!
作者有話要說:
爺爺,外公:你最喜歡誰!
楠楠:喜歡遠遠!
遠遠:(悚然一驚)(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