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鬧鐘響了,我甚至不需要翻身去看現在是幾點,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設置在六點的鬧鐘,就放在我那個倒黴弟弟的床頭櫃上,只因為他是個要參加排球隊早訓的高中生。

我不滿地哼了一聲,把被子拉過頭頂整個人縮在閣樓的床墊上,期望他下次按鬧鈴的速度能再快一點。嘗試閉上眼再次入睡,兩分鐘以後我便自暴自棄似的坐起身來,跪着彎腰把床鋪整理好,畢竟站起來的話我的頭就要和屋頂來一次親密接觸了。

這就是住在兩室一廳的老式獨棟的閣樓的體驗,好處是我獨享一個大面積天窗,每晚都能在東京日常昏暗的夜空裏尋找肉眼看不見的星雲,幻想也許有個會飛的藍色盒子會停在我們家門前,而壞處就是——沒錯,鬧鐘真的很吵。

閣樓正下面就是弟弟的房間,如今身高一米七四的我,有一個身高一米八八在排球豪門枭谷學園打主力的弟弟,他叫鹫尾辰生,長得略微有些着急。上初中前我和他住在一起,那時他不過是個看起來不太像小學生的小學生,我們兩個人共享一張上下床,雖然我以姐姐的威嚴搶到了下鋪,然而之後我卻被迫以姐姐的身份搬進了層高只有一米三不到的閣樓。

很顯然,我們的媽媽不僅帶給了我們超高級別的身高,她對于在二胎家庭裏如何保證姐弟間公平享有權益的議題也有着非常高端且清醒的認知。

“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昨天不是說九點才報道嗎?”媽媽把煎好的一個荷包蛋放在弟弟面前的盤子裏,看向打着呵欠走下樓的我說。

我怨念地瞥了一眼辰生那個小子,然後撓了撓後腦勺回道:“生物鐘的作用很強大啊,我的母親大人。”

見我伸手就要去拿烤好的吐司,媽媽眼疾手快拍了我的手背,另一只手夾起吐司用盤子裝好遞給我:“你也不怕燙。”

“這可是金剛不壞的爪子。”我抿嘴笑了笑。

“那帶着你的爪子快去吃早飯,冰箱裏有牛奶自己拿。”媽媽哭笑不得地拿手肘推了我一下。

“小辰,你要巧克力的嗎?”我回過頭問弟弟,“啊,不對就剩下一瓶巧克力的了。”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這非常合我意,我便拿過旁邊的純牛奶擡手扔給他。

“Nice catch!”我拉開椅子坐下,“開學第一天就要這麽早訓練,你們球隊可真累。”

“之前今吉前輩籃球隊也是這個點……”他剛說出口便察覺到不對勁,弟弟尴尬地低頭咬了一口荷包蛋。

“好啦,我知道你們搞體育的真的很辛苦啦。”我搪塞過去,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喝巧克力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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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前輩他叫得實在是順口,而這個名字對我來說也并不是什麽不能提及的禁忌,只是辰生就是個心腸軟的好人,他大概是覺得分了手的姐姐可能會很介意,但實際上那确實沒什麽。

不過就是我和今吉翔一沒有能如我們的同學還有父母家人心中所想的那樣,繼續一段看起來很合适的關系。

非要說我從這一年多的交往中吸取了什麽經驗的話,那應該是談戀愛請遠離聰明人。

也許有的人很喜歡被人放在解剖臺上,但我是怕了。

弟弟換了校服出門後,媽媽無償征用了本來準備再睡一個小時回籠覺的我的勞動力,她說店裏到了一批新的玫瑰,爸爸沒時間幫忙,而她一個人也搬不了那麽多,我剛準備說等弟弟放學不就行了,她就按着我的頭把我塞進車裏。

花店就開在兩個街道之外的位置,走路二十分鐘,開車的話只需要五分鐘,進貨的市場離得也不太遠,媽媽平時都是等弟弟跟我都上學之後再去拿花的。

“媽媽,”我看着市場大叔擺在門口的玫瑰,“我們是不是訂得有點多了?”

“我這周要開玫瑰主題的插花課,”媽媽雖然這麽說着但是臉上也露出了苦惱的表情,“我們先拿一點,等到下午兼職的人來,讓他繼續搬。”

“好吧,水無月老師。”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彎腰把花盆往車上搬。

水無月是媽媽的舊姓,她的花店也叫水無月的插畫教室,這個地段有錢又有閑的主婦們幾乎都是她的學生,我和辰生只有偶爾會去打雜,她們對我的好弟弟那是青睐有加,每次我都覺得辰生要被扒掉一層皮了。

說實話,那小子的胸肌确實形狀不錯。

“你就準備這麽去報道?”挂上營業中的牌子,媽媽打量了一下我這身說得好聽是休閑,說得難聽就是邋遢的打扮說。

“昨天開學典禮已經穿過正裝了,”我整理着連帽衫的拉鏈,“今天就是去系裏報道領個教材嘛。”

“我遲早要把你衣櫃裏那些小辰的衣服都扔掉。”媽媽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恨鐵不成鋼。

“可這是我自己的,”我無辜地解釋道,“小辰沒穿過就被我搶過來了。”

“算了算了,你去學校吧。”她擺了擺手。

誰讓本人鹫尾真弓已經被水無月老師嫌棄了十八年,不差再多接下來的幾十年。

走到電車站的廣告牌前,我借着玻璃的反光照了個鏡子,之前的齊劉海長了,被梳到了一邊,春假裏去配了隐形眼鏡,總算是有了機會摘掉戴了十年的框架眼鏡,突然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孤零零的。

車門剛關,口袋裏的手機便震動了兩下,耳機裏的音樂跳到了我喜歡的樂隊的歌,這讓我的心情格外不錯,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自己乘坐的這趟早高峰的電車正在往更忙碌的地區行駛。

艱難地摸出手機點開消息看了一眼—~カスタード老師,今天下午方便來編輯部再确認一次第五冊單行本樣書的校對嗎?

差點把這個事情給忘了,我昨天晚上還特地把樣書放進了包裏,上一冊單行本銷量跳水,如果不是我的責編川上小姐冒着風險力挺我,我肯定沒有機會繼續寫這個第五冊了。

但是川上肯定不知道,每次發行新單行本的時候,我都期待着銷量不好的話雜志社就能把它腰斬了,同一個題材一寫就是三年真的很容易把人寫出問題的,我現在閉上眼腦子裏都只有永遠不知道會被什麽人纏上的主角的臉。

一邊按着屏幕回複消息,一邊試圖在擁擠的車廂裏站穩,好巧不巧進站減速剎車,我被旁邊人一撞就趴在了車窗上,隔着耳機聽到似有若無的一句對不起,車門一開,我便踉踉跄跄下了車。

道歉的人與我擦肩而過,我也沒來得及看清他長什麽樣,只記得是個灰色短發的瘦高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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