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還是老樣子?”我剛一推開門,三井便放下了手裏的咖啡壺看過來,他的問句顯然是在問我們兩個人。

走在後面的黛點頭應了一聲,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急忙說道:“我今天要冰美式不加糖。”

吧臺後的三井擡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接着就轉過身忙碌去了。

我掃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着竟然能夠一眼察覺到黛的存在,這位大哥肯定不是什麽一般人,不過對于我和黛總是同一時間或者前腳後腳地出現在店裏這件事,他也已經完全習慣了,大哥甚至常常好心地把靠窗離插座最近的桌子留出來,時不時還會很貼心地給我的那杯摩卡擠上厚厚一層奶油。

拉開椅子在黛的對面坐下,我本以為他今天和往常一樣會有許多事情要做,沒想到他只是裝模做樣地攤開了一本文獻資料,然後就手托着腮翻起了那本我剛送他的《假裝出櫃》第五冊。

他就這麽看起了輕小說,旁若無人似的,這個人就沒有一點包袱嗎?

明明像個宅男一樣的人是黛,可是更加坐立難安的人竟然是我,怎麽形容呢,有人當面看自己的書,還是這種書面和書名都不太體面的,我這個人是厚臉皮了一點,但還沒有沒心沒肺到那個地步。

我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在心中默念不要去在意他在做什麽,把對面的人當成空氣,都是空氣,空氣,空氣!

這麽說可能有點冒犯,但這真的有可能是黛千尋的存在感最強烈的一次。

自我洗腦的效果實在不太好,我只好硬着頭皮翻開那一沓試卷,随便找了一條題目強迫自己開始思考

——設函數f在區間I上可導,證明f(x)在I上一致連續的充分條件是導函……

——導函數有界,并舉例……

——舉例……舉例……

不自覺地把自動鉛筆按在鼓起的臉頰上,一下又一下,直到掉出一根鉛芯,這條題目真的不難,書上例題我剛做過,我閉上眼回憶之前看過的結論,而就在我即将冷靜的瞬間,對面的黛輕聲地又或者是壓根沒有發出聲音似的笑了一下。

該死的,一陣眩暈襲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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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哪裏了,是不良少年給妹妹送白色情人節的蛋糕卻被哥哥一屁股坐扁了,還是妹妹拉開教室門發現哥哥和不良少年在互扒衣服。

為什麽會笑,不對,我本來就是寫出來讓讀者笑的,可是當着我的面笑真的太考驗人的定力了。

深吸一口氣呼出來,我把手裏的筆丢在桌面上,用指腹揉了揉眉心。

他留意到我的動作,擡眼看向我說:“需要幫忙?”估計是以為我是不會寫證明題,所以黛把書扣過來放着,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我抄下來的題又開口:“證明這個命題就是……”

“一致連續在某種程度上将不斷靠近的一組數映射稱為新的不斷靠近的一組數,”我一邊打斷他一邊睜開眼同他對上了視線,“我會做。”

于是他看向我的眼神裏就帶上了一點看神經病的鄙夷,他什麽話都沒說,但我知道他說了什麽。

“人就是會煩躁的啦,黛同學。”我扯了扯嘴角強笑道,試圖轉移話題拯救局面,“所以我在學習你在摸魚,這個又合适嗎?”

聽了我的問句,黛看似慎重地思考了兩秒鐘,然後回答:“非常合适。”

好在水無月女士将她的女兒教成了一位知書達理的女性,因此我表面上微笑着做了個請的姿勢,同時在心裏怒吼,我光劍呢我那殺人如麻不見血的光劍呢。

對不起,我堅決不走絕地那一挂,本人生來就是西斯,尊重黑暗面,獲得自由吧,反正老王說什麽我都不信,這一切都是老王的錯。

扯遠了。

意識到改變現狀的唯一辦法就是我放棄改變現狀的時候,本人得過且過的人生信條終于還是再一次證明了我的臉皮原來還可以再厚一些,我把背包裏的筆記本電腦打開,正好能擋住黛的臉,将耳機裏的音樂聲音又調大了一些,整個人仿佛與世隔絕,幾分鐘之後我逐漸開始習慣對面人的存在。

其實黛也沒有一直在看小說,那冊書本來就不厚,閱讀速度快一些的話,不一會兒就能看完了,只是後來我根本沒去注意他究竟在做什麽,一心埋在數分題和故事腳本裏。

平時我和黛在咖啡店裏都是各自忙完了各自的事情就走,因為都是不想給別人添麻煩的性格,所以就彼此之間就很少知會對方一聲,有時候會剛好一起忙完就同路到站臺,他繼續向前走,我等車。

今晚就是這麽巧合,我把電腦合上時便看到他剛起身把椅子往裏推。

沒等我說出那句一起走,他已經開口道:“門口等你。”

把東西一股腦收拾進背包,我快步跟上去。

這會兒大約晚上八點的樣子,大學附近這種街道上成雙入隊的情侶總是很多,看了看周圍的景象,原本走在他旁邊的我,往後退了小半步的距離。

“真要避嫌?”黛言語裏肯定是在笑話我。

“沒有,”我猶猶豫豫,先搖了頭,接着才又解釋,“我覺得你對我是沒什麽企圖了,可我畢竟人美心善,不能擋了你的桃花。”

他撲哧笑了一聲。

“喂,我這個人對朋友向來一片赤誠,何況我還欠你人情,嗯……”我頓了一下,“很多人情。”

“放心,你擋不了我的桃花……”黛說到一半手機突然響了,他停下來按了接聽鍵,“您好,我知道了,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馬上就到。”

“怎麽了?”我問道。

“還人情,到了你還人情的時間了,跟我來。”他轉過身就朝着反方向的便利店後面那棟公寓樓邁開步子跑起來。

我在原地疑惑着不知道該不該走,黛又退回來拉過我的手腕,“快點。”

一直到進了電梯我才找到機會說話,連連喘着氣,我扶着他的肩膀問:“所以我們到底是去哪兒?”

“我家。”他說完,電梯門打開,最靠近走廊的那間屋子正在往外流着水,他瞪圓了眼睛翻了個白眼,嘴裏嘟囔了兩句什麽不太好聽的話,然後拿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去的同時對我說,“你覺得謀殺舍友會判多少年?”

“還人情可以,但我不會做違法犯罪的事情的。”我慌忙搖頭,小心翼翼踩着水進了客廳。

他把衛生間的水龍頭擰上,拿着拖把探出頭來對我說:“我沒要你殺人。”

“哦,那我能幫忙,你給我吧。”我上前接過了幹抹布和拖把。

聽黛剛剛的意思,想必這已經不是他的舍友第一次做這種蠢事了,我剛剛也發現客廳的PS5還有switch主機都放在了高處,地板上基本就沒放什麽不能碰水的東西,剛上大學就碰上這種倒黴事情,黛的命數真不一般啊。

而他給舍友打了三個電話都沒有一個接通的,我們兩個人收拾到将近十點半才差不多搞定了,還好衛生間離玄關和門口很近,水都流到走廊了,客廳和房間裏并沒有。

脫了力似的攤在沙發上,我都沒力氣去接黛遞過來的飲料了,看見茶幾上的萬寶路和打火機,便用眼神詢問他:“介意嗎?”

“随意。”他長舒一口氣,也在沙發上坐下。

“這是你舍友的吧。”我剛準備點煙時才反應過來。

“所以我讓你随意。”他看來不到明天就想把合租舍友踢出家門了。

“那我不管了。”說完又是一個巧合,火星亮起的一瞬間,公寓門被打開了,難聞的酒氣在客廳裏彌漫開,進來的人跌跌撞撞坐在門前,我皺起眉頭看過去。

“這難得啊,你也會帶女人回來?”那人換了鞋走進來,上下打量了我之後很是無禮地說,“質素很不錯嘛,在哪家店裏做的?”

黛站起來擋在我和他之間,這是他今晚翻的第二個白眼了,直到那個人進了房間把門關上,他才搖着頭坐下。

“我想我還是走了,”把煙掐滅了我局促地說着,并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黛,殺人犯法哦,真的犯法。”

他應了聲,我便出了門。

看了眼時間,還能趕上末班車,我一邊往前走一邊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如果他的公寓在這個方向的話,為什麽他總是和我一起走到車站,那不是要繞一圈才能回去嗎?

但是這個不對勁并沒有在我的腦子裏盤桓太久,因為我到家之後就收到了宇內幫我畫的圖的草稿,光顧着興奮了怎麽還有精力去想其他的,爬上閣樓時還差點又撞了頭。

原本以為這會和以前那些煩擾我的東西一樣,只要我不去想就可以當作不存在一樣消失,結果在我連着三天都在閣樓撞了頭之後,黛先告訴我一個好消息——他的舍友被房東趕走了,以及另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由于房租太貴他需要一個星期內找到新舍友,于是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合租。

那間公寓是兩室一廳,如果我答應,他可以把有單獨洗手間的主卧讓出來。

“為什麽是我?”我摸了摸那天早上剛撞了的額頭。

“因為這是最後一個人情。”他很是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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